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鸿抬头看向宁星玥别过去的侧脸,如雪的肌肤光泽动人,此时却布满厌烦和不耐,如若不是看在往日残留的情分,她或许已然开口呵斥。 他就这样木讷的望着,原本滚烫的心,也渐渐凉了几分。 朝堂上那个说话掷地有声的萧大人,现在声音微弱,坚毅中更是多了些小心翼翼,他将手中的盒子举到了宁星玥的面前,表情诚恳: “公主,这个是臣特地找工匠烧制的青釉三足香炉,想赠与公主。” 前几日,刘理向曾经在长乐苑服侍的侍女打听过,公主屋里长期都熏着白檀香薰,那送公主一个香炉也算得上是投其所好吧。 萧逸鸿话音刚落,邱素心瞥了一眼那盒子里的香炉,轻笑一声。 “大人想必是不曾知晓公主自小就要喘鸣之症,本该是要避免熏香才是。” 萧逸鸿哑然。 “怎会……” 明明侍女说她长期熏香,怎会有误? 此时,萧逸鸿发现宁星玥眼神不经意间扫过他腰间悬挂的香包。 香包。 这是他从小在萧府就养成的习惯,只是太过于自然,以至于自己都近乎忘却。原来从始至终喜欢白檀的都是他自己,宁星玥此前喜欢这味道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 她对他这般在意。 他对她从未留心。 在一旁许久未做声的宁星玥,悠悠开口,“大人此去经年,愿今生不复相见。” 京城街头当下已是繁花似锦,熙熙攘攘的桃花挤满枝头,将整个长街映衬得绚丽多姿,浓艳且热烈。来街上赏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将宁星玥和萧逸鸿不小心冲散,朝着反方向越推越远。 忽而她抬头穿过人群深深望了萧逸鸿一眼,不是留恋,更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今生不复相见。 言犹在耳,萧逸鸿怔怔愣在原地,脸色白得吓人,此刻他直直盯着宁星玥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敢再贸然上前。 直到她身影湮没在巷尾,萧逸鸿方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不知何时,齐彦来到了萧逸鸿身边。 他没有询问两人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轻拍了一下萧逸鸿的肩膀: “是时候该走了。” 两人转身便上了马。 “驾——” 几乎同时,两人如利箭般射了出去。 似是在暗自较劲,时下两匹毛色光亮的汗血宝马在城中飞驰,速度奇快,难分伯仲。 萧逸鸿从皇宫回到府里时,脸色煞白,比白日在拈春门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让任何人靠近。 直到夜幕降下,门外传来声响。 “大人,晚膳准备好了,多少用点吧。” 是刘理在门外小声劝说。 “进来。” 刘理怯怯端着一碗粥进来,轻轻置于桌面。 萧逸鸿端起来尝了一口,这是后厨精心烹制的生滚粥,宁星玥在时也时常夜间当做宵夜端来书房。 现在吃来,索然无味。 他抬头看向刘理,略有所思,“好久没有吃香椿酥饼了,让厨房做一份来吧。” 刘理眸子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俯身,“是。” 便退了出去。 萧逸鸿重新将目光转向案上那本看了一晚上都未曾翻一页的古拓本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被再次轻叩,刘理重新进来。 他手上还端着一碟堆叠整齐的香椿酥饼。 萧逸鸿用勺子挑了一下那碗已经凉透的粥,将它推到了一边,示意刘理将酥饼置于他身前。 信手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咔嚓——” 一声脆响。 萧逸鸿咽了一口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府中是换厨子了吗?” 刘理垂目,“回大人,从未,依然是张厨。” “那为何这香椿酥饼的鲜香未及往年一分?” 刘理明显咽了咽口水,回答的声音又小了些,“往年都是长公主做的。” 萧逸鸿现下捏着酥饼的手指越收越紧。 长公主。 回想起今日宁星玥说的“此生不复相见”,萧逸鸿刚刚红润一点的面色又黯淡了些。 如果宁星玥是这么希望的,那他便如她所愿。 “长公主往日还为本官做过什么?” 刘理瞥见萧逸鸿眼中的厉色,忖度片刻,也不敢有半点隐瞒: “萧大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皆为长公主亲自准备,吃方面的话,上至四季不同的菜单搭配,下至每日不同的甜品汤水,这些都是由公主询问御医和御厨后特别制定的,以保证四时不重样。穿方面,就以大人现在身上的从内而外为例,都是由公主亲自挑选的江南工匠定制而成。用……” 刘理本还在絮絮叨叨答着萧逸鸿的话。 萧逸鸿的眉头越拧越紧,额边的青筋突起,“行了,将公主留下来的物件统统给我收起来,改日都还回去。” “这……”刘理突然犯起了难。 刘理环顾了一眼他们所处的书房,“大人,这里面的所有的物件都是公主置办的,果真要搬,怕是整个府内……” 萧逸鸿心中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目光划过手背上一道棕色的瘢痕。 那是他十年前在狱中时,因为严刑拷打,被狱卒的鞭笞得皮开肉绽。当时环境恶劣,手背上的伤口处不慎被感染,后来即便好了,也落下了这一个不深不浅的疤来。 萧逸鸿跌坐回身后的圈椅之中,低头失笑。 是啊,他这条命都是她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 他又该拿什么还。 他怎么还得清。 “罢了。” 萧逸鸿朝刘理挥了挥手,“退下吧。” 刘理似是想起什么,正准备退出房间的脚又收了回来。 “萧大人,前几日宫里来了消息,说上巳节皇上赐宴,请您和表小姐务必参加。” “这次参加宴会的都有谁?” 往年每次萧大人都是告病,而免于参加,但今年却还主动询问,真是破天荒。 “这个比赛往年京城的所有王公贵族都会去参加,一方面,如果赢了可以向皇上讨个彩头,另一方面,这其实也是一个变相的相亲会,未婚的少爷小姐们都会积极加入。”刘理如实回答。 “长公主会参加吗?” 他终还是问出口。 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阻挡不了他想见她的念头。 刘理恍然大悟,“参加,当然参加。” 刘理又补充了一句:“今年长公主阔别十年之后再次参加上巳节活动,又不少贵族们都盯着想与她组队参加骑射大赛呢!” 萧逸鸿原本皱了一晚上的眉,听见宁星玥的消息之后才舒展开一会儿,又被刘理的一番话给堵了回来。 “什么是骑射大赛?” “这个比赛呢,是将参赛者通过抽签的形式,分为一男一女组成一队,两人同骑一匹马,男子张弓,女子持箭,三箭定胜负,看哪组射在对方靶子上的箭多,就由哪组获胜,获胜的一组可以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皇上都会满足。” 刘理将听来的规则跟萧逸鸿复述了一遍。 萧逸鸿的脸上浮现出近日里少有的笑容,如若这般,那这次的骑射大赛,他势在必得。 刘理见他心情转好,又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今年除了京城贵族,北国太子也会参加……”
第17章 “齐彦……” 萧逸鸿从喉头的缝隙挤出些声音,现下攒眉蹙额,让立在一旁的刘理不寒而栗。 刘理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直直盯着眼前的香炉,几个时辰了纹丝未动。 夜渐深,偶尔幽幽飘来一股极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是廊边的紫藤花,开得正盛,不小心闯入书房的窗棂。 执着的爱。 未曾想现在也生了变。 窗外虚弱的虫鸣,忽高忽低。 好似催眠曲般,服侍在一侧的刘理已经开始有一茬没一茬的点着沉重的脑袋。 “刘理。” 一声低哼沉稳的声线,打破了他的美梦。 “别吵……”刘理在半梦半醒中嘟囔了一句,忽然发现自己还身处书房。 当他胆怯心虚的转过头去,正正对上萧逸鸿的染满愠色的双眸。 “大人恕罪……”说着刘理双腿跪地,不敢看萧逸鸿的表情。 书房静默无声。 过了一会儿埋着的头瞧见一双皮面靴尖进入了自己的视野。 萧逸鸿轻咳一声,“有件事交你去办。” 刘理听见萧逸鸿语气平和,这才放心抬起头,将萧逸鸿嘱咐的事情一一记下,不敢有丝毫遗漏。 而后,萧逸鸿便让他退了出去。 刘理从书房出来之后,并未着急挪步。 这夜明明如此寥寥无声,落针可闻。 刘理心中却是生了疑,方始应是自己睡迷糊了,才会梦到一些荒诞之事。 不然为何向来都正气凛然的首辅大人,竟让他去打点魏公公。 就为了在齐射大赛上能跟长公主分在一组。 刘理越想越是迷惑不解。 明日就是上巳节宫宴了,宫人们此时都忙得脚不沾地。 而其中魏公公那儿今日登门拜访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 大都为了一个目的。 ——明日骑射大赛的分组。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通过抽签上的数字来匹配队友,但这小小的抽签箱确实内有玄机。 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每年这日各府的公子小姐便会托人来找魏公公,希望能跟自己心仪之人分在一组。 今年魏公公收到三封特别有意思的信。 第一封是长公主让翠竹送来的。 长公主的意思是让她直接落空。 因为按照大赛的礼制,如果落空的那位,就会作为裁判全程监督比赛。 魏公公自是以为宁星玥只是刚刚和离,还深陷痛处,不愿参加又不忍心拂了皇帝的面子,如此要求也是情有可原。 第二封是萧逸鸿让刘理送来的。 信中明示萧大人想要跟长公主分在一组。 起初魏公公读到这信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萧逸鸿这是主动去讨好长公主? 回想起当初,宁星玥求了好久,先帝才答应两人的婚事,就在大家都以为萧逸鸿定会念着宁星玥的救命之恩,好生待她一生之时,萧逸鸿却是主动请缨北伐。 是以,朝堂一片哗然。 罪臣之子手握重兵,引得无数大臣上谏弹劾,宁星玥力排众议,以性命相保才使得萧逸鸿能够成功赴任。 之后萧逸鸿一去就是五年,除了传回的战报,其余杳无音讯。 世人皆笑宁星玥一厢情愿,用身份来强留萧逸鸿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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