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小姐天人之姿,漓心生不忍。”看似玩笑的一句话,但却无半分轻浮之意。 “是么?原来长得好还有这等好处。可是,世子如果说是因为璇蓁心生不忍,囡卿觉得会更有几分可信。” “不管如何,孟小姐与璇蓁姑娘皆是姿容具佳。孟小姐到底为何执意要去护国公府?” 孟囡卿莞尔一笑,她永远会记得,这样一个洒逸蓝衣,在第一眼看见自己的时候,便不顾皇明,毫无理由地给自己留过一条生路,即使他是为了维护护国公府。囡卿浅笑道:“还是囡卿替漓世子说吧,孟家一门忠烈,百年世家。漓世子确有心生不忍,但不是因为世子是浅薄之人,而是因为漓世子不忍护国公府真正成了后继无人。” 一语中的。 “孟小姐既然知道这其中端倪,为何还要回去?还是真的别有所图?” “世子说笑了。若说真有所图,囡卿与璇蓁皆为女流,所图的也不过是一世荣华罢了。” 一世荣华?景夜漓失笑摇头,很明显他是不会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奔着护国公府的荣华富贵而去。 孟囡卿慢慢拂起自己长长的阔袖,赫赤色的衣袖在篝火的映衬下愈发沉烈。囡卿一遍一遍缕着袖子,忽然问道:“漓世子,囡卿这身衣裳可好看?” 景夜漓一怔,诚然道:“很美。” “囡卿也觉得这身衣裳很美。”话锋一转:“可比起我孟家百年赤胆,这衣裳的色泽算不得什么。漓世子,囡卿要不回去,怎么对得起这一身红衣。”孟囡卿说得很铿锵坚定,她只是想告诉眼前的人,她需赴长安。 四周篝火冉冉,却不如眼前的红衣倩影灼人心目。 是为了孟家的百年声名吗?孟囡卿,这一刻,景夜漓肯定了此女的身份,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当得起孟氏将门之后。想起了如今孟家的处境,景夜漓又是一叹:“孟小姐既然心意已决,那漓也不再多说什么。不管孟小姐有何打算,漓都希望孟小姐能一路顺利。” “多谢世子,囡卿此去长安,还要仰仗世子帮忙。” 景夜漓点点头,起身先离去。 孟囡卿与璇蓁一起站在高高的烽火台上,远处的微亮像极了渐渐燃起的阑珊灯火。一点,两点,三点……夜幕垂笼下的旷野里,原本都应该是黑压压的整装大军…… 璇蓁咬白了菱唇,不由呢喃道:“每个人手里一个火把,星星如火,照亮着整个天地。当初的八十万大军,如今只……不到六万……” 璇蓁的呢喃使得孟囡卿猛然回神,看着空旷的四野,低声厉道:“整个孟家军早在三年前就全军覆没,还何来六万人?” 璇蓁也猝然回神,一视四周,急急改口道:“是,是,全军覆没。全都没了,这个世上再无孟家军。” 灯火綦绮,孟囡卿道:“爷爷不在了,还有那么多人都战死疆场,可我却没法光明正大地为他们立一座墓冢。璇蓁,我是不是很没用?”低低的声音里没有悲喜,但却分外怆人心弦。 “囡卿,不怪你,你做的够多了。” “璇蓁,此去长安,你会后悔吗?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你也回不来了,那时候你会后悔跟着我离开锦州吗?” “囡卿,从你让玄武留在锦州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赌上了一切。囡卿你知道吗,你和三年前不一样了,三年前的你肆意张扬,而如今的囡卿却多了几分静璞沉稳。可不论如何,璇蓁认识的孟囡卿是不会为自己留后路的。” 璇蓁太了解囡卿了,她知道囡卿留玄武在锦州只是权宜之计,囡卿是绝对不会在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冒着将他们公之于众的危险来保全自己。 此行长安,独亦往矣。 囡卿有些动容,璇蓁说得对,她也觉得如今的自己与三年前大不相同了。三年,够久了。这山长水远的人生,经得起几个三年?孟囡卿很感谢这场大病,因为它给了自己三年的成长空间,磨砺掉了自己所有的飞扬跋扈。璇蓁也与以前不同了。也许我们都会在无意间窥见另一个自己,有时会被那个陌生的自己给吓到,因为那个影子总是在我们最执迷,寂然的时光里孜孜生长,无声无息地茁壮。 “璇蓁!”孟囡卿回头轻柔一唤。 “囡卿,不必说出来,我懂你。”多少年的相处,如果连囡卿这点意图都猜不出来,那可真是妄为姐妹一场。 孟囡卿靠近璇蓁,将头渐渐埋进了璇蓁发间,低低道:“璇蓁,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他们择栖明主,让我孟家大军名正言顺,重回战场。” “我相信你。” 直到很多年之后,孟囡卿都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夜晚。 这一夜,她立在城墙上窥见了綦绮灯火;这一夜,她站在篝火旁看见了昔日烽烟;这一夜,她带着璇蓁离开锦州义无返顾前赴长安。世事真的很奇妙,如果她在景夜漓毫无顾忌地为她们放生的那一刻回头,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一切,没有了所有始料不及的相遇重逢,亦没有了那植骨入髓的半世眷念……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用说当然是囡卿,亲们猜下男主是哪位,此文感情一对一,不要站错队喵。
第二卷:九阙阊阖帝都承
第十七回 登天盘龙第一楼
长安,阊阖帝都,自九阙开国以来便定都于此。百代王朝兴替,列国更迭并未给这座千年古都留下凄怆,相反,那满城冕毓锦绣的建筑更多了几分历史的沉韵肃然与雄浑壮敛。 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屋楼邸阁,商家店铺,四处飘扬的幌子热情地召唤着往来行人,整个皇城热闹无比。再随着人群往里去,就到了千寻楼前。 千寻楼是长安第一楼,又有登天盘龙之称。五百年的历史,塔楼既无雕梁画栋,亦无富丽堂皇,可仅那拔地擎天的连檐长柱、交错默然的榑斗额枋就足以让百世世人为之目眩动容。塔楼八角处皆系铜铃,叮叮咚咚的铃声细细幽幽穿荡在这喧嚣鼎沸的人声中,竟是说不出的祥明和泰。而此时此刻,楼上一双幽然散漫的眼睛正在默然地看着这下面的一切。 “珩,过来先喝杯茶。” 窗前的人这才收回视线,紧掩的木格扇窗阻断了外面的那片纷繁嘈杂。一双滚边金绣长靴行来,桌上无金瓯银盏,只是一应俱全的砂陶茶具。那行来的男子着一身绒黑锦衣,腰围锦带,黑玉盘扣,星目剑眉显得萧疏轩举,通身气派衬出列松如翠。一手端茶,慢慢细品,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皇室王族特有的贵气。 “怎么样?” “汤华浮泛,齿颊留香。”带有磁性的嗓音,蒙了几分懒散。 亲自煮茶的人竟然是才从锦州归来的景夜漓。得到了眼前之人惜字如金般地赞美,景夜漓灿烂一笑,爽朗清举,配上那一身澄澈蓝衣,整个人暖如十里春风。 “我猜夏侯昨日肯定又宿在花楼,到现在还不来。珩,要不你让未林去看看?”景夜漓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两个茶杯皆满斟。 东宫珩放下手中的茶盏,散漫道:“不用。” 果然,两人谈话刚落,一阵浓郁的闺阁花香袭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味,紧接着房门就被撞开了。 “快快,渴死我了。”来人风一般地端起桌上的一盏茶一饮而尽。 看着正在牛饮地‘金蝴蝶’,漓世子嫌弃地掩鼻:“夏侯微,你就不能净身沐浴完再来么!” 夏侯微喘着气,嗅着自己的衣袂道:“怎么了,刚洗过,这不挺香的嘛!” “我与尘反正都等这么长时间了,要不你再去洗洗。” 夏侯微抛过来一记桃花眼,风情万种地道:“不用了,要节约用水。再说,我和美人们,”说至此,夏侯微言辞含糊道:“我泡了一夜呢!” 景夜漓知道夏侯微夜夜笙歌,只是没想到竟然……靡乱至此! 不在意两位挚友那愈发嫌恶的神色,夏侯微看着东宫珩身后毫无存在感的未林,问道:“咦?怎么有人代替了冰美人的位置,珩,冰美人去哪了?” 上坐的东宫珩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未樱身份低微,怎劳大公子挂念。” “那可是我认定的弟妹。珩,你可不许拆散这对凤友鸾交。” 东宫珩星目一转,缓道:“凤友鸾交?大公子确定不是夏侯二公子一厢情愿?” 夏侯微语噎,因为珩说得对,自家那少根筋的胞弟还真是一厢情愿。在正常情况下,就没有自己出手解决不了的女子,可那未樱美人吧,实在是个例外。唉,不提也罢! 夏侯微吃瘪。无趣!和珩说话就这样,夏侯微转战另一边。 “漓,两个多月不见,可有想我?” 景夜漓璨然笑答:“不想。” 答案自在……意料之中。夏侯微也不介意,话锋一转道:“对了,漓,此次锦州之行,听说你带回来个逃婚的女子!” 景夜漓一愣,道:“夏侯微,你别胡说。” 看见好友这副表情,夏侯微顿时濯如春花月柳,凑上去道:“看这样子是真的!话说整个帝都的百姓都是见证人,还听说那女子嫁衣没脱就被你掳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入得了漓大世子的眼,要不漓也给我引荐引荐?”只要说起女子,夏侯微就亢奋。 景夜漓听得头疼,怎么觉着他像强盗。 揉了揉眉间,景夜漓发现东宫珩也正看着自己,漫然的眼底多了三分严穆与微思。 “珩,你可别听夏侯胡说。”景夜漓看着眼前的两位好友,朗澈的眸中尽是认真,道:“你们拿我打笑可以,但不能人云亦云妄论她人。那女子可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一提起护国公府,三人皆是另一副表情,就连夏侯微这样的风月浪子也收起了嬉笑。 很少说话的东宫珩盯着景夜漓,问道:“如此说来漓从锦州带来的那女子是护国公府的人?” 夏侯微也一副半信半疑地神色,抢着道:“护国公府竟然还有后人?该不会是看护国公府后继无人,来了个滥竽充数的吧?” 景夜漓的脑海中蓦地映出了那晚篝火旁的那抹红衣倩影,明明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可她的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沉厚。她的背后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她,真的是孟府后人?到底为何而来? “是不是滥竽充数我不知道,但那女子手中圣祖御赐的金书却是真的。珩,夏侯,等有机会你们见到那女子就知道了。再者,如果真有人肯不顾性命为护国公府出头,要我说那些荣华也是该人家得的。” 景夜漓此番话一出,东宫珩与夏侯微皆受惊了,正是因为彼此太过于了解,堂堂漓世子竟然会去维护一介女子,还是一个不知她有何图谋的女子。 不理会两位好友的诧异,景夜漓思谋道:“珩,我也不知道皇上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可从锦州迎回孟家后人是皇上授意。难道你就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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