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卿不是也发现了那人的行踪么。”不似相见时的剑拔弩张,萧瑢很自然地往囡卿身边一靠,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呢喃道:“还是阿卿身上的味道好闻。” “不是说我身上没有胭脂之息么?” “不是胭脂水粉,每个人都有各自特有的味道,阿卿有阿卿的味道。”孟囡卿听得这些话不由抿唇,刚要说话,只见萧瑢忽然转过来对着囡卿笃定道:“阿卿你受伤了。” 孟囡卿吸了口凉气,按住被箭伤了的肩头,忍着疼道:“只是被擦伤了胳膊,不要紧,旁边有溪流,你等等我。” 溪流四下里开阔,跟踪之人在可视之外,孟囡卿才过去掀开肩头的衣裳,简单擦拭了血迹,快至暮时,溪水有一股透入骨髓的别样温瑟,孟囡卿草草清洗完肩上的伤,拢了拢破败的衣衫,淘干净手里的半截衣襟走到萧瑢跟前,递过去:“四王子,给你也擦擦。” 没想到萧瑢竟然丝毫未动。 “四王子?” 萧瑢垂下眼帘,低低的声音有些闷道:“阿卿不守信用,这里没有四王子。” 言语间是难掩的不快,听在孟囡卿耳中,居然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囡卿失笑,很有耐心地叫了声萧瑢,将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谁知萧瑢还是没有接过东西,而是将眼神放在囡卿裸露的肩头,还是方才的语调:“箭矢从肩而入,入骨三分,直穿胛骨,这是只是皮肉擦伤?不要紧?嗯?” 几句话问得孟囡卿哑口无言,一天的激战、追杀、逃命,暮色渐起,柔白的肌肤在暮寒中已经渐趋青白,孟囡卿忍着疼,有些讪讪地拉了肩头的衣裳。她是不拘小节没错,暗中有人跟踪她也知道,但萧瑢看不见,跟踪之人就算是功力再深也绝对做不到这般视觉,所以她才毫无顾忌地宽衣解衫。可萧瑢这几句话问得囡卿发憷,她有一种错觉,萧瑢能看见她,要不然他怎么这么清楚知道她的伤?她明明告诉他自己伤的是胳膊。 “你能看见?” 萧瑢不答,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孟囡卿几欲暴走。 只见萧瑢解开了自己的衣裳,除了腰间略带血迹,他的衣衫一如初清白洁净。萧瑢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囡卿裸露的肩头,带了几分摸索,用那荼白色的衣衫柔和地将孟囡卿裹住。 远方星月寥落依稀,各方俱静,二人的呼吸声,潺潺的流水声,窸窸窣窣的衣衫之动。孟囡卿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依旧问道:“你能看见?” 萧瑢微作一探,一手捉住了囡卿的脉搏,答道:“看不见。” “那——” “嘘,不要说话。”萧瑢说着竟将食指抵在了囡卿的唇上。 孟囡卿瞬间噤声。 他的指端有些微凉,片刻,收了手。 囡卿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瞥了一眼萧瑢收在广袖中的那只手。 胭脂味愈重,萧瑢一蹙眉,向前给囡卿脖间的带子系上,实则在囡卿耳边道:“阿卿不必提防,我看不见,可是闻得到,阿卿身上有肉的味道。” 有肉的味道?!如果对方是夏侯微,孟囡卿肯定会认为他是在言语调戏,她肯定会一拳挥过去,可现在这番话却是出自她对面的萧瑢之口,而且言语间没有丝毫戏弄调笑,他看不见,辨别一切都靠气息,孟囡卿难言的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的肌肤,这是肉啊…… 察觉出那只在自己眼前试探的手,萧瑢却不在意道:“阿卿对这里可熟悉?往林子深处去有草药,我能闻到药香。” 孟囡卿这一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萧瑢身上的伤已经在无明寺做了处理,现在他提及草药,很显然就是为了她的伤。到处都是敌人,以他现在的身份,怎么能暴露他会医术的事实?他自己受伤后都不能去医治,可是他现在却愿意为了她去找草药。 “周围都是伏兵,正如四王子所言,萧瑢不会医术。我的伤无大碍,我忍得住,能坚持到长安。”他在为她着想,她又能怎么不为他考虑。 “忍?疼成这样还要忍?”萧瑢手下施了一份力,捏得孟囡卿直抽气。 “阿卿,女子不能总忍着疼。对身体不好。”萧瑢摸索着轻轻拥抱着囡卿,极尽温和、清冽、怜惜的口吻:“女子的身体,本就该被人护着,伤了总不好。” 带着几分不悦和叹息,孟囡卿的心被狠狠一击。伤着了,医好就行,疼痛了,忍着就好,这是她一贯的认知。她与璇蓁,战则并行,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可以为了身边的人付出自己的命。可是,从来从来没有一个本该无关紧要的人会这么温柔地对她做这些,心底有一丝情愫在滋生微动。 女子的身体,就该被惜她怜她护她之人守着,不能随便伤着,不要忍着疼不说……一点小女家的心思出来作祟,孟囡卿竟然没有推开萧瑢,低低回道:“这是少华山西山,往里而去我并不熟悉,但我们可以浅入一探,也可借此摆脱身后跟踪之人。” 下颚抵在囡卿没有受伤的肩上,萧瑢空洞的眸地划过一丝微芒,回答:“好。”
第三十九回 灵玉精髓昆流溪
从出了无明寺解决完追兵后,孟囡卿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躲躲闪闪自然不会是玄武派来的,是敌是友不能判定,虽然对方暂时没有杀意,但她也不能把后背这么交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所以从发现的那一刻她就在暗中防备着身后,谋定而后动。而萧瑢也靠气息敏锐地察觉出身后有人跟着。 孟囡卿开始想关于这场刺杀,她觉得这场刺杀是冲着四王子或是琅玕王来的,不管刺客是除九阙之外哪一国的人,一旦得手,西漠或是阑溪都有可能会与九阙病容相交。可是,如果这场刺杀真的是别国动手,玄武应该说能收到异动的消息。那这么一大批刺客是通过什么手段提前悄无声影潜入长安?他们又潜伏了多久? 暗处的别鹤始终没有露面。而萧瑢和孟囡卿二人都在想跟踪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人,只追而不杀。不是杀手,不是朋友,那就只剩下长安派在此处的眼线了。也许这人已经将二人的行踪送往长安,如此说来,他们更要尽快摆脱此人了……可这四周旷野,除了这条河流,没有任何隐藏的地方,萧瑢和孟囡卿相识一顾,同时看向了幽泠的潺潺溪水…… 别鹤远远地遥望着溪水边衣帐后的二人,相拥、低语,这就是别鹤眼中二人的姿态。别鹤按住那颗心,猝不及防的想念,每一块骨头都在发疼,只要一想到他所爱之人在危险重重的皇宫里面,在帝王的龙床上辗转承欢……别鹤掀起袖子,将一块生生刺进自己的身体,想她一分,他就要伤自己十分,她苦一回,他就要让自己疼千百回。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自己还活着,为了他的离鸢活着。 夜幕已临,晚风吹起了搭在溪边的衣帐,别鹤猛然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狠狠掀掉架子,竟然空无一人! 流溪四下里空旷,他并没有看见二人离开,那唯一离开这里的办法就只有泅渡。他的行踪居然被发现了?那二人现在会不会不去长安?别鹤收起满心的思念,上游去能到长安,下游流注临川,别鹤心一横,觉得反其道而行,顺着下游追寻二人。 果真如别鹤所料,萧瑢和孟囡卿为了摆脱跟踪之人,确实选择不去长安,泅渡顺着下游而去,可他们没想到,跟踪之人也会顺着下游去追他们。 其实这条河流名叫昆流溪,讲起来还颇有几分来历。相传王母居于西山,瑶池池水交融天地万物之气华,仙界灵玉之精髓,溶漾足可养天下万物生灵。王母将瑶池里的昆流碧藕自天池投在了阖滇国国都,就是以前的少华山之地,昆流碧藕自天而下,入凡界便化为海,世人称之为昆海,传说昆海之水不仅有起死回生之效,而且从海底可直通西山瑶池天际。 无数年的历史,千百年的变迁,昆海已经慢慢干涸,只有这一注溪泽还留在这里承载着那段远古传奇。古老的昆海之水到底有没有起死回生之效、是否可直通天际都不得而知,但萧瑢与孟囡卿进入溪水后才发现,昆流溪的溪水异于常水,冰冷刺骨,刺激性极强,而且他们怎么游都找不到尽头。 两人都身受重伤,特别是孟囡卿的伤口还没有经过处理,水中好像还有对伤口有害的物质,二人刚入水,伤口就被腐蚀。可现在人已入水,不能回去所以只能运功护体加快进程,约莫半柱香后,出口没有找到,反而被一面石壁堵住了去路,两人浮到水面,孟囡卿敲击着石面,凉水渗骨,伤口已经被泡的发白,这里的水虽然浅,可还是浸过肩头直漫下颚,极其稀薄的空气中隐隐带着几丝硫磺味。前面无路,孟囡卿忍疼摸着墙壁准备运功将其震开。 “不要!”萧瑢拉过囡卿,换了口气道:“外面有可能是悬崖川瀑,石壁一开,会被湍流卷走。” 萧瑢说的没错,昆海确实存在过,现在虽已几近干涸,但它悬在少华山之中,这条小溪河的源头不仅有一面大瀑布,而且这间石壁一开,溪流便会一直往下注入临川,两股河流猛聚,有可能会引发大水,到时候下游临川数十万百姓都会受灾。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再不离开,你我都会缺氧而死。”孟囡卿不清楚这些,头脑发热,伤口发炎,她也是硬撑着运功。 “这里的水虽然奇怪,但水波流动,意味着这里并不是死水,或者某处会有风吹进来。阿卿先不要妄动,我们总会找到出口。” 萧瑢身形颀长,溪水还不到他的胸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萧瑢摸着孟囡卿所在的方向,“阿卿,冒犯了。”萧瑢没等孟囡卿说话,一手环过囡卿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臀,一用力就将囡卿撑起来,让她坐到了他的肩上。 “四王子,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孟囡卿瞬间清醒,萧瑢竟然让她坐在了他的肩上?惊异、不可置信、无可遏制的难言之情从四面八方涌来,比这溪水还要让她窒息闭气,先不说他高贵的身份,就是平常男子,七尺之躯,谁愿意让一个女子坐在自己身上? 萧瑢按住要下来的孟囡卿,清冽道:“水中凉,阿卿肩上又有伤。” “你也有伤,你难道就不会凉?萧瑢,放我下来。”孟囡卿说得很认真,如此姿势,她在意的不是男女之妨,而是将心比心,谁都是血肉之躯,她凭什么得他如此待遇。 “阿卿听过男子怕凉的吗?” 两人的身体都湿.透了,薄衫紧紧贴着各自的身体,囡卿坐在萧瑢的肩上,也不敢过分动身体,“男女授受不亲。”她只能用这句话来搪塞。 萧瑢看不见,手下更是规矩,谦和有礼,只听得萧瑢轻笑问道:“阿卿可有婚配?” “没有。”囡卿诚然相答。 “阿卿,你可有兄长?” “没有。” “曾经有一个故人,他把他的小妹妹许给了我。他说,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我答应过他,也要把她放在心尖上来疼。”萧瑢将坐在他肩上的孟囡卿往上紧紧桎梏,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惋惜与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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