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兄长捡到的孤女吗?身上控制不住地感到寒意,一股深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喂你怎么了,喂!” 白兰珠喊了几声,却发现少女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绪。她喃喃自语,“你的意思是,兄长待我那些好,是假的?” 原来想要击垮一个人是如此简单。 白兰珠有种成就感,她当然不知道这种精神支柱被击垮的感觉,反而继续刺激,“想知道那就自己去问呗,表哥不是对你很好吗,你自己去问,看他会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她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出身,会让白琴氏对白蓁蓁恨之入骨,甚至不惜将她送进宫中。 白蓁蓁的手在发抖。 因为她想起一件事。 那只猫。 老夫人的那只猫。 当初,她被罚跪在祠堂之中,白雨渐亲手给她做了一碗鱼汤。 可是天太冷,她的手冻得僵硬,刚刚抬起碗,就不小心把鱼汤打翻了。 恰巧,有只猫从窗外跳进来,许是饿极了,便小心地舔了一口鱼汤。 可没多久,它便倒地不起,断了气。 从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如今一切都想通了。 白兰珠那些话,点醒了她,白家人为什么对她那么痛恨。 老夫人明明是个性情和善之人。 却总是为难自己,看到她就流露出厌烦的神情。 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于是小心谨慎,处处如履薄冰。 可还是得不到他们的接纳与认可。 假如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呢?
第26章 026 他最厌恶长春花 若非那碗汤打翻了,恐怕她就死了。 原来那个时候…… 兄长就想……要她的命。 如同在寒冬腊月跌进冰窟,她想起白雨渐带着恨意的眼神,他是不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人。 若她的存在,一直被白家人视作眼中钉。 若她与白家有血海深仇,白雨渐怎么会真心对她好? 都是虚伪的,装出来的,恐怕,还在心里嘲笑,看这个蠢货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竟然……还对他情根深种。 他会不会觉得……恶心。 所以才会对她若即若离,才会那么凶地训斥她,让她滚。 原来,打碎一个人是这么容易。 她额头不断渗出冷汗,脸色惨白如同死人。 白兰珠吓了一跳,“你到底怎么了。” 蓁蓁猛然抬起头来,她的眼里没有了光彩,变得纯黑一片,看得白兰珠心里发怵。 蓁蓁想起,白家有个藏书阁。 只不过常年上锁,据说是因为里面收藏了一些医学大家的孤本,害怕弄坏或是丢失,所以才禁止出入。 但蓁蓁却觉得,里面藏着秘密。 池家人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她不想再做那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撇下白兰珠,蓁蓁径直去了藏书阁。 大门的锁上了锈,轻轻拨弄就打开了。 里面光线很暗,静得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蓁蓁擎着烛台,缓步走过,停在一间上锁的屋子门前。 四周都是灰尘,这锁却是崭新的,像是有人经常前来。 她取下长春花簪,尖端刺入锁孔。 脑海中闪过一帧帧的画面。 特定的日子会醉酒。 没有亲朋好友在世。 与白家人的关系疏离客气,不像一家人。 全都是因为,白雨渐不是白家的子孙。 森森林立的牌位,仿佛一双双孤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女,似乎在怨恨这个不速之客。 雁南明氏的先祖。 烛台掉落在地,火光跃动着。 兄长,当真是雁南明氏的后人, 唯一的后人。 所以,他手里才会有连枝佩,所以魏桓才会怀疑到他身上,然后对她旁敲侧击。 他瞒的那么好,从来都没有对她表明过,所以连带着一无所知的她也骗过了魏桓。 那么她呢。 她又是谁? 雁南明氏,开宝元年被灭门。 满门上下,无一生还。 灭门者,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权宦,俪韦。 血海深仇。 灭门之恨。 蓁蓁颤抖地捂住了脸颊,泪水从指缝中滴落。 他背负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他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恨? 怎么会没有恨?! 祠堂不仅有牌位,还有一些落了灰的书籍,里面详尽记载了关于明家的一些事情。 白家祖上世代于明家为奴。 直到后来,白家出了一位医学奇才,便是圣手妙医白仲祺,亦是白雨渐的恩师。 当年,华清长公主体弱多病,身边被先帝安排了很多太医,其中最受器重的就是白仲祺。 公主病逝以后,白仲祺便辞官归隐了。 而白琴氏,乃是白仲祺的弟媳。 所以,白琴氏还有白家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兄长的亲人,而是他的奴仆。 难怪明明就连长辈的白二娘,对白雨渐都是敬畏更多…… 蓁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藏书阁的。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问清楚。 问清楚一切,包括,她是谁。 她是不是跟俪韦……有脱不掉的关系。 一路走去,张灯结彩。 下人的脸上带着笑容,高兴地布置着场地。 也是,白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办喜事,还是家主的终身大事,怎能不隆重操办。 大红之色跃入眼帘,蓁蓁有些恍惚。 为什么,要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这一切。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晚。 那只猫死状凄惨。 雪白光滑的皮毛上,都是它呕出来的血,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蓁蓁脚步顿住,不敢去问了。 万一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怎么办? 万一兄长当初,是真的要她死的,该怎么办……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是小秋找来,“小姐你在这里啊,池姑娘让奴婢来寻你,说是有要事要跟你商量呢。” 看到蓁蓁的表情,小秋怔住了,“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没事。” 蓁蓁摆了摆手。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里的,双腿如同灌铅一般沉重。 池仙姬正坐在桌边,不知在摆弄着什么。 蓁蓁看着对面的女子,眼中淡得几乎没有光彩,“你来做什么。”
第27章 027 一封信 既然白雨渐是明家后人,池仙姬又与他自幼相识,自然是知道一切真相的。 难怪,她从来都不对自己抱有戒心。 池仙姬知道,白蓁蓁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对手。一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白蓁蓁,试问,谁会将蝼蚁真正放在心上呢。 她知道白雨渐永远,都不会对白蓁蓁有什么别的不同的情感。 看到池仙姬脸上的笑容,知道自己完全猜对了。这种把人玩弄在手心之中的感觉,想必很是美妙吧! 池仙姬在动她桌子上的东西,被蓁蓁发现却没有半点慌乱,反倒好整以暇的地投来目光。 “这副表情,看来你是全部都知道了啊。 “但是蓁蓁,我要告诉你——有一句话叫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啊。” 她一手撑着下巴,懒懒地撩起眼皮,“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看着雨渐的眼神。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渴望得到一样珍贵的宝物。真的特别特别让我讨厌啊。” “我想带雨渐回去,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可是你——”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是他拼命想要洗刷、想要摆脱的污点。是他干净坦荡人生中,唯一的败笔。” 池仙姬站起身来,纤细的身形在月光的笼罩下愈发绝美如仙,她微笑地看着少女,“我跟雨渐,很快就要成亲了。俗话说,夫妻本是一体,夫君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 “一颗毒瘤,是不该存在的,是必须剜除的。既然雨渐下不去手,便让我来代劳吧。” 蓁蓁感到可笑,“这些话,你该让他亲自来对我说。” 池仙姬轻蔑地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去见他吗?蓁蓁。” “你不是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吗?你过来,我告诉你。” 池仙姬的眼神,是一种看着渣滓的眼神,她终于不再隐藏,暴露了性格中真实的一面。 傲慢、冷漠、高高在上。 蓁蓁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池仙姬不大在意地笑笑,随意拿起桌上的什么,“嵌水晶金圈。是送给雨渐的吧?” “这样廉价的,赝品。你知道雨渐以前用的,都是什么吗?” 她笑着,然后松开了手。 蓁蓁瞳孔骤缩。 啪! 水晶金圈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碎片折射出的光芒粲然,显得池仙姬那张美丽的脸有些扭曲。 她忽然迈步,一步一步踩过那些碎片,脚底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却像是踩在少女的心脏上,在那些裂痕上反复地、狠狠地践踏。 蓁蓁嘴唇颤抖,死死地盯着她的脚下,眼睛充血。 池仙姬走到她的面前,手心摊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簪子,她娇笑着说,“还有这个,长春花……这么多年,他就送了你这个啊?噗,那你也太可怜了。蓁蓁,” 她忽地俯下身体,在少女耳边轻轻地说:“你知道吗,其实雨渐他,最厌恶的就是长春花。” “因为就是在长春盛放的季节,他永远失去了家人。 “送你这个,想必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份仇恨。” 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急切伸出手,满心只有把东西夺回的念头。 就好像池仙姬的手中,不再是一根长春花的簪子那么简单。 而是她的信仰、她的性命、她全部的自尊。 池仙姬快步后退,唇边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切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只听见噗呲一声。 她的视线好像被血染红了。等蓁蓁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簪子的尖端,深深扎进了面前人的胸口。 暗红色的血迹从布料中缓缓渗透出来。 而簪子的另一端,就死死地握在她的手里。 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蔓延到四肢百骸。 蓁蓁猛地清醒。 ——她中计了。 “雨渐。救我……”池仙姬口角鲜红,踉跄了几步,裙摆铺散,重重倒在了地上。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五指雪白细长,美得触目惊心。只是还没伸出,就落了下去。 从她的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像是开出了一朵艳丽的彼岸花。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痛得连话都说不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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