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修默默抬眼,打量着眼前人。女郎美目低垂,微微抿着红唇,纤瘦的肩颈线条一览无余,鸦羽般浓密的睫微微颤着,和高挺鼻梁成为一道优美的剪影,欺霜赛雪的皮肤嫩的如同水豆腐,小巧的耳垂并无一物,素净的很,只是耳尖微微有些发红。 比起她那唯唯诺诺的爹来说,她这反应还算是平静。 行军御下,战场搏命厮杀,朝堂雷霆倾轧,他自然知晓自己对于别人来说有多么的威压。所以当他被人暗算,落马坠崖时,他也并不指望能有几个人能够真心救他。 跌落回地面时,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累的很想大睡一觉。他是在一阵昏沉中被人摇醒的,那力道并不很大,倒是有种小心翼翼的急切和温柔,他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焦急无措的姣白小脸。 女郎看到他睁开眼,粲然一笑,眼角溢出泪花来,“太好了,你还活着!” 她由衷高兴地看着他,泪水浸过的眼睛又大又亮。有风轻轻拂过,把她落在腮边的几缕发丝吹起,阳光透过层层的密林枝桠射了下来,将她纤瘦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白居易 。 预收《嫁给黑皮糙汉弟弟》,欢迎老板们收藏! 顾司婉探亲时被恶毒继母陷害,坠落山崖失了忆,被一家猎户所救。 女郎明媚皓齿,香泪楚楚,还不记得自己家住哪里。猎户夫妇一看乐了,生得这样好样貌,再好好养几年,正好给他的好大儿娶了当媳妇。 然后便听到身后门扉一声响,啪嗒有什么东西掉了。聂双站在柴门边,眼睛直直盯着那雪玉一般的人儿,眼珠子都不会转弯了,手里的柴火摔了一地。 起初,聂双对这个天降的大家闺秀视若神祗,细心娇养无微不至,连偷偷看她一眼都带着小心翼翼。 后来,他强壮的身躯压住她,舔一口她挣扎的耳垂,力道像是发了狠,发红的眼中满是令人难以负荷的沉痛和哀求,“阿姊,不要回去,就陪我在这山里过一辈子,不好吗?”
第2章 第 2 章 ◎救下◎ 比起如今待他的小心翼翼,高行修还是怀念苏婵刚救下他时,对他说那一句带他回家的样子。 他知道,她和别人一样怕他。那双清澈温柔的眼里藏不住情绪,一颦一笑全都写在了里面。虽然她强装着镇静,但那微微瑟缩的羽睫和眼底划过的畏惧又怎么会逃过他的眼睛。 既然怕他,当初又为何要救他。 不知她现在心里后不后悔。 春日的暖融还是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寒意,透过门缝卷了进来,尘埃在寂静的空气中缓缓下坠,像一场盛大又腐朽的落幕。等到他终于喝完了粥,苏婵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她放回汤匙,将碗拿在手里,对他道,“等药煎好了我再来,你先休息。”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 一道低沉冷肃的声音传来,苏婵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谢谢。” 高行修端在在床头,身上只穿着素白的亵衣,肩宽背阔,清清淡淡,正静静看着她。 落难之后,他对别人始终存有戒备之心,就算是救下她的苏婵一家,他也并不能做到全部信任。但莫名其妙的,他对她却一直很放心,也愿意和她说几句话。 也许是眼前的女郎救了自己的缘由吧。 或许是雪白的亵衣冲淡了一些他身上的煞气,又或者是透过窗柩洒下的阳光消融了他眼中一贯的寒冽,他此刻静静看她,并没有了多少令人望而却步的压迫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开口,苏婵明显怔了怔。 随即她很快恢复了神色,摇了摇头,冲他微微一笑,“不必言谢,这都是应该的。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不要多想。” 说完之后,她又对他露出了第一次救他时那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由衷的笑容。 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他却仿佛看到了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兔子被人温顺地捋着毛发,渐渐放下了竖起的红耳朵,露出毛茸茸的头给人摸。他难得开一次口,就让她这么轻易地卸下了戒备,还真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 高行修默默想着,也许是他平时板着个脸太冷了,吓到了她。他应该多开口跟她说说话的。 。 栩栩如生的花鸟芙蓉,流连花丛的翩跹玉腰,颉颃交颈的戏水鸳鸯……每一个图案都精巧细致到夺目。 苏婵将完工的刺绣摊起来,一个一个仔细检查着,苏大凑了过来,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绣的真好。” “跟你娘绣的一样好。” 苏婵嘴角含笑,目光专注,“娘的手艺比我好多了,我不敢比。” “谁说的?你的手艺不差你娘,再过上几年,你就要赶上她了。”苏大语气略带夸张,随即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沉寂下去,目光拉的悠远,像是在思念着谁,“唉,只可惜你娘走得早,这些担子都落到了你一个人身上。是爹无能,爹无能啊。” “阿爹,莫要这样说。刺绣是我的手艺,我也喜欢刺绣。”苏婵忙放下了手中刺绣,柔声安慰道,“娘虽然去得早,但她留给了我能安身立命的本钱。能凭自己的手艺挣钱,让咱们家过得更好一点,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以前全靠着您一个人上山采药卖钱,现在我也能出一份力了。爹如今您的身体也硬朗,咱们一家过得稳稳当当的,这样的日子,我挺知足的。” “好闺女。”听了这一番娓娓之词,苏大莫名湿了眼眶,“要是爹争气,早就为你择了一门好夫君,让你嫁一个好人家,何至于等到了现在。爹于你有愧,爹不能拖了你的后腿啊。” “能一直和阿爹待在一起,我才不要嫁人。”苏婵反驳道,红唇微微嘟了嘟,清冷的美人面难得露出一抹亲昵的娇态。 “胡闹!哪有大姑娘不嫁人的!”苏大斥她,“女大不中留,你要是真的不嫁人,十里八乡的会怎么看你?你放心,爹就算豁出去这身老骨头,也定要为你找一个好人家。听话!” 苏婵不再言语,轻轻点了点头,脸悄悄有些红了。 苏大看出端倪,凑近了看她,问道,“你也是快出阁的大姑娘了,有没有相中的郎君?有的话就告诉爹爹,爹爹想尽办法也要帮你。” 苏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但是那含羞带怯的眼底还是不经意间泄出了几分,苏大敏锐地抓住,挑了挑眉,不禁喜上眉梢,“真的有了?” 苏婵连忙摇头,揪住苏大的衣角,亲昵地晃了晃,“没影的事儿呢,阿爹,您就别问了。” 这是苏婵不好意思和不想回答的惯用动作。苏大了解他这个女儿,苏婵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听话乖巧,性子软和,但是心思细腻,想的很多,她不想说的事,别人很难问的出来。换句话来说就是心里很能藏得住事。 不麻烦别人的事,她从来不愿意多说一分。这是好事,也是不好事,久而久之很容易闷出病来。苏大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他真怕等到他百年之后没有人为她撑腰,她这息事宁人的性子容易受人欺负。 她现在不想让他多操心,他便遂了她的愿。苏大点了点头,佯作不追究,笑道,“好,爹爹不问就是了。只是有一点,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记得跟爹爹讲。” 苏婵温柔朝他笑了笑,她一笑起来,嘴边便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双小虎牙显得分外俏皮动人。 “知道啦。” 。 到了第二日,苏婵又去了一趟绣坊。 路过满路垂柳的岸边,杨氏还在,不过这次她没有洗衣服,而是晾晒着几条用盐腌制好的长鱼。 杨氏撸着袖子,将长鱼一条条地搭在了架子上,有微微的咸腥味传了过来。看到了苏婵,她眼睛一亮,高声道,“阿婵,又出门了啊?” 苏婵柔柔应了一声,“嫂嫂,我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杨氏急道,“这鱼味道腥的的很,你这是要去绣坊吧?可不要沾染了一身的腥气,快去忙你的吧,嫂嫂自己能忙得过来。” 苏婵见杨氏迭迭推辞,于是与她道了别,又行了一段,去了前面的绣坊。 她昨天已经将半个月里绣的东西都交了去,只不过掌柜说有一个盐商在他这里订了一件嫁衣,要求十分高,又催的急,光花线就需要十几种,弄起来费工费时,需要绣花针细如发丝,又需要绣娘精湛的绣工,他的绣坊里手艺最好的一个绣娘正巧前几日告了假,如今一时半会没有拿得出手的绣娘。 苏婵的娘曾经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绣娘,而苏婵更是继承了她的一身好手艺,掌柜于是在昨天跟苏婵提了一嘴,希望她能过来帮帮忙,工钱给她开平时的三倍。 苏婵听了之后是很动心的。 曾经掌柜就看中了她的手艺,想让她到他这里来做工,她给婉拒了。绣坊忙碌,爹又年事已高,她得在家里多照顾着,再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宜过早的抛头露面。所以她只在家里接一些绣坊的私活,时不时来这里换一些银钱,填补一下家用。 她昨天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掌柜,回去之后想了一晚,今天过来给他答复。山上垦田渐多,她想起最近阿爹上山采的东西越来越少,家里的生活最近有些贫简,再加上受伤的高修,突然间多出来一个人,更是入不敷出。这个时候该是她站出来的时候了。 再者,若是等她以后嫁了人,她也得给自己置办一些嫁妆才是,为爹分忧一些。 思来想去了一夜,苏婵决定同意。但她也有个要求,她只在绣坊做工半天,但不用担心,她会把当天的任务都做完,并且她在绣坊做工这件事,得瞒着苏大。 掌柜的同意了。 两人商量好了,苏婵第二日便可以过来做工。商议完成之后,苏婵从绣坊出来,往回家的方向走,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前面的药铺。 她想起来昨天刚给高修买了药,一时半会用不着再来,刚准备路过时,忽然从药铺里传来了小二的声音。 “哟,李公子,今天您怎么过来了?” 苏婵愣了一愣,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 随即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甚是温煦动人,“家母昨夜染了风寒,在下来抓一些驱寒的药。” “李公子真是一片孝心啊。”小二的声音有些远,似是远去抓药去了,“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苏婵站在药铺外面没有动,一缕阳光斜斜地打在了青石阶上,将外面的地界折射成了明暗两方,而她站在斑驳的阴影处,她数着石阶上浅浅的青苔,悄悄抬起眼,望向药铺的里面。 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背影挺拔隽秀,如玉山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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