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嘉犹豫了一会才勉强答允:“就如夫人所言好了,为了芸婉也不会轻易将身体损伤,只要夫人不时时刻刻想着逃跑便好。” 陆芸婉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今日的崔承嘉口中有几分是真话几分是假话,只要他心中仍然还有她就好。 刚刚将书房的书堆的整整齐齐,有一部画册夹杂在其间,不像是寻常之物,最近也看见他在看此画册的,不知道夫君在看什么,存了一丝好奇之意,随手将画册拿起问道:“这是何物呢?近来总见到夫君在看这画册。” 崔承嘉摆手表示无辜,陆芸婉将画册翻开之后,有小人儿在画册之中,举止……陆芸婉不过看了一眼便闹了个红脸,飞快的将画册合上如块烫手山芋般放下:“夫君哪里来的,一贯正经,怎么会看这样的东西呢。” 看见陆芸婉此种反应,崔承嘉理直气壮的说道:“正是从前所不会的,如今才更要好好研习,这也是一番学问,若非如此芸婉对承嘉的感情如何才能深厚。” 夫君实在是--学坏了,实在是不像他的作风,为了她崔承嘉在想不到的地方下的功夫可真多,陆芸婉脸红的更厉害了:“何必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下功夫。” 崔承嘉越发的理直气壮:“如何能说是不必要的呢,承嘉倒是觉得很有必要。” 他要这样想就这样想吧,实在是管不了他了,其实若是永远能够如今日一般长长久久的如此就好了,陆芸婉总是担心无法实现。 若是当初尚公主,如今承嘉已经是文帝的女婿是驸马都尉,陆芸婉问道:“当初尚公主夫君可曾后悔过呢。” “并未有过后悔的时候,心中所求唯有芸婉。”崔承嘉道。 主上登基之后海内有复苏的迹象,自从陆贵姬死后,主上命臣子为她作悼亡赋,大臣因用字触怒主上,受惊吓之后回家没有几日便亡故,事情传到陆芸婉的耳中又是一番感叹。 梁毅身体每况愈下,自从竟陵王叛乱之后宗室无人,朝政大权皆交由臣子,宣城王受到主上的信任,逐渐掌握朝政,得到录事尚书的官职,成为实质宰相。 魏昔默协助陆旻之平定了竟陵王叛乱,自从离京之后北上驻守边疆,朝野上下深感担忧,但主上登基之后平定大小叛乱,军中面临无将可用的局面,主上将那些嘈杂的声音强行压下,魏昔默感念主上恩德,自愿戍守北境边疆非召不再回朝。 陆贵姬死后留下年幼的皇子礼儿,郑太妃与映容出自同族,知晓崔承嘉所娶新妇乃是陆贵姬亲妹,那一日的事情自知理亏,曾经遣宫人携太医过来问疾,陆芸婉深感郑太后之用心,也很感激,知晓她对儿子的一番苦心。 主上还未登基的时候郑太后还只是太妃,昔日文帝原配刘皇后已经在那场变故之中身故,后宫高位之中凛然是一番新景象,前朝故人已经不见踪迹,有种寥落空洞的感觉萦绕在陆芸婉心头。 郑太后百花宴,递了帖子邀请崔少夫人前去赏花,能得到太后如此赏识是陆芸婉的荣幸,再一次入宫陆芸婉并未有多深的担忧,躲是躲不过去的。 陆芸鸳留下的遗腹子礼儿要照顾,他如今在后宫的处境并不好,陆芸鸳昔日受宠,遭到太子的怨恨,连带礼儿也恨的咬牙切齿,若非郑太后于其中阻拦养在膝下,加之有主上的溺爱,太子不敢表露出这些情绪恐怕遭到厌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担忧礼儿的处境,已经许多日未曾见到,想着也许入宫赴宴,在郑太后宫里能够见到。 郑太后的宫里有笙歌,贵妇鳞次入座,虽然端庄谨然,歌台之外便是山林皑皑,有雾岚涌动,这宫里虽然繁华,却总是死气沉沉,靡丽背后是怎样一种颓唐便不得而知,山林精致华雅,可陆芸婉曾经见过那样壮阔的万里长河,怎会被如今的景象困住双眸。 后宫之中偏僻的一角,杜明绢正独自伫立,新雨停园林的地上泥泞,空气中满是泥土的芬芳,只有陆芸婉与杜明绢二人而已。 杜明绢早年曾经与陆芸鸳争宠,行为张狂偏执,只是如今沉下来宛如冷月,仿佛长久停驻在阴影之中,已经无法与记忆之中女子的样子重合起来。 杜明绢背影孤清,注意到脚步声杜明绢回首望向陆芸婉,想到与妖冶无格却冷心冷眼的陆芸鸳不同的是,她这个阿姐虽然外表沉静但是内里柔弱无骨,还真是有趣。 陆芸婉注意到杜明绢的身上衣料仅为素色苎麻,对她的身份来说是不合适的,杜明绢注意到陆芸婉神色淡然道:“所谓心如死灰,大抵便是如此吧。” 昔日与陆芸鸳争宠,没想到今日也能沉静下来说一些话,昔日高傲的女子也会冷沉到这样一个地步,陆芸婉恭敬朝杜明绢行礼之后,被杜明绢扶将起来:“免礼罢。” 杜明绢的面庞如月色清冷,她递给了陆芸婉一柄纨扇,纨扇上绣粉色辛夷:“这是我拾取到的,如今给你,想着你会比我需要。” 抚摸丝线,有些使用过的陈旧痕迹,陆芸婉认出纨扇是陆芸鸳的贴身物件,是她的爱物,不知为何纨扇会在杜明绢的手中,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似乎是看出了陆芸婉眼里的疑惑,杜明绢怔怔说道:“在这里生存总是要忍辱负重的,我其实也想着能够有肆意妄为的一日。” 曾经在漪兰殿听紫苏隐约说得贵姬的死因,乃是袁皇后所为,杜明绢虽然与皇后亲近,这些年避宠恐怕也有不得已的地方,与她一贯以来也并不见面,所以如今她保持缄默陆芸婉不会怨恨。 只是会拾取到纨扇说明那一日她也许是在场的,参与其中也说不定,她究竟在这件事情里扮演怎样一个角色呢?想亲口听她述说。 陆芸婉等待着杜明绢开口,她的目光之中仿佛有很重的迟疑,长久都没有答复,杜明绢叹息一声:“当日确实曾经在场,也是亲眼所见,若是能问问九泉之下的她便好了,究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她对袁皇后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无知无觉,而这件事情主上好像并不知情……出来的久了,未免旁人起疑,早些回去吧。” 将纨扇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仿佛如陆芸鸳手握纨扇一般,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的温度,紫苏已经不在了,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死无对证了一般,好像要彻底成为过去。 许是这些年在后宫沉浮,杜明绢有些麻木:“皇后与临川公主早就勾结在一起,依我看你这个位置也不长久,主上久病缠绵,少主偏激偏信临川公主,日后这宫里一定是临川公主和皇后的天下,难道你不想为妹妹报仇吗?若你能够按照主上的要求成为贵妃,按照太后的意思抚养礼儿,也就有了自保的能力,若是争也许还有可能,坐以待毙恐怕灭亡之日不久矣。” 杜明绢让陆芸婉好好考虑她的话,陆芸婉却浑然没有头绪,手执纨扇从宫殿的后花园朝正殿走去。 梁毅这段时间因为哀思过度称病时常在太后宫里休养,由兄弟宣城王辅政,宣称王梁珹虽然并非是一母所出,与主上关系从小亲密。 母后设下百花宴对管弦之声已经丧失兴趣,花园之内一草一木如故,总能够让他想起昔日陆芸鸳陪伴在母后身边的样子,好像还有昔日残破的影像,可是厮人已经不在。 于后花园看见峨眉颦蹙的女子,手中执的团扇正是昔日阿鸳的爱物,不由得大惊失色朝手执纨扇的女子奔去,陆芸婉在此处遇到主上非常惊诧,想要躲避。 杜明绢称病已经多时,今日特意让人来请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杜明绢深居简出不问世事请她私下见面只为送纨扇,没想到回程的时候会遇到主上,莫非是刻意不曾,又或者是巧合? 纨扇放下之后,主上不由得陷入失望之中,并非是陆芸鸳,而是她的阿姐陆芸婉。 “看来是思念太甚了,没想到会弄错人。”梁毅仍然在病中,他身着一袭白衣,发丝披散仪容不整,形容颓唐衰败,那样高傲的手握生杀大权的南祁帝王也会因后宫妇人寥落到这样一个地步吗,陆芸婉不敢直视他,却能够感觉到他的悲哀。 第57章 寂静 虽然相似并非是陆芸鸳那样飞扬而分明的性格,陆芸婉总是以稳重为首,甚至可以说有些仁懦了,身着命妇朝服的陆芸婉安静的躬身劝道:“还请主上爱惜身体莫要忧伤过度了。” 梁毅悻悻然垂眸看着眼前的妇人:“你本该是属于寡人的,将你让给参军已经是忍让,若是想要回自然也无不可,莫非参军会有什么意见不曾。” “不敢。”陆芸婉惶恐,没有梁毅发话陆芸婉不敢擅自离开,陆芸婉开始不安,若是惊动了郑太妃和女眷她将如何自处。 梁毅好似不愿意放陆芸婉离开一般始终不愿发话言明态度,莫非还存了让她入宫的念头不曾,时间缓缓流淌陆芸婉的手心沁出了汗珠。 对梁毅来说看见陆芸婉之后总是让他想到故去的贵姬,二人身上总是流淌着相似的血脉,宫宇太冷人心太险,他虽然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在那样孤高的位置上形单影只,总是想要寻得温暖的,而温暖此刻好像就近在眼前。 太后身边的姑姑丹秋寻来,僻静之所寻到主上与崔少夫人,她的鬓发皆白跪下道:“女使斗胆请主上看在礼皇子的面上放崔少夫人回去吧,还请主上念在贵姬昔日的好处,为了崔少夫人的清誉暂时让崔少夫人回去吧。” 梁毅饶有趣味般看着面前跪拜的陆芸婉,好像仍然没有下定决心放弃:“许多日未曾见过礼儿,不知可还安好,这便去母后那里瞧一瞧。” 原来郑太后对此处发生的一切并非是无知无识,这场局又是何人所安排?辞别梁毅之后匆忙赶回正殿,路上陆芸婉让蕊儿将纨扇收好莫要示于人前。 待行到殿内,歌舞如旧,袁皇后气度越发雍容,身着朱衣戴五凤冠,唇色朱红眼神幽深,注意到陆芸婉这一边的异动,眼睫微启不辨情绪,听旁人谈起皇后问起崔少夫人的去向恐怕已经起疑。 陆芸婉在太后宫里见到了年幼的礼儿,正在襁褓之中安眠,礼儿性格乖巧懂事,平时很少哭闹,而太子从小就在学宫读书,自幼长在建康与袁皇后分离,性格并不好和她的感情淡漠,甚至不如主上的妹妹临川公主,少时在临川公主的陪伴下长大,十分喜爱这个姑姑,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郑太后仍然很年轻,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自从主上故去之后每日相伴的只有青灯古佛,宫里广栽莲花。 流水汩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内殿之中郑太后抱着熟睡的礼儿面露忧色,皇后也在一旁维持端庄的姿态,看向礼儿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毕竟生母已经没了,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大家都异样的沉默。 杜明绢称病膝下又无子,在这宫里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主上也不会愿意让杜明绢生下杜氏的子嗣,这也是心思深重如袁朝雨还能够容忍杜明绢在她的身边留这么多年,维持贵嫔尊荣的原因。 回府之后陆芸婉在屋内收拾,发现夫君身边的一枚陈旧的香囊,原来崔承嘉一直都戴着,还是当日陆芸鸳所绣没想到一直保存到现在,思及故人陆芸婉的忧愁更重,知晓有人害了她却无法为她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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