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静默了一会,华音呼了一口气,再而道:“其实我本该在十六岁便被送来了的,可那时我依旧不服从血楼安排,所以被囚禁威胁了一年。因那一年的所见所闻……,我最终服从了。” 说到所见所闻时候,华音指节泛白的用力攥紧被衾,脸上有隐忍。 华音刺客天赋极强,且又长了一副难得一见的美人皮囊,所以血楼才会容忍她的倔脾气,但长久不听服从的,再美再有天赋留下也无用,所以便用了一些腌臜手段来威胁。 血楼不会动华音,但却会让她见识到最可怖,最肮脏恶心的折磨,哪怕死都逃脱不了的折磨。 血楼做事毫无底限,除却下蛊外,对女子,对男子各有一套威胁,不怕不从。 而对女子的威胁,则是毫无底限,能有多恶心便有多恶心。 她依旧记得在阴暗潮湿的地牢看见的那个背叛血楼的女子。 肢体扭曲**,被惨无人道的虐待,各种臭味掺杂在一起,让人欲呕,女子的眼神中更满是绝望与求死。 虐杀令,便是如此,不会立即杀死,而是以最残忍的方式虐待而死。 那女子对华音神志恍惚,却一直颤颤的重复着三个字“杀了我” 华音亲手杀了那女子,让她摆脱了折磨。 血楼,便是这么可怕的一个存在。 而那个女子,也只是华音在那一年里见过的其中一个而已。 那一桩桩一幕幕俨然在眼前浮现,她蓦地闭上双眼,埋在裴季的手臂之中。让她有一股恶心感涌上了喉间,既恶心又反胃。 裴季似乎猜得出来那些回忆残忍,黑眸顿时静若寒潭,随而脱鞋上榻坐在了她的身旁,把她那紧紧撰着被衾的手拉入了手中,握住,再而伸出手臂揽她入怀。 华音是倔强的人,能让她屈服之事,必然血腥丑陋,超出了人性能承受的范涛。 华音缓和了许久后,呼出了一口恶气,心绪缓和了过来,从他怀中倚靠到了他的肩上,轻声说:“都过去了,我并不觉得可怕,只是觉得恶心。” 裴季抬起手,宽厚粗粝的掌心在她柔顺的发顶上轻抚,沉声道:“我允诺你,那样的地方,将不复存在。” 裴季的这一句话,比起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都让她动心,她反握住了他抚摸自己的手,脑袋轻轻一蹭,眉眼一弯,慢慢的道:“我信你。” 片刻后,她道:“我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多,但也希望能帮到你。” 说罢,她再缓声道:“血楼依着贩卖与拐卖孩童来培养杀手,也收留一些犯了罪,家中被抄家,因而对朝廷产生怨恨的人,为其办事。” “而且据我所知,血楼在很就之前就已经在密谋刺杀你的事情,不像是有人买你的命,而像是血楼楼主要你的命。还有我仔细回想了想,在南诏时候我见过锦衣卫所使的刀法,恢复记忆我才发现血楼杀手所练的刀法中有个别几招似乎对其是强制压制的的。” 裴季闻言,蹙眉思索了片刻,道:“你给我演示一遍。” 华音点头,二人相继下了床,裴季把自己的刀给了她。 华音接过了刀,随而把披风脱下还给了他,然后便在密室中把杀手一套刀法演示了一遍。 裴季双手环臂的端详着华音的刀法,再结合先前调查到□□年前富商与官员被绑架一事,心里已有了数。 华音停了下来,,问他:“可看出什么了?” 裴季把刀接过,随手一甩,刀刃入鞘后,道:“锦衣卫的刀法,在我接管北镇抚司后那两年陆续大改,你这刀法所压制是还未改良过的刀法。” 华音仔细回想了一番,道:“我是十一二年前入的血楼,那时五六岁左右,前面几年练习不是这一套刀法,直到七八年前血楼换了楼主才开始练的这刀法,能钻研出这么一套刀法,恐怕对先前锦衣卫所练刀法了如指掌。” 话语顿下,二人目光相触,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血楼楼主是曾是锦衣卫。 裴季把自己之前的怀疑说了出来:“我与童之便怀疑过血楼中有人做过锦衣卫,但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有可能是血楼楼主。” 他沉吟了片刻,继而道:“他不计一切想杀死我,显然与我有天大的仇恨,如此,我约莫知道这血楼的楼主是谁了。” 华音闻言,惊愕的眨了眨眼:“这么快就知道了?” 裴季颔首,随即缓缓启口:“能对锦衣卫刀法了如指掌,再钻研出一套压制的刀法出来,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前北镇抚司指挥使,陆殷。” 华音愣了愣:“可他为何想要不计一切的要杀你?” 裴季斜睨看向她:“抢了他的位置,我能权倾朝野,他却见不得光,这算不算一个理由?” 华音思索了一息,点了头:“倒也算是理由,可似乎还未到苦大仇深的地步,所以并不止这一个理由吧?” “确实不止这一个理由。”他道。 负手在腰后,指腹转着指中扳指,慢悠悠的说道:“他对我有深仇大恨,与十年前先皇被南诏劫为人质一事有关。” 兜来兜去,还是因先皇被南诏劫为人质一事而起。 裴季不紧不慢的说起陈年旧事:“当年南边洪灾严重,当时护送太子去南边赈灾的人便是这陆殷,他身为北镇抚司指挥使,却胆大妄为在当时身为太子的先皇眼皮子底下贪污赈灾银,让太子险些被废。再者当时与二皇子勾结,故意把太子从南诏边境经过的消息告知了当时的南诏王,所以导致先皇被掳。” “恰好此事被我查出来,在我去救先皇的时候,他被我所败,受了重伤逃走了,后来陆家一家以谋害皇储的罪名被处死,他的双亲与妻儿且被斩首,陆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听到这里,华音算是明白裴季为什么会这么笃定血楼的楼主就是陆殷了,这么大的仇恨,确实会不计一切都会要了他的命。 说罢,裴季眼神冷冽了下来,沉声道:“知道血楼楼主是陆殷,便也容易想出应对血楼的头绪了,但现在看来,清理血楼前,得先清理锦衣卫。” 锦衣卫中,恐怕不止一个是血楼的暗桩。 说起血楼,华音想起了一个人,也想到了一个对付血楼的法子。 她望着裴季,犹豫了一会嘴巴微张,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裴季察觉她的欲言又止,问:“你想说什么?” 华音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或许,可以策反沈峋让他理应外合……”顿了一下,解释:“也就是在南诏时候名叫云霄那人。” 裴季双目微眯:“沈峋?”随而似笑非笑的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与他交情颇深。” 华音对上他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恼道:“我与他并无私情,但因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所以自小便认识了,而在血楼再次相遇是巧合,在血楼多得他照拂,我才少吃了些苦。” 裴季可不管这些,想起南诏她中箭的事情,面颊逐渐阴沉,声沉如水:“可在南诏,他几乎杀了你。” 华音抿了抿唇,琢磨了一下说辞后,道:“我与他有七八年未见,彼此不知现在姓名。而那日距离极远,他不知是我,当然我不是说他是个好人,在血楼中没有好人,但我想说的是,说不定能因我与他的交情,说服他与你合作,来个里应外合,毕竟他的阶位似乎不低。” 血楼楼主之下是左右护法,其次鬼医,再是八堂堂主,能坐上堂主之位,便是能说得上话的。 于公,让沈峋与裴季合作或许能更好的击败血楼。 于私,她与沈峋有交情,她想他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你就这么信他,信他不会为了赏金与晋升而虐杀你?” 听到虐杀二字,华音面色一愣,茫然瞬息后反应了过来,怔忪的问裴季:“血楼对我下的不是追杀令,而是虐杀令。” 华音想起那些让人恶心记忆,背脊发凉。 裴季呼了一口气,点头:“你好生在密室中待着,等我灭了血楼再出去。” 华音垂眸沉默了许久,许久后才低声道:“上回,我明确与沈峋说过,我宁死也不会再回血楼,他也放了我走,再者年幼时我与他情同兄妹,他不会如此。” 若非是上一次在南诏时他冒险从裴季这里救了自己,还放走了她,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时她在他的眼神之中,还能看到一丝尚未泯灭的人性。 看着华音,裴季沉默良久,他叹道:“我怎敢再让你冒险,此事莫要再提。” 华音幽幽的道:“你不敢让我冒险,可你自己不也在冒险?” 除去血楼,何其的凶险。 他不敢让她冒险,难道她就想看到他冒险? 思及此,华音眼神坚定:“我必是要见一面沈峋的,但同时也会让你伴我左右,可好?” 华音倔强,裴季岂会不知。 他沉默半晌后,吐了一息:“此事再议,现在晚了,你且先休息,明日霍府医会回到府中,我再让他过来给你查看身体有无亏损。” 裴季松口,已是不易,华音也没有追着让他应允。
第76章 (号脉) 他们二人谈完后便躺在一块就寝了。 华音许是心安了, 所以睡得更好了。可裴季如何,她也不知。 约莫五更天的时候裴季便要离去了,他下床即便动作再轻,华音也还是醒了。 华音揉了揉眼睛, 半撑起身子。 裴季与她道:“天色尚早, 再睡一会儿。” 华摇头:“昨日一日几乎都在睡, 不困了。” 裴穿衣的动作顿了顿。如此封闭无光的密室, 什么消遣都没有,确实沉闷。 沉了片刻,裴季穿着外衫道:“今日我让童之送一些书过来让你消磨时间。” 想了想,又道:“天色尚早, 与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华颔首, 起身披了衣衫,与他一同出了密道。 刚五更天, 天色依旧黑漆漆的。 许再过不久便要下雪了,所以外边与密室内的天气明显有着很大的区别,华音不畏冷, 但出了密室, 寒风袭来时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裴一扬斗篷,便把她纳入怀中。 她了他:“有人瞧着,不大好。” 华音能感觉到还有人在暗处看守着,但究竟隐藏什么地方, 倒是看不出来。 裴揽住了她的细腰,低笑了声:“看便看, 让他们酸着。” 声音不小,耳力极好的暗卫:…… 华音扑哧一笑, 也就没有推开他,环视了一周也不知暗卫在何处。 密室所在是寒院里单独书房的小后院,入口则是在书房之中。 裴季道:“这书房的院子是府里边最为森严的地方,看守之人皆是亲信,在暗处也布有不伤人,但却能让来人暴露行踪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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