“你……”见状,钟祈之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方才一通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湛卢不是傻子。正相反,他心智不成熟,反而比旁人更加敏感些,尤其是这样的话题,是他最为忌讳的。 若是不相干的人这么说了,他大不了一拳打回去,也不会记到心里。 可一起过了这些日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几人已经生了感情,此时再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实在是有些诛心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叹着气站起身来,走到湛卢身边,抬手搭在他肩上,道:“方才是我的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可你这人也是,都说了心里烦,不想玩,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闻言,湛卢却越发来了脾气,肩一抖,头一扭,看也不看他。 钟祈之越发头大,又转到他另一侧,耐心赔笑道:“好了好了,不气了。湛卢方才说什么,要听一个笑话?好,祈之哥哥就给你讲一个……” “不听!”谁知,湛卢却猛地打断了他的话,红着眼望着他道,“我不懂事,我比不上三岁的孩子,那你别跟我玩了,找别人去吧!” “你……这怎么还跟小媳妇儿似的恼起脾气来了呢?”钟祈之无奈地笑了笑,又想说什么,却后继无力,叹了口气,沮丧地垂下头去。 见状,湛卢斜了他一眼,越发觉得是自己幼稚才让他觉得没劲,不禁更加伤心,干脆转过头去,面对墙角,谁也不理了。 一顿晚饭吃得甚是堵心,最后只得不欢而散。 钟祈之先前还一副坐不住的模样,现在却又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沈青阮同凌萧走到门口,见他还赖在里面,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双唇动了动,他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闭了口,垂着眼眸走了出去。 凌萧也看了钟祈之一眼,钟祈之收到他的眼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坐席,又在门边腻了一会儿,终究赖不住,还是告辞走了。 凌萧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看着沈青阮,道:“你方才像是有话要说。” 沈青阮轻轻叹了口气,面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见状,凌萧忙改了话锋,道:“今晚不去前面了吧,芙蓉浦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就是……你还是少费些神,养精蓄锐才是上策。” 闻言,沈青阮抬头望着他,温和一笑:“你不必这么紧张,说说闲事也没什么,正好转移转移心思。” “钟祈之他……若我所猜不错,是太子那边终于有动静了。至于为何耽搁了这么久,我也不能确定,大概是因着宁王的缘故吧。 钟祈之大概是觉得宁王代替了自己的位子,他不用再面临两难的选择,正在心中暗自窃喜,却没想到太子的人还是找上了他,所以才会茶饭不思。” 闻言,凌萧皱了皱眉:“那就由着他们……” “不然怎样?”沈青阮看了他一眼,又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回乡来,我最大的感触就是世事繁杂,千头万绪,不可能事事都尽在掌握。以前年纪小,心气高,仗着有点小聪明,总觉得可以运筹帷幄,算尽天下人心。 可今次这一番折腾下来,我才发现一人之力是如此微小。 便是将千种可能都想到了,阻止了,它们也会自行生出万种变化,与先前的相比,越发令人应接不暇。 所以啊,我学聪明了。不必事事尽在掌握,只需找到其中最重要的几根主线,将他们牢牢把住了,其余的便是再千变万化,也终究翻不出天去。” “钟祈之本就是太子派来监视我的,现在太子的人要跟他接头也是情理中事。若是咱们阻止了,难免会生出千般变数,届时越发无暇应对。 倒不如让事件按照既定的剧本演下去,咱们只盯着他的动向,只要他不作死,想搞些小动作就由他去吧。” 闻言,凌萧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第422章 折辱 月亮已经升到半空了,是一轮朦胧的上弦月,被轻纱般的云丝缠绕着,有些凄清的美。 钟祈之就是踏着这样的月色回到院中,不过几十步路,却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推开房门,靠窗的矮榻上立着一尊白瓷花樽。花樽白得细腻,不用上灯,在昏暗的月色下也甚是鲜明。 但这远远比不上它下面压着的那张字条来得扎眼,不过一块糕点大小,被他翻来覆去折成了一个四方形。 里面的内容他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今夜戌时刺史府,邀公子一叙,务来。 看看天色,已是酉时过半。这个时辰下山已是不早,但他还是踟蹰不已,磨蹭着不想起身。 又皮赖了一会儿,月亮又升高了少许。再不动身怕就要迟了,那个沈大人看着不像个好相与的,别再惹了他不痛快,闹出什么祸事来,出师未捷身先死,岂非大大不值? 这么想着,他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从矮榻上一跃而起,为自己打了打气,转身出了房门。 一路紧赶慢赶,好在赶在戌时前赶到了刺史府的门前。钟祈之犹豫着凑上前去,正拿不准要不要敲门环,却听一阵衣袂翻飞。 他回眸一看,只见墙上立了个彪形大汉,手握佩剑,正拿一双虎目瞅着自己。 “钟公子?”闷雷般的声音响起。 “呃……是我。”钟祈之道。 “在下刘蜚,奉命在此等候公子,公子请随在下来吧。”说着,他从墙上一跃而下,在钟祈之腰间一揽,不由分说又跃上墙头,然后几个纵跃,带着他在屋脊上疾奔起来。 钟祈之虽不是第一次被人带着飞檐走壁,但之前都是事出紧急,且时间很短,没觉出什么就过去了。 况且之前都是被人托着手臂,这次却被人揽着腰,虽说这样更保险一点,但二人素未蒙面,对方又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糙汉,他还是觉得这样的亲密接触实在没有必要。 “呃……”想着,他轻轻出了声。 大汉低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害怕,又将他搂得紧了一点,还体贴道:“老爷说此次与公子会面要保证绝密,决不能让外人知道,连家里的下人也要瞒着,在下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钟祈之很想告诉他,其实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在院子里到处飞更引人注目,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只轻轻道了一声:“嗯……” 俄顷,大汉终于在一方屋檐上停了下来,又绕到四个角上仔细查看了一番,回头对他道:“公子,到了。” 钟祈之战战兢兢地望着脚下丈余的悬空,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口水。 “怪我,太粗心了,忘了公子不会武功。”见状,大汉拍了拍脑门,又亲热地凑上前来,作势去搂他的腰。 钟祈之连忙后撤三步,道:“那个……还是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大汉却忽然眉峰一紧,接着整个人欺将上来,一手绕到他背后,在他失足坠地的前一瞬,托着他的腰,同他一起落在了屋檐下方的地面上。 钟祈之僵直地望着大汉近在咫尺的脸,钢刷一般的唇鬓就停在他嘴唇的正上方,几乎要捅进他的鼻孔里去。 “你没事吧?”大汉关切道。 “呃……没事,咱们还是先……”钟祈之磕绊道。 “哦……哦……”大汉好似被烫了一下,猛地松开了手。 钟祈之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地上,但好歹在大汉奔过来之前站住了。大汉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去,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进。”门内传来沈重山低沉的声音,单凭话音听不出喜怒。 钟祈之最怕的就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先有太子,沈青阮,后有凌萧,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货色,现在又来了一个沈重山。 自从上山以来,他二人还未曾谋面,不知此人的道行与他那位过慧近妖的表侄相比又是如何。 想着,他重重地出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推门。可一道身影却快他一步,在他头里帮他把门打开了。 钟祈之一个不妨,差点大头朝下栽进门里。大汉又在他肘间一扶,温言道:“小心啊……” 钟祈之寒毛直竖,连道谢都顾不得,慌忙窜进门里,又将门板在身后合上,这才注意到门口正对过歪坐着一个汉子,身穿圆领袍衫,手中擒着一杆大烟枪,正透过重重白气斜睨着自己。 想来此人就是虞州刺史沈重山了,想着,他连忙上前见了一礼。 沈重山一副恹恹的神情,见他见礼也只是潦草地点了点头,放下烟枪,又在一旁的八宝攒盒里捡了个杏脯,扔进口中嚼了,砸吧砸吧嘴,道:“这一向事忙,未有进展之前,也没敢劳动公子大驾。” “这……”听话听音,钟祈之自然不会相信他口里说的,闻言只道,“大人言重了,都是为太子殿下办事,何来劳动不劳动呢?大人有事,尽管差遣就是。” “嗯……”沈重山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在旁边一点,道,“坐吧,别光站着了。” 闻言,钟祈之四下看了看,却并没看见席位,只有一个窄小的矮凳,通常是下人陪床或是给主人捶腿时跪坐的。他不禁一怔,不明白沈重山的意思,不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沈重山却好似不明其意,又指了指那个矮凳,“坐啊!” 看这样子,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钟祈之不豫地紧了紧眉心,面色禁不住沉了下来。 “哦……”见状,沈重山却不痛不痒地哼了一声,淡淡道,“那是下人的凳子,钟公子不愿坐,那也罢了,阿蜚!” 话音刚落,大门开了,方才的大汉躬身进来。 “给钟公子抬一桌上好的席面来。”沈重山随手在钟祈之身上点了点,眼角一挑,“记得,要最好的米酒。” 刘蜚答应着出去了,出去之前又在钟祈之身上瞟了一眼。 钟祈之只觉得浑身滚烫,被他轻轻一瞟又凉了个彻底,一阵冷一阵热,脸上禁不住泛起了潮红。
第423章 赐席 见钟祈之面上见色,沈重山轻轻一哂,懒洋洋地寒暄道:“听说公子也是西南人士,自幼在……诶,在哪儿长大的来着?似乎不是虞州吧?” “是虞州近郊的房县。”钟祈之压了压心头愤懑,老实答道。 “哦,房县,房县……”沈重山应了一声,“房县也好嘛,跟虞州隔得蛮近,半个时辰就能打个来回。听说房县的人都是天不亮就来虞州摆摊子,天晚了再坐船回去,小商小贩的,混口吃食也不容易嘛!” 闻言,钟祈之猛地紧了紧身侧的拳头。 沈重山漫不经心说出来的,正是他母亲和祖母辛苦熬了十几年的日子。 后来母亲长大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有一身医术,求娶之人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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