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承熙怔了一下,“那日的事已经算是搁开手,你这是要旧事重提?宫中那么多美人,贵女也可以随你挑选,非要姜凤书,你自己也没法儿再在宫里待下去。” “臣愿意。” 风承熙看着她,脸上有深深的温柔,眼中有浅浅的笑意,“朕知道你的忠心,这点便够了。” “陛下,臣求娶姜姑娘,并非单纯为了尽忠,而是真心喜欢姜姑娘。” 叶汝真仰头望着他,“臣早说过臣向来好色,而姜姑娘的美色万中无一,臣在那日花筵上便对她一见倾心,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开口。 臣的妹妹知道了臣的心思,说要替臣去探一探姜姑娘的口风,所以故意在席上弹奏那支新曲,果然引起了姜姑娘的注意。 臣在这里等候消息,听陛下说她二人举止亲密,想来臣并非是一厢情愿,所以恳求陛下恩准,为臣与姜姑娘赐婚。” 风承熙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你是说,那日在撷芳阁,她的本意并非陷害你,而是想与你生米做成熟饭?” 叶汝真:“臣当时不敢相信,现在想想,恐怕真相应是如此。她若是想要陷害臣,为何要搭上自己的清誉?直接说臣想谋害她,罪名岂不更重?罪证也更好伪造,只须稍稍在身上划拉一道小口子,臣便有口难辩。” 风承熙目光深深,面沉如水。 以他的聪明,只要略为点一点,自然便能明白姜凤书当时的诸多可疑之处。 比如为何和叶汝真一样把赵晚晴排除在外。 比如为何会在关键时刻晕过去。 最最可疑的正是叶汝真所说的这一点,用自己的清白做局,风险过大,赢面又太小,实不像姜家人应有的手段。 “叶卿,你与姜凤书,当真是在花筵之上一见倾心吗?” 叶汝真听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便知他极为不悦。 叶汝真不明白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她留在他身边就是个逗乐子的弄臣罢了,但若真能娶走姜凤书,却是能为他除去心头大患。 这回没有心疾作梗,她非得把此事促成不可。 叶汝真把心一横,仰头望着风承熙,“陛下明察秋毫,花筵之时,确非臣与姜姑娘的初见。姜姑娘时不时会去青云阁,而臣是青云阁的常客,臣起初还以为她只是寻常女伎,直到花筵初见,才明白她的身份。” 风承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慢慢地笑了。 “好啊,叶卿,你连人家心口上的红痣都知道,却能在朕面前装着不认识人。” 叶汝真自己都忘了那日故意把古嘉仪错认成姜凤书的事。 此事被点出来,只得强行圆道:“陛下恕罪,臣对姜姑娘情根深种,当时实在不想让她被伽南王子看中,嫁去伽南,所以才假装不识。”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风承熙仰天大笑,再低下头来时,眼角隐隐有了诡异的红晕,“叶卿啊叶卿,朕以为朕已经算会演戏了,没想到你的演技,尤在朕之上!”
第43章 欺君 叶汝真懵了。 她一直以为风承熙上次在撷芳阁发作, 是因为姜凤声在暗中操弄。 现在看来好像不全是,这里头似乎还有她的功劳? “陛、陛下……” 她才开了个头,眼角余光就见叶汝成和姜凤书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走出来便罢了,两个人眼圈都是红的, 衣衫也微有凌乱, 显然抱在一起痛哭过。 风承熙纵使在惊怒之中, 依然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变化,顺着便想回头。 “陛下!” 叶汝真猛扑上去, 抱住风承熙的大腿,“臣对不起您!这都是臣的错, 您听臣好好给您解释!” 那边叶汝成和姜凤书遥遥看见了这边的情形, 只见风承熙站着,叶汝真跪着,似在回话。 臣子在君上面前跪着回话乃是常事, 叶汝成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姜凤书却是脸色一变。 以叶汝真而今之受宠,能让她在私下还跪着回话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拉住了叶汝成的衣袖。 叶汝真瞧见姜凤书带着叶汝成离开, 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风承熙的声音冷落在头顶:“叶卿,解释啊。” 叶汝真悄悄抬头。 根据她以往的习惯, 风承熙发作之时, 就像一个缺抱的小孩,只要抱一抱他,他多半能停下来。 但这次没有。 风承熙的眼角发红,神情却极端平静。 他俯视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汝真忍不住松开了他,心中发慌:“臣……臣其实也不想骗您的……陛下您一定还记得吧?臣一早就说过要辞官来着……” 她越说越紧张, 干脆道:“要不这样,臣也不敢求您赐婚了,臣对不起您,您把臣逐出宫去,削官为民,永不录用,臣绝无怨言。” 风承熙盯着她慢慢地笑了。 这笑容比方才的冷笑还让叶汝真牙颤。 “把你逐出宫去,那岂不是遂了你的意?” 风承熙慢慢地道,“你出了宫,照旧是满楼红袖招的叶郎君,还可以去青云阁和姜凤书私会,真是想想便是快活啊,对不对,叶卿?” 叶汝真根本不敢搭腔,只一味磕头。 她完全不知道风承熙恼的到底是她喜欢姜凤书,还是她隐瞒了自己喜欢姜凤书。 “怎么不说话了?” 只见风承熙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然后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叶汝真的下巴。 叶汝真被迫抬头的时候看见他的眼中已经涌现血丝,这是发作之兆,可他的语气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平稳,甚至有点悠长。 他的手指碾过她的唇,力道重得让叶汝真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也对,这张嘴,一张开便是骗人的,不说也罢。” “陛下……陛下您还好吗?康公公……” 叶汝真想转头,却被钳制得紧,无法挪动,只得大叫,“康公公,药!” 康福领着人站在风承熙身后,隔得颇远,瞧不见风承熙的脸。 每当风承熙和叶汝真在一起的时候,康福都很放心。 哪怕是陛下心疾发作得再厉害,只要叶汝真在,再大的雷霆之怒也能收住。 因此听到叶汝真这一声,康福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趋近了才发觉情形不对,陛下发作了,但发作的样式好像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你都一门心思想逃出宫了,还管朕喝不喝药干什么?” 和以往的狂躁不同,此时的风承熙虽是咬牙切齿地捏着叶汝真的下巴,声音却是压得低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误国之诛,人臣之奸,莫重于欺君之罪,叶汝成,你罪犯欺君,还想着能脱身而去自在逍遥?你把朕的皇宫当什么地方了?你把朕当什么人了?!” 以前风承熙掐着叶汝真咽喉狂怒的时候,叶汝真都没有害怕。 但现在这样的风承熙,让叶汝真感觉到害怕了。 恐惧让她本能地想逃。 风承熙清晰地在她脸上看到了以前经常在别人脸上看到的神情——混合着恐惧与畏缩,仓惶与惊慌。 他松开了手。 声音森冷。 “传旨下去,起居郎叶汝成欺君罔上,罪不容赦,即日起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 叶汝真以前上朝无聊的时候,会往前翻起居注,打发时间。 她看到从过年后到三月初这段时间,风承熙一共送了二十七位臣子进天牢。 其中包括两位她的前任。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她。 天牢里不见天日,日夜都点着松油火把,空气里弥漫着松油燃烧的辛烈气味,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霉烂味道。 虽然风承熙下令不让任何人探视,但在这座皇宫,姜家的人是永远的例外。 入狱第五天的时候,姜凤书出现了。 叶汝真扑到栅栏上,试探着唤了一声:“姜姐姐?” 姜凤书没有反对这个称呼,只是叹息般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 “姜姐姐,我家人怎么样?陛下有没有抓他们?” “他们没事。”姜凤书道,“不单没有下狱,甚至连你下狱的消息都不知道。” 叶汝真几天来日夜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她迟疑了一下,问:“那……陛下怎么样?” “不知道。”姜凤书道,“这几天没有上朝,明德殿中守得如铁桶一般,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不过了然大师入宫了,应当没有大碍。” 叶汝真低头。 看来是发作之后还没有恢复,尚没有力气来处置她。 “等陛下好了,会不会砍我的头?” 叶汝真忍不住问。 姜凤书打量一下她的牢房:“这屋子是康福给你安排的?” “嗯。” “那便九成不会。” 叶汝真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关联。 “你这里有被褥,身上没有锁链,甚至没有换囚衣,”姜凤书仔细打量她一下,“是不是还有热水梳洗?” 叶汝真:“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没见过真正的天牢是什么样。”姜凤书道,“放心吧,康福是历经四朝的人精,他既然能这么安排,就说明你没有到绝路。” 叶汝真也觉得自己不该到绝路,她的提议明明很完美,风承熙只要点个头,所有人都能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吗? 仅仅是因为一点隐瞒,就得下天牢? 那他要是有一天知道她连名字连人都是假的,岂不是要把她千刀万剐? “姜姐姐……”明明狱卒都被打发走了,叶汝真还是忍不住压低了一点声音,“你能帮我越狱吗?” 姜凤书点头:“我正是为此而来。” 姜凤书的计划是让叶汝真装病,每日咯血那种。 咯上几日便开始装作晕死过去,狱卒按例会请狱医。 狱医已经被买通,会说叶汝真身患痨病,不单命不久矣,还容易传染他人。 罪犯到了这一步会面临两种可能,一是被提前行刑,二是被送进天牢最角落的暗室等死。 鉴于康福对叶汝真的照拂,第一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剩下的便是第二种。 暗室的看管比这里要松懈得多,方便来一出偷梁换柱,到时候一具真正因痨病而死的尸体会替代叶汝真。 此时天热,等到风承熙想起处置叶汝真之时,尸体已经埋在土里半烂,除非开棺验尸,否则谁也认不出来。 叶汝真觉得此计甚妙。 风承熙再恨她,应该也没有恨到要扒她棺木的程度。 “嫂子你最好了!我叶家祖宗一定是在天上烧了高香,我哥这辈子才能遇上你!” “莫要这样说,若不是因为他遇上了我,你们兄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境地,说起来你身陷囹圄,归根结底,还是因我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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