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因着冬日里的阳光温暖,云缨忍不住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裴忱正好绕过屏风进来。 “哥哥?”她刚睡醒,嗓音有些软软糯糯的。 裴忱借着朦胧的光影,抬起她的脸,用手轻轻给她理顺发丝。 也就是这时,他才蓦地发现,整个长明寨竟没有一人会梳少女的发髻,导致每天小姑娘的长发都扎得松松垮垮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淡声说:“给你买了衣裳,去试试?” 然而他很快就有些后悔了,他什么都看不见。 云缨换上一件嫩黄色的袄裙,衣角绣着精致的芍药花,两侧有白色的绒毛领,衬得她肌肤如凝脂般皎白玉润。 除去几件冬日里穿的,还有春夏的裙衫也备好了,装了满满的几个大木箱。 她眉眼弯弯的走到裴忱面前,扑到他怀里,说:“谢谢哥哥!” 裴忱牵住云缨柔软的小手,示意她看最后一个小箱子。 云缨小心的将它打开,便看见里面装着几本话本子,还有一小匣子蜜饯果脯。她的眼神瞬间亮亮的,拿起一个蜜饯放进嘴里。 入口甜香,她享受的眯起了眼,然后又拿出一个,放到裴忱嘴边,“哥哥,很好吃的!” 就着她的手,裴忱将喂到唇边的蜜饯吃下去,浓郁的甜味瞬间布满口腔。 太甜了。 他轻轻蹙眉,不明白云缨为何如此喜欢。他抓住小姑娘蠢蠢欲动的手,训斥她:“不可贪食。” 有了新衣裳和话本蜜饯,云缨短暂的高兴了一会儿,然后又蔫了下去,脑袋耷拉着。 她突然想起,她不识字,根本看不懂话本子。 裴忱也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事,他也不知道自己眼睛何时能恢复,于是垂下眼眸,摸了摸连他胸口都不到的小脑袋瓜,淡淡开口:“等谢锦荀好了,让他念给你听。” 提起谢锦荀,云缨又有些愧疚,哪里还好意思麻烦人家,但她也不想反驳哥哥,就没说话,只抱着他不撒手。 长明山横亘于京城和徐州之间,整座山脉包括背后的徐州都被长明寨占领,山脚下也都驻扎着他们的人。徐州位处京城的南面,他们去京城容易,但京城的人想攻过来却很难。 此时的京城,皇宫。 奢靡华贵的大殿内,靖元帝怀抱着妖娆妩媚的容嫔,一边懒散的听朱行业汇报扬州一事。 “陛下,扬州知府传信京城请求援兵,除了那群水匪外,他还在信中提及,扬州主城内混入了……大昭人,且他看那人周身气度和身边的侍卫,即便不是出身皇族,也是身份显赫的王侯贵爵。” 当今世上,唯大昭国力强盛,疆域辽阔,偏偏如此强国,与大梁却是敌对关系。 朱行业深深埋头,不去看龙椅上淫、秽的一幕。 靖元帝揽着容嫔的纤腰,将嘴里叼着的水晶葡萄喂入容嫔唇中,得来美人一声娇嗔。 他哈哈大笑,然后才想起下边的臣子,问他:“噢?朱将军如何看待此事?” 他姿态放松,似乎完全不当回事。 大昭在九年前就曾派人来过大梁,那时两国关系还未闹僵,大昭的使臣说是要来大梁寻人,靖元帝便想着张贴画像,谁知使臣不愿,非要让大昭的军队来搜寻。 靖元帝当时大怒,也不听他后面如何辩解,咬定大昭都是一群阴险小人,尽耍些阴招想要侵占大梁。 后来大昭当真就一连攻占了大梁好几座城池,靖元帝就更为肯定他的想法。 但他能怎么办? 打是打不过了,不过他本就没打算跟大昭打,那些个知府不交赋税,个个都窝藏反叛之心,觊觎这把龙椅,早就不服他的统治,即便让给大昭了又何妨? 想到这里,靖元帝冷笑一声,就听朱行业严肃道:“大昭屡次侵犯我大梁,臣恳请陛下,让臣领兵即刻前往扬州,捉拿那个大昭之人,以证我大梁风范!” 立在旁侧的李清正一听,眉头紧皱,上前道:“陛下万万不可,大昭与大梁接壤,那人既然身份尊贵,一旦我们将他捉拿,大昭定会立刻出兵!” 朱行业两眼一瞪,“只要我们将那人捉拿在手,大昭如何再敢轻举妄动?若那人只是个普通人,直接杀了便是!” 说完,他又转向靖元帝,道:“陛下,这是唯一一个夺回领土的机会啊!” 靖元帝背靠在龙椅上,用手托着头,不耐烦道:“那便按你说的办。” 他倒不是真想夺回那些城池,但是朱行业说的不错,大昭多次出兵攻入大梁,他早看那群鳖孙不顺眼了,若将扬州那人抓来泄愤一番,倒也不错。 要是大昭真打过来,他只管守住京城就行了。 另一边,长明山。 云缨懒懒的趴在书案上,等着哥哥回来——哥哥下午将东西给她后,就让她好好休息,不许她跟着了。 后来她去了趟药房,谢锦荀已经醒了,只是精神不太好,跟她说了会儿话又睡了过去,她便一个人回来了。 今日已经不怎么下雪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到春天了。 “喵呜——”一声熟悉的猫叫突然从外面传来,云缨觉得这叫声实在太像她院里的大黑了,但又想着大黑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 她寻着声音好奇的看过去,便看见哥哥和那个刀疤脸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刀疤脸手上抱着一只黑猫,她仔细瞧了一眼,还真是大黑! 云缨有些高兴,但她属实害怕樊胡萧,不敢走过去,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哥哥。 裴忱一直知晓她很怕樊胡萧,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小姑娘只用亲近他就行了,至于别的人,不必多理会。 他带樊胡萧过来,只是为了让他拎猫罢了。如今猫送到了,他便可以走了。 于是樊胡萧最后看一眼娇怯的小姑娘,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他一走,云缨便立刻上前将大黑抱进怀里,摸着它暖乎乎的毛问:“哥哥,你怎么把大黑带过来了呀?” 裴忱虽看不见,但能猜到她此刻应该在欢喜的逗弄那只小猫,对于“大黑”这个称呼,他仅仅只是顿了一下,便平静道:“之前派去宫里的人回来了,猫是顺带的。” 云缨有些失落的问:“周嬷嬷没有来吗?” “她说她年事已高,不想再舟车劳顿,留在宫里,也好做个接应。” 裴忱说完,明显感觉到小姑娘有些不开心,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唤她:“阿缨。” 这还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 云缨对上那双微微失去焦距的眼眸,抿唇轻声问:“怎么了,哥哥?” “我过几日,要去一趟扬州。” 闻言,云缨抚摸大黑的手一顿,她看着哥哥,呆愣愣的问:“那我呢?” 裴忱道:“你留在这里,我会尽快回来。”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商量的余地。 云缨垂下头,眼眶蓄着泪,看着怀里的黑猫,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裴忱听到阿缨委屈的声音,差点儿开口让她一起去,最后还是忍住了。 此行大概会有危险,他的眼睛看不见,无法时时刻刻护着她。 睡觉前,裴忱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眸轻呷一口,一边思忖着,以阿缨的性子,或许会闹腾一番,不愿抹药了。 谁知,那小姑娘今天都不用他提醒,自己拿着药膏,乖乖坐着涂药。 裴忱便问她:“今日怎的这么乖?” 云缨忍着痛轻轻将药膏抹上伤口,眼眶红红的,她低垂着头不去看他,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哭腔,认真说:“我、我想要哥哥快些好。” 因为他之前说,等她的伤好了,他的眼睛才能看见。 所以即便她很怕疼,还在生他的气,也会乖乖抹药,让自己的伤快些好。 裴忱阖上眼眸,握着茶杯的手缓缓收紧。
第8章 怀中骤然一空 云缨最后还是得偿所愿,只因裴忱派去皇宫的人告诉他,再过十几日便是她的九岁生辰,裴忱不愿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寨子里。 由于要带上云缨一起走,马车的速度缓慢,裴忱便准备带着一些人先行出发。 原本三日的路程延长到了五日。 云缨的身子骨弱,在晃荡的马车里坐了五日,脸颊苍白的不像话,浑身无力。但她硬撑着一句话不说,哥哥进到马车里来看她时,她便赖到他怀里,软绵绵的撒娇。 马车一路南下,终于行至扬州,停在一处繁华的客栈面前。 扬州的气候比长明山温暖许多,正午时,烈日当空,普照万物。 云缨踩着马杌下去,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她脸上,她只觉得视野模糊,脑袋一阵晕眩,涨涨疼疼的,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云缨又病了。 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客栈的床上,手里捧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像是决然赴死般,屏住呼吸一口饮了下去。 浓浓的苦涩味在舌根蔓延开,云缨的眼角不自觉泛起了泪珠子,一旁的谢平方见此,拿出裴忱临走前给他的蜜饯,递给那小丫头。 云缨吞下蜜饯,馥郁的甜香立刻冲淡了方才的苦味,她的眉梢也渐渐松展。 但她的身体依旧虚弱,离不得床,脑子也一直混混沌沌的。 等到第二日,才渐渐好转。 这两天裴忱一直很忙,早出晚归,他回到客栈的时候,云缨已经早早睡下了。 他带上谢平方本是为了治他的眼疾,谁知恰好在阿缨身上派上了用场。 谢平方年轻的时候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但也因此惹上了杀身之祸,他的儿子儿媳死在仇人手中,他本以为命尽于此,却得裴忱所救,之后便带着唯一的孙子谢锦荀,归隐长明山,世人从此再无他的消息。 没人会猜到,那位鼎鼎有名的神医,会藏身在凶名昭著的匪窝里。 为了在云缨生辰之前处理完一切事情,接下来的几天,裴忱依旧忙得脚不沾地,他怕云缨一个人无聊,便让她出去游玩,派了几名一直跟随他的暗卫保护她的安危。 此时年关刚过不久,长街上挂满的灯笼还未取下,依旧处处张灯结彩,街头摊贩大声吆喝。 怕云缨吹了冷风再生病,出行前裴忱给她戴上了幕篱。 此刻,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视物有些朦胧,云缨想伸手掀开一点,却被跟随在旁边的荆一止住了手。 “不可。” 荆一是追随裴忱最久的暗卫,他的武功高强,尽管被派来保护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也并无半分怨言。 她救过殿下,得殿下爱重,便等同于荆一的第二个主子。 约莫是跟随裴忱久了,荆一的性子也被感染,此刻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云缨有些怕他,便乖乖的放下手,不准备再掀开。 比起京城,扬州虽然也有乞讨之人,但总体来看要少上许多,这里大多的百姓虽算不上富庶,但至少不会饿肚子、吹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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