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裴屿舟转身离开。 这些年含霜一直在若梨跟前,明面上在伺候,实则为监视,并执行长公主的命令对她加以约束,再加上女孩性子软,从不反抗,她的架子不知不觉便大了。 但裴屿舟毫不留情地打醒了她,且是当着若梨的面。 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颤抖,含霜脸色泛白,难看至极。 一直安静坐在椅子上的若梨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今天以后,日子怕是要难上许多。 场上气氛热烈,国公府这边却像笼着一层阴云,格格不入。 比赛结束后,十几个小厮涌进场地,开始仔细检查清理。 在座的几乎都是人精,自然清楚接下来要上场的人必定尊贵。 贵女们开始整理仪容,就连开怀畅谈的公子哥们都静了许多,不由自主地看向场内,有些期待。 在这间隙,苏贵妃挟着女儿姜昭云入席。 她身边的大太监在众人行礼问安之后,便尖着嗓子念比赛的规则与彩头,而当他讲出参赛人时,周围立刻沸腾起来。 就连知道裴屿舟会上场的若梨也有几分惊讶。 因为与他一队,一同参赛的还有太子殿下。 双方入场时,若梨一眼就看到了裴屿舟,而他的身边是一袭月色常服,清贵优雅的姜昭礼。 比赛开始前,表兄弟二人默契对视,又几乎同时朝花团锦簇的观赛席上看。 隔得远,若梨不清楚他们在看谁,心跳却莫名快了几分。 与他们对战的是沈尚业和赵齐远,这两人虽不学无术,但在玩乐之事上颇有些能耐,所以整场比赛很有看头。 若梨从没见裴屿舟玩过马球,即使心里提醒过自己不能一直盯着,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骑着追日,一袭红衣,英姿飒爽的少年吸引。 那一柄球杆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就算被围攻,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将球挥出去。 而姜昭礼是太子,尽管他说过不必顾忌,但沈尚业和赵齐远又岂敢有半分冒犯。 中场休息时赵齐远被换,苏贵妃的儿子,晋王姜昭琮上场。 下半场更为激烈,太子有人牵制,沈尚业只忙着对付裴屿舟。 姜昭礼将球传来时,一直堵在少年身旁的沈尚业猛地挥起球杆,借着接球的姿势狠狠朝他的头袭来。 唇角勾了勾,裴屿舟从容后仰,球杆堪堪从他的眼前刮过,卷起一缕飞扬的长发,而后落空。 举起球杆,他视线未动,顺势将飞来的球击向斜前方的框。 即使没用内力,裴屿舟的力道依旧大得惊人,球风一般飞射而出,沈尚业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失一分。 再一球他和晋王就要输了。 许多人不知不觉间就离了席,走到场地边缘,等着最终的胜负。 而若梨手中的帕子也被揪得不成样子,她却毫无察觉,比赛到现在她眼神动也没动,杏眸里的情绪单纯地跟随裴屿舟变化。 一旁的含霜望着沉迷的少女,眼底的阴霾仿佛看不到底的森森幽谷,将若梨死死地摁了下去,不断下沉…… “晋王殿下,承让了。” 虽然此刻牵制着他的是晋王,但裴屿舟的神色依旧悠然,对着与他并排骑行的男人懒懒挑眉,少年回过头扬起缰绳,下一刻便骑着追日超越。 “殿下!” 朝正从容地击球,与沈尚业周旋的姜昭礼吼了一声,便见对方优雅却又利落地挥舞球杆,将球击了过来。 裴屿舟单手在马背上一撑,运起轻功凌空而起,迎面将球扣进框。 而在他起身的同时,一柄球杆竟也旋转着自后方飞来,朝少年的后脑勺袭去! “哥哥!” 若梨猝然站起,手中皱成一团的帕子徐徐飘落,焦灼的声音淹没在了周围同样的惊呼声中。 少年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只见他长腿发力,在空中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姿势翻转半圈,不仅躲过了那柄杆子,还将它截住,卸去上面的力,原路扔回。 没一会儿他身后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 沈尚业被横着飞来的球杆直直地砸中眼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场面一度混乱。 弯了弯唇角,始作俑者驾着马慢悠悠地晃到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已的沈尚业旁边,慵懒垂眸,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 “抱歉啊沈公子,我也手滑。” 他的语气有几分无赖,只差将“我就是故意的”六个字贴在脸上。 莫说匍匐在他马下的人,便是旁观的都有点牙痒。 最后眼睛高高肿着,睁都睁不开的沈尚业被抬回了家。 而其他人一边随贵妃去往用膳的厅堂,一边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 “裴世子,这彩头可有想好要送与谁?” 午膳开始不久,贵妃便盈盈笑着,柔声问下方的少年,继而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他身旁垂着眼帘,安静剥瓜子的少女。 不是很习惯坐这种矮小的方凳,裴屿舟的两条长腿放得很不自在,索性没什么形象地岔开,以至于他旁边的若梨只能并紧双腿,蜷缩到另一侧。 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菜咽下去后,他起身行礼,勾起一抹笑意,目光不疾不徐地转了一圈,似是在看什么,又像是无意之举,却还是钓起了许多少女的小心思。 但他唯独没看近在咫尺的若梨。 捏了捏腰间的香囊,裴屿舟低笑:“贵妃娘娘,我自是要将它送与母亲。” 他答得理所当然,也甚是圆滑,却已在不知不觉间将许多女子的心遛了一遭。 收起眼中的丝许不满,贵妃施施然放下筷子,在底下拍了拍女儿的手,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拭过唇瓣,再次开口:“这凤钗你母亲戴怕是有失稳重,心中可还有其她人选?” 这一问,便是想让裴屿舟给出许多贵女期待的答案了。 毕竟晋王已有正妻,在场的除了太子,就数他身份最为出挑。 更何况少年生得极为英俊,既有军中人的直爽硬气,又不乏世家子弟的矜贵倨傲,自然惹人倾慕。 虽没必要管那注定不会成真的婚约,可裴屿舟的余光还是不明缘由地在若梨头顶晃过,凑巧捕捉到了少女眼睫可怜的颤意。 他眼神微滞,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一下,已到嘴边的答案就这样被咽了回去。 裴屿舟的神色有些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给狗的嘴巴打上封条。
第12章 困芳华 倒了杯酒,裴屿舟先敬过坐在上方的王室中人,将酒一饮而尽后,他平静道:“若不合适便入库作聘礼。” 再怎么样若梨都是英国公府的人,没必要给外人看他们家的笑话。 但在座的人又怎会听不出端倪。 若裴屿舟当真接受婚约,属意若梨,一开始便会将簪子送她,也就没有后面的麻烦。 一些晦暗不明,凌厉逼人的视线开始在若梨脸上停留,而她小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也淡了下去。 不管裴屿舟说什么,她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落座之后,少年的视线在厅内转了一圈,桀骜的眼眸深处像藏着一把隐隐出鞘的刀,锐利的锋芒刺得人脊背发寒。 若梨身上的压力消了不少。 “瞧本宫这记性,都忘了你已经订过亲。” “程姑娘与你青梅竹马,你二人喜结良缘倒也算桩佳话。” 苏贵妃松开握着女儿的手,重新执起筷子,片叶不沾地退出了被她搅起波澜的万花丛。 “母亲,既是宴会怎可少了歌舞助兴。” “本宫听闻相府的侯二小姐琴技高超,不若请她来为我们弹一曲?” 没吃几口菜,姜昭云便又放下筷子,乌黑的瞳孔转了转,继而定在右手边的丞相府二小姐身上。 侯湘瑶向来与这位公主交好,又一心嫁给太子,此刻既有表现的机会自然不会推辞。 她优雅起身,走到厅堂中央屈膝行礼:“公主谬赞,那臣女便献丑了。” 余光很小心地扫过上首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太子,侯湘瑶的眸中漾起层层羞怯的涟漪。 姜昭云开口之际,若梨手中的筷子便停了下来。 她有些惴惴不安。 “程姑娘,本宫听闻你也有几分才艺,侯小姐独自弹奏未免单调,不若你就着她的曲为我们舞一段?” 下人们为侯湘瑶摆架放琴,姜昭云的视线又沉沉地钉在若梨脸上,仿佛要将她柔美绝色的脸刺出两个血窟窿。 虽是询问,可她的声音全没了刚刚的平和,强势之余,还有些许轻蔑。 裴屿舟抬眸斜了姜昭云一眼,凌厉又冷漠。 她傲慢的神色僵在了脸上,变得有些滑稽。 回话前,若梨又忍不住偷偷看向裴屿舟,却正巧对上他明亮的眼眸。 他眼神里的意思显而易见:没那本事就拒绝,别上去丢人。 牙关紧咬片刻,压下心底的憋闷和委屈,若梨别过脸,露出柔软的笑意。 “臣女领命。” 她看着面色不佳的公主,应得从容。 若梨的母亲尚在时,忙完一天的活,若晚上还有余力便会在家中小院,在清冷的月色下跳舞,没有乐曲,更没有这般好的环境,也只有若梨托着下巴,痴痴地看。 长大些以后,她开始跟母亲学,再后来便只剩她一人。 所以一支舞而已,若梨会,也没必要逃避。 而且日后她若真的会死,至少也曾留下过一点痕迹,在谁的脑中都好。 听到她应下,最先变了脸色的却是含霜,她的眸中并非与裴屿舟相似的惊讶,而是漆黑的狰狞,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惶然。 站在她旁白的春枝却欢喜不已,心道姑娘终于勇敢了一回。 其实琴棋书画若梨都会,她的舞更是如仙女般灵动美好,不比京中有名师教导的大家闺秀差。 若梨整理过裙摆,准备起身时,后面的含霜摁住了她的肩,指节凸起,指尖也在微微颤抖,而她手下的少女险些溢出痛吟。 浓眉紧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裴屿舟单手拿起一旁的锦盒,隔开含霜的胳膊。 “手闲就捧着。” 在众人莫名的目光下,他沉沉开口,眉眼间有几分戾气。 “是。”含霜白着脸,弯腰低头,双手将盒子接过来。 被她掐过的肩仍疼得厉害,但若梨此刻也顾不得,她盈盈起身,行至厅堂正中,照规矩行了一礼。 在琴前坐定的侯湘瑶与姜昭云对视一眼,直接抬手拨动琴弦,没报曲名,更没给若梨丝毫反应时间。 曲为《皓月》,是十几年前权倾朝野的首辅楚严成的嫡幼女,楚凝意所编的琴谱里最为经典,也最是复杂难学的一首。 不过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楚凝意后来又就着这首曲,即兴跳了一支舞,却没能将它绘制成册,留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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