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死,但他更怕她死。别鹤毫不畏惧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眼前人的判决。 可是别鹤如此大胆地揣摩,玉无双竟然不见一丝怒色,反而转过了身,泠泠清清道:“销魂窑的别鹤,媚骨窟的离鸢,你不觉得现在找雪渊公子更合适?” 一句话,别鹤脸色大白。 这场生死之赌,他注定是输了。 无双公子一语就戳中了他的目的,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别鹤不甘心地垂下手臂,低低道:“主人,属下错了,不该妄加揣测主子用意。”不待青砗出手,别鹤又道:“世人什么都不知道,她……离鸢和雪渊公子根本毫无关系。”既然能成名销魂窑,别鹤自然男色不凡。这样近乎哽咽低泣的姿态,更是让人心生不忍。 现在要是有好男风的人,看见这样的秀色,恐怕心中只有一只念头,狠狠压倒他!可明显在场的两个人都是正常男人,无双不可能丢下一个眼神,而青砗却尽是鄙夷。 “你想救出她?” “想。”没有等到预期的死亡,别鹤下意识就回答了玉无双的话。 无双负手而立,背对着别鹤,微微偏下下颚,平淡问道:“生死都要?” 别鹤一愣,嘴里如同咬破了苦胆,片刻,声音有点颤抖,可依旧坚持:“救,生死都要救。我要救她。若生,我陪她放下一切,归隐山林,度此余生。若,若死,我会拼尽此生为她报仇雪辱。”别鹤说得有点动情,其实他知道,同生共死,这于他们,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别鹤急忙道:“主子赎罪,不论如何,身在何处,属下都会效忠主子。” 别鹤说完这些话,毫无征兆地就听见那声令:“你去吧。”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最起码的就是学会察言观色,别鹤敏锐地从那三个字中听出了疲倦的味道,能得以生还固然好,可是他不明白无双公子这句话是想让自己离开还是去执行任务?别鹤试探地请示道:“主子是要属下去抓萧瑢?” 无人应答,别鹤也不敢擅自起身离开。 久久,才听到玉无双道:“安然无恙,带回与他一起失踪的女子。” “是。属下这就去。”别鹤听后也不敢揣摩无双公子用意何在。 别鹤正要离开,又听得无双道:“他们会去无明寺。” “是,多谢主子提示。”目的地知道了,那就省了很多工序。 西楼上又静了下来。 远处的灯火人家渐渐熄了,隐于云层的月亮露出半弯,月色扬扬洒洒漫了下来,照在建筑朱楼上投出长长的阴影。这个时刻的月色能给人一种苍凰地恢弘感,让人忘记了这是黑夜,站在楼顶上,照得整个弦月西楼南楚碧天,极目清凉。 玉无双走到了栏杆前,广袖倾泻,在冷月清霜里投下的身影,冥迷而寂凉。 青砗有点担忧地走了过去,轻声道:“公子,不早了。您出来的时候重海还在竹蓼。” “回玲珑阁。” 两人回到玲珑阁的时候丑时已过,景夜漓派了景沐出去寻找囡卿,他自己一直就在玲珑阁等着。看见回来的无双,景夜漓迎上去焦急道:“无双你去哪里了?今日已是二十六了,三月十五将至,我真担心你出什么事。” “漓世子!”青砗行礼,满心愧疚,这几天于公子,于重海都相当重要,非常时期,公子的确不能外出。 看着玉无双疲倦的神色,景夜漓大惊道:“无双你动内力了?” 青砗垂下了头。 玉无双抬了抬手,缓然走进竹蓼,道:“无碍,小海呢?” 景夜漓叹了口气,道:“重海睡了。无双,这一次重海能熬过来吗?” 玉无双没有回答。 熬得过这次也熬不过下次。 忽然想起了什么,景夜漓急急问道:“无双,千寻楼遭刺客袭击,囡卿不见了你知道吗?” 半晌,才响起那记玉石之音。 “她不会有事。”五个字,仿佛敲碎了玉盘,玉珠零落一地,像极了霸道地宣誓,又像是一声执念地守护。
第三十八回 长安城乱飓风起
出使九阙的国使下落不明,太子又被五皇子误伤,皇帝下令让瑞王调查此事,并且以失职之罪将五皇子禁足珩王府。而另一方面,八百里急报还没有送到边关,可关城就传来消息,关城边塞处西漠牧民数量剧增,并且以游牧为借口肆意活动,东宫寔暗中调派军队,整个长安城暗地里也是乱作一团。 其实现在的局面,萧瑢和孟囡卿只是一个导火索,皇位之争,朝堂之风,邻国异动,所有的事情都将会随着这场飓风而掀起序幕。如此阵势,只要不起战乱,就和老百姓们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孟囡卿是很期待这种的局面,因为这样皇帝就没有过多的精力来惦记孟家。 长安城里飓风渐起,而引出这些势力的两个人现在正在被困在山崖下。 萧瑢腰中一箭,好在箭矢无毒。 “四王子……”囡卿扶起萧瑢,声音都在发抖,比这更残酷的死尸她都见过,但萧瑢身上的伤是无故替自己所受,囡卿心里总会不安。 “无大碍。” 囡卿心有愧疚,替萧瑢简单包扎好伤口,左右搜寻道:“请四王子看看这周围还有什么能用的药材?” “我看不见。”萧瑢平静地陈述了这一事实。 “对不起!”孟囡卿难得的慌乱了,她不是故意戳到人家痛处。 沉默了一会,囡卿试探道:“四王子可知道到底是谁想加害于你?” “想要萧瑢命的人太多了。” 孟囡卿保持沉默,萧瑢的回答过于尖锐,她觉得没法和这人正常交谈。 伤口又渗出了血,孟囡卿忍不住道:“四王子为何不给自己医治?” 孟囡卿想的是,既然萧瑢不在长安,各国使臣都在,就凭两人的身份,流落在外越久,长安就越乱,她就可以乱中得稳,所以她并不着急回长安,能拖多久算多久,可没想到的是,萧瑢受伤了,不便久留在外。 萧瑢盯着囡卿回道:“萧瑢不会医术。” 囡卿了然,看来他们需要尽快回去。简单包扎后,囡卿查看完地形,道:“这里是长安郊外,往东南方走应该就是无明寺,到无明寺后我们可以找辆马车返回长安,四王子能走吗?” 萧瑢点点头。 “四王子小心点。”囡卿将萧瑢搀起来。 两人离得极进,走得极慢,萧瑢忽然一顿,抬首道:“阿卿可以叫我萧瑢。” 阿卿?这么亲密的称呼,孟囡卿心有起伏。不过现下两人流落在外,身份多有不便,特别是四王子。孟囡卿一想,阿卿就阿卿吧,也只笑着应了声。 一路再无话,两人到无明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在无明寺孟囡卿只认识无明大师,但无明大师外出讲经未归,不过他们二人也被迎进了寺里,囡卿讨了药替萧瑢处理好身上的伤。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们这是遇到坏人了吧。施主们不知道,今天有好多人到寺里来,师傅说今日的香客杀气太重……”还是那天接待囡卿和璇蓁的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和尚,认出了囡卿,便讲起了今日见闻。 小和尚自顾自地说着,萧瑢敏锐地看向了囡卿,孟囡卿也是听出了问题。 “小师父,你是说今天有很多人到无明寺来?” 小和尚念着佛,回道:“是呀是呀,虽然他们不像是好人……啊!阿弥陀佛,知慧错了,师尊说过,众生平等……” 小和尚还在自责说经,孟囡卿拉起萧瑢的手腕,果断道:“四……萧瑢,我想我们需要赶快离开这里。” 萧瑢也从小和尚的话里听出了端倪,点点头。 小和尚忙挽留道:“施主你们这就要走?天色已晚,况且这位施主还受伤了,寺里有厢房,你们还是留宿一宿,明天再离开吧。” 孟囡卿也是担心萧瑢的伤,察觉出囡卿的犹豫,萧瑢轻道:“阿卿,皮肉之伤,无碍,我们走。” “阿弥陀佛!施主执意离开,那等我给你们准备马匹。” “不用了,多谢小师父好意。”孟囡卿还是拒绝了小和尚的好意,先不说马匹行走目标太大,就是萧瑢的伤也无法骑马。 察觉出不对劲,孟囡卿和萧瑢立即离开了无明寺。 果然,两人前脚刚离开,后面就被人盯上。 “阿卿,你先走。”萧瑢停下,再这样下去谁都跑不掉。 “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起先跟着萧瑢是想要拖住他,等长安城里足够乱了他们再回去,可现在,对方处处为你着想,而且还替自己受了伤,这样的萧瑢,囡卿怎么可能会丢下他独自逃生。 “要走一起走。前面丛林里灌木混杂,我们去那里。” 侧耳一听,丛林里静地过于异常。萧瑢无神的瞳眸掩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嗖!”囡卿翻身避开一支箭,往前应该有埋伏,囡卿咬咬牙道:“我们穿过这片林子,往前面的小镇走。” 看见囡卿不再往山林里面钻,萧瑢错开囡卿的视线暗暗舒了口气。 孟囡卿本来是想进入丛林,现在看来,恐怕那里早就是天罗地网。 暗处有箭阻挡两人的路,既然暗处的人不现身,那就说明更多的刺客还没有来,孟囡卿想着,心一横,毫不犹豫送出肩头,箭矢射来,囡卿瞅准机会,将另一只手上的箭刺了出去。一招封喉。 暗处的人到死都想不到,对方会用自己的身体引自己现身,一个伤口换敌人一命,谁都知道划算,但很少有人能做到对自己这般狠,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介女子。 萧瑢和孟囡卿逃脱后,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到了死人跟前,不是别人,这人正是连夜从弦月西楼赶到无明寺的别鹤。见到萧瑢孟氏二人果真在无明寺,别鹤对主子运筹帷幄的谋算更加佩服,同时也在想这件事是否和此事有关?可一转念,如果此事是主子所为,那定不会告诉自己这二人会来此处。 别鹤是眼睁睁看着孟囡卿受伤的,一介女子竟然能做到对自己这么狠,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只不过别鹤似乎忽略了玉无双交代的至为重要的四字——安然无恙。 别鹤本是想带着孟囡卿回长安向自家主子交代的,但听到萧瑢和孟囡卿现在就是准备回长安,所以他选择暗中相护跟随。再者,别鹤还不想过早露面,因为萧瑢在这里,别鹤想顺着这个机会,一探萧瑢来九阙的真实目的,趁机辖制萧瑢,这样一来,他手上就多了几分救出离鸢的资本。 如此一打算,别鹤就决定暗中远远跟着二人。 孟囡卿和萧瑢两人躲开追捕,介于萧瑢的伤势,孟囡卿搀扶着萧瑢欲回长安。 路遇流溪,身后若有人跟踪,流水可以混淆视听,萧瑢脚下一停,鼻尖往囡卿身上凑了凑,不由低声道:“阿卿是女子,身上为何没有胭脂之息?” 孟囡卿忍着肩头的伤,气息一顿,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看了看,不禁莞尔道:“对方派来这样的人真是失策。看来以后要跟踪四王子,须得先沐浴斋戒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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