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觉得他炙手可热,想方设法打压他,而他硬是靠一场场的胜仗让他们闭了嘴,得了朝廷的青眼。他向他们证明了自己不仅是师出高家的将门之子,更是更胜其父高将军一筹的沙场名将。 这么多年,杜齐从来没有见过高行修身边有过什么女人,苏婵还是第一个。 将军对苏婵颇为上心,这种态度在其他女人身上从来未有过,就连陆琳琅也未曾。杜齐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将军这个样子,他看的出来将军很喜欢苏婵。 可是苏婵会不会也这样认为,那就不得而知了。 杜齐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军营里全是清一色的糙老爷们,他也没有正儿八经接触过什么女人,自然对这种弯弯绕绕的男女之情不甚了解。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将军是在为苏婵烦心,而苏婵并不喜欢将军。甚至还误会了他。 或许把苏婵叫来,让她亲眼看上一看,她就不会再误会将军了,那将军也就高兴了。 将军一高兴,那他自己也就好过了。 杜齐想想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反正自家将军被苏婵那样说了一通,估计一时半会也拉不下脸再去找她,那就只好他代替将军去了。 哦,对,将军如今脸也被划伤了。 算了。就这样。 他这么擅作主张,将军应该不会怪罪的吧。 。 殿内檀香阵阵,悠远地飘向宫闱深处。 陆琳琅和卢明镇正在对弈。 有宫女轻轻进来,眉目低垂,“殿下,太子殿下为殿下送来了新贡的云杉松雾,特意请您品尝。” 陆琳琅抬起头,笑了笑,“太子哥哥有心,替本宫回谢一下。” “老师,新贡的云山松雾,您今日有口福了。” 卢明镇笑了笑,“多谢公主。” 陆琳琅歪了歪头,明艳的一张脸颇为苦恼地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说起来前几日,燕王哥哥也给我送了江北新进的汉水银梭,老师您看,我们今日喝哪个好呢?” “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都很疼爱公主。” “是吗?”陆琳琅笑了笑,缓缓道,“他们之前倒是不怎么对我这个妹妹上心,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殷勤的很,老师可知是为何?” “下官不敢揣度。” “学生猜,他们是听说了父皇有意属我下嫁高行修的事,都在想有意无意从我这里打探口风呢。” 她看着卢明镇,笑容有些狡黠,“老师您说,他们两个人,最终谁会坐上父皇的位置呢?” 卢明镇脸色大变,起身跪了下去,“下官不敢妄度天意。” “老师不必惊慌,快快请起。”陆琳琅和颜悦色扶起他,“我只是随便这么一问罢了,老师不必放在心上。今日之事,只有你我。” “我知道老师您从不涉党争,无论是太子,还是燕王,老师都不站在任何一边。这样就很好,我也是这样。”陆琳琅笑道,“能坐上那个位置,不仅要看地位如何,还要看手里的筹码够不够多,我知道他们只是在拉拢我的一种手段罢了。怕是除了我之外,那高行修也跑不了。” 卢明镇落下一子,棋盘上黑子白子势均力敌,各有千秋。他缓缓道,“陛下想要看到的是均衡,他不会任由任何一方势力扩大。如今朝野势力,上到宰辅六部,下到地方刺史,均被太子和燕王两党瓜分,文臣差不多都站了队,钱有了,权有了,那么剩下的只有最重要的——兵。” “放眼朝堂,兵权最大者无非就是王、高、谢三家。王家乃护国大将军,位高权重,又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自然从属于太子一党;谢家则是被亲封殿前都点检,执掌皇城整个禁军,地位非同小可,燕王一党与其颇为亲近。如今王谢两家所属均已明朗,只剩下了高家一家。任何一方能够拉拢,则势必会更进一步。” “高家也是丹书铁券的将门世家,祖上更是出了骠骑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地位显而易见。如今高家由高行修坐镇,更是战功累累,锐不可当。但是高家从不涉党争,如果一旦涉入,势必会打破这原有的平衡。” “老师所言不错。”陆琳琅点点头,“所以高家现在,就是他们的必争之地。” “这高行修如今就是他们眼里的肥肉,谁夹到了,就是谁的。”陆琳琅笑吟吟道,“我的人收到了消息,前几个月高行修还在平叛中坠马受伤,看来有人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一个想杀,一个想保……有趣。”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卢明镇意有所指道,“公主是陛下掌上明珠,高家也是陛下心腹,如今殿下和高行修的事,可是关乎了很多人的命运……” 就看以后,究竟是如何发展的了。 。 苏大还是没有醒,苏婵日夜不息地伴他身侧,给他端汤喂药。 她如今一颗心都扑在了这上面,一心只盼着苏大早点醒过来,其他的事暂时都顾不上。是以杜齐找来的时候,她恍惚间才想起来,她已经把高行修骂走三天了。 他就那样走了,真的就没有再来。 苏婵不关心他去了哪里,高行修从来都是一幅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不指望他能够体会到她如今的心情,只希望他能离得她远一点,不要再无事生非,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 她恨李母那疯狗一般的行径,她怎么样对她也就罢了,但是她不该伤害阿爹,若是阿爹真的有了不测,她拼上这条命也绝不会放过她,她也恨高行修,若不是他的所作所为,她们又如何无辜被蒙冤遭祸,哪还有这一切的发生。 杜齐依然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姑娘请随我去一趟。” 苏婵拒绝,“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照顾阿爹。” “我会派人在这里照顾,不会让姑娘忧心。”杜齐缓缓道,“姑娘难道不想知道关于李怀玉的真相吗?” 苏婵蹙了蹙娥眉,“真相?” “姑娘一去便知。” . 苏婵默默跟在杜齐身后,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廊外花草打理的很繁茂,楼阁檐角处处雕琢精致,让她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此刻是走在什么地方,只是感觉这个地方很大,很陌生。 杜齐带她来到一处房间,“莫要出声,一会看着。” 说完之后,他便沉默地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一个人。 整个屋子看起来很空旷,好像还没有修葺好的样子,有穿堂风吹过,更显得空旷了许多。她的眼前有一扇屏风,格挡了里面朦胧的视线。 苏婵站在屏风后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有一个极高的男人进来了。 是高行修。 她心间倏然一紧,默默垂下了眼,手心慢慢捏紧。 高行修坐了下来。屏风内映出男人颀长的身影,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模糊的身形依旧如昔,苏婵在无声处静静看着他。 又过了一会,杜齐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狼狈的男人。 苏婵认出来了,那是季云天。 高行修坐在椅上,长腿随意交叠着,膝上搭着一只手。 “再问你一遍,认不认识杨修文?”屏风内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不认识……”季云天抖着声音,“我不认识……” “砍了他的手。” 季云天屈辱道,“滥用私刑……就算你是将军也没有这样的说法!” 高行修不为所动,“动手。” 季云天大叫,“我认识!我认识!” 杜齐放下了手里的剑。 “怎么认识的?” “……他的人找上了我,让我找一些从雁荡山逃过来的山匪,给他们腰牌衣服,让他们假扮成衙役的样子,去找一个人……” “找谁?” “……他没有说。只是说在山崖周围一直找,如果找不到,就去挨家挨户地找……那个人受了伤,跑不远的。” “所以你就扣下了人?押到了牢里?” “我那个时候发现那几个山匪都在崖间被灭口了,心中害怕,只能又奉命挨家挨户地找,但是也没有找到,为了能够向他们交代,我就把那一对父女给扣了下来……” 苏婵缓缓睁大了眼。 高行修顿了顿,“给他们交代,把她们灭口?” 季云天拼命摇头,“我没有想杀她们!我只是想套她们的话,问他们藏的那人去了哪里,可是她怎么也不肯说,我没办法,只好打了她的爹,最后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你……我当时就怕了,我不敢……” 高行修又不说话了。 “杨修文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答应给我升迁,让我做县令……” “我看不止这一件吧。”高行修平静道,“你若想不起来,我可以帮你好好想想。” 下一刻传来杜齐拔剑的声音。 “我说我说!”季云天被吓怕了,“还有……” “还有?”语气已是不虞。 “还有……”季云天艰难道,“我表弟季先明的事,也是他做的……” “他篡改了李怀玉的成绩,动了手脚……” …… 季云天已经被带走了,高行修也不知去了哪里。苏婵愣愣站在屏风外,一时对刚才听到的话还有些消化不过来。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杜齐不知何时又站在她身边,道,“好了,事到如今你也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婵愣愣抬头,看着他。 “李怀玉这件事,与将军毫无关系。” 她嗫嚅了一下嘴唇,一时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慢慢垂下头去,闭了嘴。 杜齐看着她这幅模样,淡淡道,“将军在隔壁。” 看她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他又加一句,“将军的脸已经被你划伤,他又不肯上药,你难道真的想让将军破相?” . 隔壁屋内,高行修慵懒坐在榻上,一只长腿伸展,一只单膝曲起搭着一只手臂。他正在喝酒。 他其实并不喜欢喝酒,但行军御下,朝廷设宴,他身为一方将帅有的时候不得不喝。此刻一杯一杯水一样的下肚,也不觉得有什么。 感觉到身边有人在静静侍酒,似乎还是个女人,高行修蹙了蹙眉,下意识就想开口让人滚。但还没张嘴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是他很熟悉的,那种仿佛润物细无声般浸润在空气里的梅花香。 苏婵垂着眼,默默给他倒酒,眼睫心无旁骛地低垂着,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紧,她被人拽去了怀里。 高行修将她拖到了怀里,一张放大的俊脸凑近她,他皱了皱眉,似要再确认一遍,又凑近了一些。 “怎么是你……” 苏婵则是被他脸上那一道伤口夺去了注意力。那道伤口正好在颧骨一道横切,因为主人不甚在意的关照,让它显得十分红肿,在俊美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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