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囡卿扶起璇蓁,笑道:“自然是真的,囡卿与璇蓁都会祝福公主。” “好吧,那本公主就恕你们无罪。对了,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孟囡卿。” 昌平看着身后的婢女问道:“孟囡卿,好熟悉的名字,宫里可有这个人?” “奴婢不曾听过。” 那婢女还未说完,就听见昌平一声惊呼:“哦,记起来了!孟囡卿,本公主知道你,你就是孟老将军的孙女?” “是。公主如何知道臣女?” “本公主不认识你,只是听过你的名字。听说护国公府还有后人,是前些日子漓世子前去锦州找回来。你不知道,宫中好多人都在议论你。”昌平无一丝顾忌,自顾自地说着。 一旁的婢女偷偷瞄了囡卿几眼,然后拉了拉昌平公主的衣袖,提醒道:“公主——” 昌平气了,双手叉腰吼道:“好你个小蹄子,本公主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回去让嬷嬷好好教训你!”瞪了婢女几眼,昌平看着孟囡卿继续道:“你不知道,宫中好多人都在议论你。有人说你是贪护国公府的尊荣,有人说你是从锦州府尹府里逃婚而来,也有人说你是为了借此契机接近漓世子,还有人说,嗯……哎呀,那些嫔妃说得太多,本公主都记不住。” 囡卿听着失笑,没想到那些后宫妃嫔是这么议论自己的,更没想到这位嚣张跋扈的公主竟然如此口无顾忌。囡卿看着娇艳的昌平,笑问道:“那昌平公主以为呢?” “嗯……起先是没感觉,三人成虎,天天听她们说,本公主也开始讨厌你了。但那是我没有见你的时候,现在见了你,那些流言自然是不攻自破。我很喜欢你。” “多谢公主。” “听她们说你长我两岁,那我以后就叫你孟姐姐。孟姐姐,我叫东宫妸,以后孟姐姐可以叫我的名字。”显然,昌平是真的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 孟囡卿摇摇头,这位公主真像是个被宠溺坏了的孩子。可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是宣之于口,虽然被皇室浸染,但对人对事还是有最起码判断力。 “好,但是这些称呼只能在私底下叫,在人前囡卿还是要顾全礼数。” “孟姐姐!” 皇后所出的第一位公主生来就是琅玕王妃,从阑溪质子入九阙以来,三代如此。琅玕王虽是阑溪质子,但却在九阙有着最尊贵的地位。只是昌平所嫁的琅玕王有点与众不同,此质子常年病居琅玕王府。 两人正说着,先前离开的小和尚来了,身后还带着一名皇家侍卫。 侍卫上前,行礼道:“公主,琅玕王前来接公主回去。” 昌平原本娇艳的眸光忽然暗了下去,朝着侍卫大声道:“知道了。” 琅玕王竟然来了?几人的目光皆往对面看去。 硕大的楼木后面,一顶灰色轿子停在那里。如不是轿子上的标志,很难相信这轿子的主人就是尊贵的阑溪质子。九阙琅玕王府里的琅玕王。 轿子里的主人没有起身下来的痕迹,只是帘子内时不时传出几声咳嗽。 昌平的面色又不着痕迹地暗了几分,朝囡卿道:“孟姐姐,我先过去了。”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落寞。 囡卿疑惑地点点头,不是说琅玕王病居府内吗?大婚前的满福,未来夫君伴不好吗?昌平公主的情绪变化了真大。 孟囡卿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对面。谯楼木后面是一条浅浅清壑,寂静的流水轻而易举隔断入口,一路哗哗,低和而去,恍如一阵暮鼓梵音。细碎地光晕照在水纹上,反射出熠熠波粼。 轿子里的咳嗽声将暗灰的轿帘扬了起来,隔着涤荡清流,熠熠粼波,孟囡卿窥探见了那轿子里咳嗽不止的人,青衣,乌发,一方青色的绢帕轻轻捂着嘴。露在外面的半边脸上透出青白的病容,近乎狰狞,就连握着帕子的指节都泛着病白。那是一种长年累积的孱弱,一种与生俱来的病态,一种侵肌入骨的灰霾。 一向淡然的囡卿惊异不小,这就是阑溪质子?琅玕王?孟囡卿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有关琅玕王的消息,因为老爷子根本不会对自己讲没有实力,没有威胁的事情。 一个长于他国的病弱质子,能有何惧? 昌平公主和无明大师皆过桥而去。璇蓁才靠近囡卿,低低耳语:“囡卿,那轿子里的便是琅玕王。”
第二十一回 琅玕病王现寺中
璇蓁靠近囡卿,低低语道:“囡卿,那轿子里的便是阑溪质子琅玕王。” 孟囡卿点了点头,示意璇蓁继续说下去。 “阑溪质子是在上一朝时出使九阙,如今算来已有四十多年的时间。而对面那顶轿子里的琅玕王正是第三代阑溪质子。” 第三代?孟囡卿惊异,不可思议地道:“第三代?短短四十几年的时间里就有了三代人?这位阑溪质子现在九阙琅玕王府,那前两位质子去哪里了?” “都薨逝了。” “薨逝?!”囡卿看了看远处的人,然后望着璇蓁,万分不解地道:“算算时间,几位质子都正值少年,无缘无故怎么会薨逝?”最重要的是,阑溪质子是连接九阙与阑溪两国之间最重要的外交纽带,怎么接二连三的都逝了?怎么逝的?为何阑溪国对此没有一点不满之处? “前两位质子皆是病逝的,关于这点,史册均有详细记述。”璇蓁停了停又道:“我想这就像是囡卿所说的因地而异。就如龙锦花一样,大概阑溪质子不适合在这里生活。” 孟囡卿无言以对。 虽然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但好端端一个人,就算是换个地方生活,最多水土不服,哪里就严重到了死人的地步。再者,即便是阑溪与九阙地理差异较大,但也不至于伤及人性命。 看着囡卿惊愕的样子,璇蓁微微一思,将脑子里有关这些事的资料稍作整理,简要讲道:“启德283年,阑溪国为了权衡九阙与西漠之间的关系,分别派遣两名王子前往两国作质子。而当时来到长安是五王子丌官安归,九阙为了拉拢阑溪,便将当时的大长公主赐婚于安归王子。安归王子与长公主成婚后,感情甚笃,不到一年便育有一子,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上一半流着阑溪王室的血,一半流着九阙皇族的血,因此当时的皇上便从皇子之尊,给这个孩子赐名‘宸’字。” “阑溪应该不会让王室血脉流落在外。”孟囡卿断定这个孩子不会留在九阙。 璇蓁点点头,继续道:“安归王子被封为琅玕王长留九阙,而孩子亓官宸自然被接到了阑溪。长公主自分娩后就卧病在床,加之自己的孩子才足岁就被阑溪国带走,长公主思子成疾,两年后便病逝了。而安归王子自爱妻死后也是一病不起。启德296年,安归王子随妻而去,年方三十。” “安归王子病逝后,阑溪又将安归与长公主之子亓官宸遣至九阙继续作质子。年方十三的亓官宸就以琅玕王的身份代父长留九阙。三年后,当时的皇上又下诏将皇后嫡出的瓴雪公主赐婚于质子。” 璇蓁顿了顿,指了指对面的那顶灰色轿子后继续道:“宸质子与瓴雪公主具体是哪一年大婚我不记得了,但这位琅玕王是到了启德309年才出生的。” “那宸质子是怎么薨的?难道这位琅玕王也是后来又从阑溪送来的?” 璇蓁摇着头道:“次年,太子即位,也就是当今皇上。皇上即位后改年号为承玺。承玺310年,宸质子忽然一病不起,皇上为其访遍名医,就连阑溪都派来不少医者,可还是没能医好质子顽疾。因此二十七岁的宸质子于那年年底便病逝,让人意外的是瓴雪公主竟然也会追随质子而去。” “宸质子虽已去,可遗子年幼。此代皇子名字皆从“王”字,皇上依旧给这为小琅玕王以皇子尊位赐名‘琼’字。因为王爷常年病居于琅玕王府,他就连出府是次数都数的过来,所以琅玕王又有九阙病王之称。其实仔细算起来,这位琅玕王与昌平公主还是表兄妹。” “瓴雪公主到底与宸质子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以至于她可以抛下自己才满一岁的孩子。”听完璇蓁的话,孟囡卿按捺下心中震荡,问道:“琅玕王……这位琅玕王到底是什么病?” “不知道。但有一点,这位琅玕王是真的常年有病,而且每一代的琅玕王最多都活不过三十岁。”璇蓁长居仓颉山,可手下搜集消息的人却遍布全国,因此对这些皇族秘辛是了如指掌,消息的可靠性更是不容置疑。 “囡卿,其实比起植物的因地而异,我更觉得这是一种宿命。”璇蓁听过的消息多了,因为听得多,所以都看透了。一国王子,再尊贵的身份可说白了就是扣押在敌国的人质。每代质子都活不过三十岁,这后面肯定有更为阴暗、更为不让人知的内幕。但于阑溪质子,这就是他们始终都无法挣脱的宿命纹络。 宿命吗? 与其将这些都归于宿命,还不如说是阴谋来得贴切。孟囡卿蹙眉。她与璇蓁来长安已有段时间了,但在长安越久,孟囡卿就越觉得这里远远不像表面上那么百姓安乐,国祚昌荣。虽然风雨如晦,但各方势力都不显露。也正因为此,才会让人觉得更加沉重、可怕。因为你不知道危险到底在哪里。 “孟姐姐,孟姐姐……” 孟囡卿抬头,只见昌平在桥的那头正朝自己挥手。 十六岁的昌平,一身娇艳的嫩翠,那是生命的颜色。而轿子里的琅玕王却是灰暗的色泽,那是一个过早枯萎的少年。按着方才璇蓁所说,历代阑溪质子最多活不过三十岁,眼前的这位琅玕王,弱冠年岁却已有病王之称,他,也会少年早逝吗?昌平就是要嫁给他? 到了此刻,囡卿终于能理解为何满福的昌平公主在听到琅玕王时会有那么大的情绪落差。谯楼木上的紫玉在碎光的映照下愈发绮丽,囡卿看了一眼那梦幻的光圈,既然嫁非良人,那这华贵至深的愿祈又是为谁人而满? “囡卿,昌平公主叫呢,我们要不要过去?”璇蓁问得很平淡。璇蓁是明眼人,但却对不会对琅玕王,对昌平起分毫怜悯之心。并非璇蓁冷心,只是她所有的热情都只付于自己在乎的人。 “走吧。” 囡卿和璇蓁过桥而来。 隔着轿子,无明大师正在与琅玕王交谈。 “阿弥陀佛,无明见过琅玕王!” “咳咳……无明大师有礼了。咳咳……本王病体,恐污了佛门圣地,还请大师见谅。” 无明双手合十,慈悲地道:“阿弥陀佛!小王爷言重了。凡有所相,皆为虚妄。” “师尊师尊——”另一个守山门的小和尚一路叫喊着进来,在场的几人身份不凡,但小和尚哪里见过这副阵势,也不知道该如何行礼,只双手合十颤声道:“师尊,五皇子来了,就在山门外。” “知道了,下去吧。”无明大师也未谴责小和尚不知礼数,对昌平道:“昌平公主,想必五皇子是因公主而来,公主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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