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母亲那,往后再想法子为她添置。 她已打定主意:他将值钱的物件存在了她这,她也想将料子放在他那。到时候,裁好的做嫁妆,没动的料子留他这当聘礼,如此,两头都有几件像样的了。 冬儿将已经熨好的衣裳都收进柜里,出来后,瞧一眼美绣那屋,弯腰贴着莒绣耳朵,小声道:“姑娘,春儿是年前跟着三夫人进府的,府里好几年没采买丫头了,只有往外卖的。” 这事莒绣并没交代,冬儿却主动去做了,此刻,她是真心要多做,弥补先前的过错。 莒绣点头道:“你费心了,兴许就是我多心了。” 三夫人在她们之后才回来,在此前又与她们没有任何利益牵扯。春儿跟着她们,应当不是她的安排。 冬儿笑笑,站直了身,以平常的语气道:“四奶奶这两日就到。” 这个消息倒是真的惊到了莒绣——不是说那位快不行了吗?居然还能赶这么远的路! 屋里美绣匆忙冲出来听小道,脱口而问:“真的吗,她长什么样,凶……胸怀广不广?” 因为有姐姐提醒,后两句是压着声问出来的。 冬儿看向春儿,春儿愣了一下,回神答道:“四奶奶生得好,比二奶奶还好看些,就是一直病着,气色不大好。四奶奶脾气也好,又温柔又贤惠。” 这是四少爷嘴里那个害他恨不能躲到天边去的人? 别说美绣不信,莒绣都不大信。不过仔细想想,春儿跟着三夫人进的府,那自然是在三房待过的人,对自家主子有偏爱也是有的。 美绣又问:“她得的什么病,没请大夫吗?” 春儿很为难,纠结了好一阵才答:“南省的名医,都请过了,太医也看过脉,各有各的说法。各家的方子都吃过,总也不见好转。太太老爷都疼她,花再多银子都舍得,只是横竖不起效验,如今也不抱多大的指望了,唉!” 这病也奇了,这么折腾,到最后连病症都不知。 美绣果然问:“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春儿,你见过她发病吗,都有些什么症状?” 春儿摇摇头,老实答道:“我也不知,那边重规矩,里边的姐姐们从来不漏半句口风。只有一回,一个外头来的的大夫不太懂规矩,出了门子念念叨叨。说是胸什么头眩,又气喘息短。唇淡面白,又滑实有力,还说了许多,末了叹道怪哉怪哉。” 只怕真是难治之症,可是都说她要不行了,怎么又能赶远路了呢? 倘若没有三房那一出,莒绣原不必在意她回与不回。但大少爷那事,虽已澄清,郡主都恨极了她,再来一个这样的嫉妒,不论她能力高低,不论她大度或计较,对莒绣来说,都不是好事! 因为有这样的担忧,入了夜,莒绣仔细听着隔壁动静,伺机打发冬儿回去歇下,等美绣也歇下了,主动敲了敲密门。 早在她推动柜子的时刻,韦鸿停已经听到,迅速到了门口。 莒绣掌着烛台,有些为难道:“我有些事想同你说,你……眼下忙不忙?” 韦鸿停笑道:“你只管说。” 他指了指烛台,莒绣回过神,匆忙将它拿进去,放在镜子旁。 她回到门口,倚着门,轻声将与四少爷的纠葛同他细说了,忐忑地等着他回复。 韦鸿停一直是那样的神情,眉眼冷静,嘴角含笑,浑不在意道:“你不要怕,不论那位重病真或假,你都不必理会她。若要见你,你拒了就是,她要以势压人,你让人给二奶奶捎个信,若是有危险,只管砸蛇丸。这边留了人,还有先前你见过的小丫头,都会赶来助你。” 莒绣想:尚梅韵那些事,她没来得及和他说,他是怎么知道二奶奶有能力也愿意护着她的呢? 既然都提到了,她就匆匆把尚梅韵要挟那些人的细节也说了,然后问他:“她这样子,是要报复韦府吗,会不会……坏了你们的事?” 韦鸿停不好说他要查的是蕙嫔那些事,只摇头道:“她有在意的人,投鼠忌器,虽然背后做了些事出出气,但不至于要焚巢捣穴。” 莒绣忍不住问:“她做了些什么,会不会招惹麻烦上身?她也怪不容易的。” 韦鸿停笑道:“你不必替她操心,她是个有智谋的。早些年就开始动手了,这府里许多事,都有她在后边推一把。比如这府里卖掉的产业,如今多数在她的手里。” “她……哪来那么多本钱?”莒绣惊诧,刚入府时,她还觉着二奶奶服侍这样的老太太,受了许多气,有些可怜。哪里想得到,人家才是高手呀! “拿这府里的钱财,做局再坑他们。韦鸿毅欠下那八千两,少说也有一半进了她口袋。” 莒绣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韦鸿停又道:“这府里里外外的事,她最清楚。只是她性子倔,招揽不来,威胁也不怕。要不然,这差事就好办许多了。” 莒绣眨眨眼,柔声问他:“你几时回来的,回来就住在这吗?” “去岁中秋回的京,只是先前没露面,腊月才住进来,过年没等到太爷露脸,年后祭祀也以重病为由缺席了。这府里所有厉害些的护卫,全在荣逸堂左右,因此先前进展不顺。” 他说到这,悲叹了一声,带着些愧疚道:“莒绣,那人非但没死,还好好地待在老宅,继续做她的大奶奶。这水,远比我想的要深,要脏。” 若不是拿了什么把柄要挟,这府里怎么会帮着遮掩。 莒绣忙道:“至少我们出过一口气,我们在这,离得远,不怕她报复,可是同婶她们……会不会被我牵连?我……” 她想说自己不该那样莽撞,留下祸根。 韦鸿停却不许她认错,截了她的话,饱含深情道:“你做得极好,我心里畅快极了,这几年的憋屈,一下就散了。莒绣,你护着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上前两步,牵起她的手,柔声劝道:“族人们也不是傻的,她再厚的脸皮,总要消停些日子才好露面,如今也‘养着病’。那事是你我所为,她要报复,也该是冲着我来。莒绣不怕,我们一起迎敌。” 莒绣鼓起勇气,也上前半步,将脸贴向他。 他立刻松开手,腾出空来,等她靠近了,再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揽住。 “莒绣,我为王爷办事,虽无官职,但有些……”他刚要坦白,便听到了一丝动静,掩了她嘴,将她轻轻推进门里,朝她无声摇头,然后点头后退,吹了一哨,迎着斜上方的动静追去。 莒绣腿都是软的,将门掩上,紧紧地贴着它去细听。 兴许是追出去很远了,莒绣听不分明,只有夜风中些许窸窣。 她不敢走开,只静静地等着。 好在没多久,那边就有了熟悉的动静,莒绣全神贯注时,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在他靠近时,率先拉开了门。 他预备叩门的手停在半空,停了一瞬,又放下,拉住她的手,道:“有人在探我的底细,像是没有恶意,一见动静就跑了。莒绣,我想办法在这边留两个人守着,你有事,便叩门求助。你放心,我去寻两个会功夫的姑娘家。” 莒绣摇头道:“你正事要紧,方姑娘不是就要来了吗。你且放心,真有事,我会记得砸蛇丸的。” 这宅子还是占着别人的,本就要谨慎,再来两个,只怕要耽误了他。 韦鸿停嘴上总是让她放心,实则他是最不放心的。最稳妥的法子是挑几个会功夫的人,混到她身边去随侍。只是过去的韦府,有那样一个厉害人把着,插不进人。如今的韦府,恰因为烂成了筛子,塞人进来反倒招眼了。 他托方大人办这个事,方大人为难道:“我姑娘过去,也只许带一个,这事难办。” 他便只能指着方书音日常照看。
第69章 莒绣见他收了笑,接着道:“大事要紧,我答应你,一定处处小心。我等着你!” 韦鸿停眼神幽幽,松开她的手,叮嘱她:“你先别歇,在这等着我,我就来。” 莒绣点头,看他三步并作一步,飞快进了那边的门,很快又回转。他将一个淄色衲布荷包放到她手心里,平静道:“这里边,装着一样还算要紧的东西,你且收着。倘若遇上了难处,打开看看,兴许用得上。” 荷包比寻常的要大一些,莒绣一上手,就知道里边是纸张。她猜这是要紧的信件,便摇头道:“我想替你收着,只是我这边,无锁无栓,怕是不妥当。随身带着,又怕被人瞧见了。” 就算如今冬儿是好的,难保将来又生变节。 韦鸿停笑了,仍将此物塞给了她,道:“明儿我给你送几把锁,还有什么缺项,你告诉我,明早我一并弄来。” 莒绣摇头道:“就差这个了。” 她纠结了一会,仍唤回原来的称呼,柔声道:“先生,这道门,我想还是不要轻易再开的好。我怕……太招眼了。” 方姑娘会武功,她住进来后,迟早会发现这些。就算无恶意,多一个外人知道,总不好。 韦鸿停轻叹过后,点头道:“是我不好,总想着见你,把规矩礼法丢了个干净。莒绣,你比我稳重,我该听你的。” 莒绣羞道:“我哪有你这样的本事,只是胆小惯了,我总想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细水长流更平顺。” 韦鸿停一想起要与她分割,哪怕只隔着一道门一堵墙,都觉难受。 “莒绣,我们早些成亲好不好?不等那些了!” 莒绣又喜又惊,但很快冷静下来,摇头道:“这事急不来的,你走不开,我也不敢匆匆回乡。我回去了,她不会轻易允我们的事,只会算计别的。我是说我祖母……” 韦鸿停也冷静了下来,愧道:“是我不好,你且再等等。” 莒绣更惭愧,先生本是那样稳重的人,自己却乱了他心绪,没准会耽误了大事。她闷头道:“先生,暂且丢开我们的事吧,大事要紧。你安心,我只中意你,也只愿意嫁你这一个,多晚我都等。” 韦鸿停不语,默默地看着她,良久才抬手蹭了蹭她眉角,点点头,目送她阖门消失在眼前。 不过隔着一天,老太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丝毫不见先前的颓败,只是对莒绣等人,仍旧没有好脸色。 马家驳了韦家的面子,她们到的时候,被留下的十二姑娘正跪在那受罚。 当然不是真犯了错,她在马家几人里边,算是最不惹眼的那个,也算谨言慎行,只是府里胡乱扯个缘由,罚她来出口气罢了。 十四姑娘说的果然没错,那位没见过的九姑娘才是凤凰蛋。要不然,马家怎么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大刺刺地闹出这样的事,让韦家没脸,让十二姑娘处境艰难。 莒绣想起往日学堂里的情景,对她同情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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