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伸出手,修长冰冷的指节,从她额头开始,一点一点,直到抚上她的下颌,然后将少女的脸轻抬起来。 拇指在她的下巴缓缓地摩挲,有种绝对掌控的意味。 他从前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变了。 试探着她的温度,感受到她的脸颊有些烫热,白雨渐低声说,“你生病了,乖乖在这待着,我去给你找药。” …… 白雨渐回来时,找遍了山洞都没有看到蓁蓁。他有些慌了,沿着地面上的脚印寻过去,却看到那个白裙少女站在地势极高处,迎着松间山风,静静眺望那个方向,皇帝营帐的方向。 “宫里有那么好?” 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好的不是宫里,是宫里的人呀,”她笑眼灿烂,回头看他,一点红唇娇艳欲滴。 白雨渐一言不发地走近。 到她面前,他低头,微微皱眉。她便也跟着低头,看到自己的鞋面上有一些污泥。 “啊……” 她很是苦恼,“脏了……” 身前人忽然半蹲下来,伸着袖口,为她将鞋面那些污泥轻轻擦去。她要动,却被他强势地握住了脚踝,冰冷修长的手指蹭过她的肌肤。 她肌肤细嫩至极,脚踝纤细得一折就断,隐藏在层层叠叠的宫裙之下。 他忽然想起,这双腿是怎么勾着他的,挂在他的腰上,受不住地轻轻战栗着。 他用力闭眼,抹去脑海中那些想象。 “皇帝有那么多的女人。” 她听见他有点讽刺的口吻,“你不过是三千之一。有你魏贵妃又如何,四大家族还会往宫里送各种各样的女子,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永远是皇帝心中的唯一?” 他声音有些冷厉,“白蓁蓁,我看是这帝都繁华,迷了你的心!” 她似乎沉默了,好久以后,少女闷闷的声音才轻轻响起。 “我相信皇帝哥哥,”她就像被戳破了美梦的小孩,眼睛红红的,很是孤单脆弱,“你不可以这么说皇帝哥哥。” 就算这样,还是强忍住了没有跟他发脾气。 白雨渐知道是为什么,眼下四处,只有他和她二人,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依赖于他的保护。在宫里的时候很横,摆出贵妃的架子,这皇帝,或者说她的“心爱之人”一不在身边,她就开始若有似无地示弱了。 她很聪明,他一时间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觉得麻烦。 “皇帝不值得。”白雨渐沉声,“你喜欢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皇帝。”不值得的,是皇帝这个身份。至于是谁,那不重要。 “哪怕是印朝暮,我都可以忍……” 他竟是不自觉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就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蓁蓁歪了歪脑袋,她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兄长,你好奇怪。” “我若是喜欢一个人,我就要霸占他全部的喜欢,我不像你,我一定不会忍,” 她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若是皇帝哥哥移情别恋,我就杀了那个妃子。” “啊!”她忽然惊得叫了一声。 “你如何学的这么坏。”白雨渐眉间郁结,那十年当真是教到狗肚子里去了,难怪都说她是妖妃,如此言论,不是妖妃还能是什么。 “可是,就是会嫉妒嘛。” 她忽然弯下身,盯着他的眼,甜腻腻地说,“兄长难道不会吗?” “不会。” 那种低劣的情感,他怎么可能会有。 白雨渐垂眼,神情寡淡至极,可不知为何,她的那句问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白雨渐准备的药,她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怎么了?” 蓁蓁捂住胸口,摇了摇头,小脸有些苍白,“感觉犯恶心,不知为何,这几日有些昏沉,还总是想吃酸的东西……” 白雨渐一惊,拉过她的手腕替她诊脉,却是微微皱眉,脉象平和,并没有什么异状。 她却睁着眼眸看他。 “我是不是有皇嗣了。” 她语气期待。 白雨渐脸色微变,看她一眼,“皇嗣?” 咬着这两个字,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勾着唇角,隐约有点冷笑的意思。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小腹上,“白蓁蓁,你我之间有过一次。你怎么确定,这是皇嗣。” 之前,他对这个问题一直是难以启齿,避而不谈。怎么现在反常起来了。 少女听到他的话,脸色一白,“不是的,这是皇嗣。是我跟皇帝哥哥的孩子。” “这才多久,脉象都不显,你如何能确定,是有喜了?”白雨渐眼里隐隐烦躁,他起身走动,袖袍如同流云般垂下。 她坐在那里,看上去很不高兴。 “我不管。” 她的手还被绑着,把头偏过去不看他,红唇却翘了起来,语气藏不住的喜悦,“你快给我解开了,然后送我回去,我要告诉皇帝哥哥这个好消息。皇帝哥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他的伤能好得快一点。”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身前骤然一暗,男子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声音隐隐带着怒气,“你就这么笃定,你肚子里,是你皇帝哥哥的?” 迫她看着他,白雨渐眼眸是冷的,他一字一句地说,“白蓁蓁,说不定是我的呢?嗯?” 少女似乎被吓到了,“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装什么傻,”白雨渐的笑里有一丝轻蔑的意味,“之前不是总挂在嘴边么?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既然知道害怕,当初为什么要引诱我呢?既然引诱了我,就应该预料到这个后果啊。” 她眼睫颤抖,似乎陷入了剧烈的心理斗争。半晌,少女扬起小脸,坚定地说,“不论如何,这就是皇帝哥哥的孩子。”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白雨渐一怔。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猛地想到一个可能。 莫非是皇帝身子不行。 所以……她才铤而走险。 魏贵妃入宫两年,独宠却无子。 所以,之前那些话…… 难道都是她放出来的烟.雾.弹。 她说的,为了皇嗣,才是真的? “兄长,”她忽然唤道, “兄长?” 这两个字,让他想要冷笑。 她看着他,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白蓁蓁!”他再度被她激怒,死死握住了她的双肩,额角的乌发散落下来,衬得肌肤冷白。一双桃花眼浓墨翻滚,他握住她肩膀的指骨微微泛白,“好玩吗?这样好玩吗?” 他何曾有过这般失控,“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混淆皇族血脉,视同谋逆,按罪当诛! “白大人,帮我保密。” 他的呼吸轻了一下。 “你休想。”他方才就不该心软,就应该逼她喝下月见草,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说的那些话,不是骗大人啊。” 她忽然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这一个月我没有给皇帝侍寝,所以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你的。” “皇上如今伤势危急,我说不定,真的会一命换一命呢。但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孩子,一定保不住的。” “你……”白雨渐的手猝然收紧,“你敢。” “兄长。”她温柔地低唤,可每一声,都好像在用刀割着他的心,“你以前,可以为了你深爱的人不要性命,你又怎么知道,” 少女看着他的双眼,甜甜一笑。 “你一手教大的我,做不到呢?” 他眼角逐渐泛红。 所以她才那般认错,就是想让他心软,试探他的心意。好让他为她隐瞒这一切,让他为了她,铤而走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抵住她的额头,喃喃,“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没有谁错啊,只是,我不再爱你了而已,”她笑了,很轻很轻地说,“我爱皇上。若是皇上没了,我就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陪他。” 他闭上眼。 那块碎裂的水晶,终究是碎裂了。 再也,拼凑不全。他一片片地粘合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自欺欺人。 到底是自欺欺人。 “原是我护驾不力。” 他把她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冷漠地说,“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白蓁蓁。”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山洞,向南一路走去。丢下她一个人,毫不顾及她的死活。 蓁蓁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对着空气说: “给本宫松绑。” 立刻有人出现在她面前,恭敬跪下道: “是。” 看来俪韦的暗网,还是有些用的。 蓁蓁眯眼看着外面的阳光,一切,都只是个局罢了。 只是,他真的会为了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去摘长凝吗。 …… “娘娘,这是您要的东西。” 宫娥捧上一个锦盒。 里面放着一朵长凝花。淡蓝色的花瓣舒展着,根茎上排列着小刺,刺尖隐约有一抹红,好像是谁的鲜血。 她当初为了这个,吃了多少苦头。 蓁蓁勾起唇角,他当然可以让别人去摘。 雁南明氏声名显赫,一定有人愿意为了明氏,献出自己的性命。 她漫不经心地想,他那种人,应当不会像当初的自己那么傻,亲手把长凝花摘下来吧? 她扶着额头,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有一丝得偿所愿的意味。 眸光却倏地一凝。 因为在那锦盒的下边,还有一枝杏花。 杏花雪白,边缘泛着微微的红,好似美人微醺的面庞。 意外叫人想起,那人酒醉后的模样。 …… 近来,燕京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皇帝春猎遇刺。 第二,俪韦还朝。 这俪韦也是祸害遗千年。 原本心脉重伤,不知怎么得了一味奇药,就渐渐好转了。 他的手段人人皆知,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数日的功夫,等他完全大好,朝廷的风向立刻变了,以魏家为首,联合俪韦余党上书向圣上施压,又几日,俪韦官复原职。 接连几天,魏桓都是得意非常,唯有白大人的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寒冰。 散朝之后,扶绥池家家主,池复追上前方那道雪白笔直的背影。 “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池复一脸愠色,厉声道,“为何那俪韦会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男子瞥他一眼,冷漠如冰。 “你不是绝无失手的吗?” 池复咬着牙,嘶吼道,“这已是你第二次失手了!” 第二次,该死的人没有死。 池复嗓门过大,引得旁人侧目,他压着声音,低吼道,“你想想明家死去的人,想想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和妹妹!你的弟弟,当初为了你甘愿受大火焚身,被俪韦验尸,尸体当着众人的面被剖开,内里全是焦炭。你那时躲在密道,不是全都看见了吗?你不是亲眼所见了吗?而你的妹妹,尚在襁褓之中,还是个半大婴儿,却被俪韦的手下一刀刺死!你想想池家满门性命,再想想池袅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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