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男子的目光由桃夭夭的船上移到男人的身上,只见那男人修眉凤眸,朱唇挺鼻,端得一派雍容华贵之姿。 有人认出那男人便是有着“江美人”之称的定北侯世子江宴,内心不禁暗忖,如果他为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为其神魂颠倒,争得头破血流。 “夭夭姑娘!”“夭夭姑娘!”人群中爆发欢呼喝彩声,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力。 华丽靡艳的花船迤逦而来,船头放着一只彩绘大鼓,鼓上便是花魁娘子桃夭夭,只见其发挽高髻,鬓边插着红艳艳的牡丹花,五官妩媚娇丽,眼眸秋水盈盈,令人色授魂与,身着广袖留仙裙,飘飘欲仙。船摇曳不定,她舞在鼓上却稳稳当当,体态轻盈似柳,令人不禁感慨,昔日赵飞燕掌上舞也不过如此。 花魁娘子这名号的确名副其实。眉勾眼挑之间带出的妩媚风情已经让诸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船过去,多数人仍在余韵中难以自拔。 江宴却早早收了视线。 “看来今夜不无聊了。”他轻笑低喃,狭长的凤眸斜睨了下一旁的绿裳女子,那女子乖觉,立刻捻起一颗剥好皮的紫葡萄恭恭敬敬地递到他唇边,江宴张口含住。 在他的唇轻吻到她的指尖时,绿裳女子脸瞬间红了个透,再看江宴时,男人已经柔若无骨地躺到软榻中,折扇轻展,在他掌心上意味深长地轻轻拍打着,每打一下,便像是拍打在她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上,让人禁不住心跳加速,她弄不明白,这样一小动作怎会有人做出一派优雅又带着若有似无的色气来。 锣鼓哐当一响,一艘船从拱桥处摇到湖中央,上面坐着天香院的院主王翠娘,她穿着一袭缕金百蝶穿花对襟大衫,孔雀绿缎裙,脖子手腕上戴着贵重配饰,端得珠光宝气,脸上浓妆艳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听闻她原也是花魁出身。 重头戏开始。 院主喊了价,桃夭夭的初夜起拍价乃是五百两银子。 花魁娘子的一夜便值五百两,这个数目不禁令人瞠目结舌,还没起拍就已经有好些人知难而退,并非没这个钱,只是因为这个价够他们包下当红的姐儿几个月了。那些富贵公子也不是傻的,有自己的考量,按妓子行情,一夜乃是十两左右,这五百两买花魁的初夜不大值当,等今夜过后再买或许一百两都不到,只是过后再买也不知道人家还愿不愿意卖,毕竟桃夭夭卖艺不卖身。 当然,也有人愿意大价钱求美人一夜。 “我家公子出五百两。” 人群中有人喊。 隔了片刻,又有人喊道:“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顿时封了无数人多的口。 隔了片刻,才有人道:“一千二百两。”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价格一直涨到一千五百两,便没有人再敢往上加了,坐在船上的王翠娘心花怒放,正准备喊停之时,却听闻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家公子出三千两!” 此话一出,不仅王翠娘的心都快从体内蹦出来,全场亦为之哗然。三千两买一花魁的初夜? 可当众人将视线转移那露天台榭上,看到负手站在栏杆处,含笑轻摇折扇,似在欣赏着湖光月色的红衣男子时,却又不觉得稀奇了。 定北侯世子江宴,这个行事乖戾,花名在外的男人会做这些事完全不稀奇。 但就算他品行不堪,又有多少女人能抵挡得了这等容色,这等权势,出手这等大方的男人?在场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既有不屑又有艳羡,甚至有的人眼底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心思。 温庭姝第一次出来逛灯市,心中自是十分欢喜,嫌轿子里看得不够爽快,便与秋月下了轿子,只是到底守礼静女,不好在热闹处与人拥拥挤挤,只拣人较少的地方行走,王氏派了几名壮硕的仆妇跟在她们后头相护,因此温庭姝和秋月皆放大胆子一心看灯。 街道宽阔,两边店铺或摆摊上皆悬灯结彩,买起了各色各样的花灯,温庭姝让秋月买了两只荷花灯,两人各拿一只。温庭姝一路走走看看,心情虽是愉悦,但一举一动间仍旧不失端庄稳重。 “小姐,你看,那里有人在放焰火,我们去看看。”秋月指着面前不远处湖边的柳树下,笑道。 温庭姝点头微微一笑:“好。” 行了两步,路边有几名清俊标致,眉眼风流的后生自她面前行来,那几人见到温庭姝不禁频频朝她投来视线,惹得温庭姝面上一热,只冷着脸将头一低,避了他人目光。 男女之情,始于眉眼间,若是有意,自会顾盼多情,若是无意,便是眼前女子这般,那几名公子乖觉,知是守礼之女,便收回视线,非礼勿视起来。 “小姐,你看那是流星赶月,那个叫九龙戏珠……”秋月兴致勃勃地说道。 温庭姝在家不是没看过这些烟火,只是在外头看的与在家看的颇有些不同,更多了几分乐趣,听着秋月的介绍,她脸上含着浅浅笑靥,点头回应。 “小姐,你看那是……”秋月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前面某处方向,神色有些发怔。 温庭姝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灯火辉煌处,一名身着五蝠捧寿纹锦袍,身形挺拔修长的男子站在彩棚处赏灯,灯月之下,那男子生得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举手投足之间清冷贵气,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温庭姝发现自己竟然在看一男子,脸微热,慌忙收回视线,正要斥责秋月不害臊,却听她诧异道: “小姐,那不是宋大公子么?” 宋大公子不就是宋子卿?温庭姝一怔,下意识地又看了眼那男子,她从未见过宋子卿,但秋月和春花都见过一次。 温庭姝心跳加速,内心很想知道那男子是不是宋子卿,“秋月,你莫要认错人。” 秋月一脸肯定地说道:“小姐,奴婢发誓,绝对没认错人,那就是咱们未来的姑爷吧。” 听闻姑爷两字,温庭姝脸不由微微一红,下一瞬又略显羞涩地低了粉颈,原来秋月春花说的都是真的,这宋子卿的确生得一表人才。 “小姐,这趟没出来错吧……”秋月笑嘻嘻地打趣道,话刚说完,却又“咦”了声。 “怎么?”温庭姝闻声又看去,却见那男人身旁多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我见犹怜,一搦纤腰如细柳,灯月之下,裙裾轻摇,袅娜妩媚。 男人买下一盏灯,将灯交到姑娘手上,他面色始终清冷,但细看之下,又隐隐透着深情。 那姑娘接过灯笼,抬眸看了他一眼,下一瞬又羞涩地将头一低,恰恰与温庭姝方才那般,但又有着些许不同,温庭姝是生涩的,而那姑娘是娇羞,是经过雨露滋润后才有的妩媚。 温庭姝脸色微白,秋月见状想劝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如今这情况已经很十分明显,看那两人之间亲密的氛围,那姑娘不可能是宋子卿的妹妹,也不可能是侍婢之类的。秋月很替她家小姐打抱不平。 那两人离开灯棚,一前一后往白玉湖的方向而去。 秋月原是急性子,此刻一心要打听到那女子的身份,见他们离去,一跺脚心一急,“小姐,姑爷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离去。”说罢就冲了过去。 温庭姝柳眉紧蹙正要唤住她,奈何人已经走远,大庭广众之下,温庭姝做不出大声嚷嚷之事,心中亦是发急,只能加紧步伐举足稳重地跟上,内心暗气,她真是作孽,竟然找了这么个火急火燎,没规没矩的丫头。 温庭姝行到路中央,前面忽行过来一车队,四围人从直朝着她涌过来,温庭姝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惊慌失措间,被人推到一旁,面纱被撞掉地上,前面也不见了秋月身影,跟在她们身后的仆妇们亦不知在何处。 车过了五六辆,温庭姝正要去寻秋月,岂料又见有一队香车过来,温庭姝只能驻了足,心中不禁感到六神无主。 元宵佳节,出来观灯的人如潮水,车过去后,又是一帮妇女成群结队从反方向风风火火地冲撞而来,温庭姝躲避不及,便如同滚雪球般随着人潮往前而去,心中更加惶惶,手足无措起来。 待人群散开之后,温庭姝独自一人站在街道上,已经彻底迷了路径。 温庭姝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纵是平日里再端庄持重,此刻看着这陌生的街巷与人群,也忍不住害怕得浑身颤抖,失了仪态,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温庭姝鼓足勇气准备返回先找跟随自己的仆妇时,前面忽走来 几名身着鲜衣华服的轻薄浪子,见温庭姝孤身一人,面容又十分姣好,不由围堵上前,笑嘻嘻地问道:“哪来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小娘子这是要去看灯还是寻人啊?” 温庭姝低头默默不语,又羞又气,浑身便如同似吊在冰桶里,浑身不住的打着寒颤。 “若小娘子不弃,不如与我们一同去看灯如何?”一男人色眯眯地便要伸手碰她的肩膀。 温庭姝慌乱闪躲,内心一点怒火直涌上头顶,一张娇面脸都变得通红,此刻若是被这几名轻薄浪子凌-辱,她还如何做人?若是传了出去,连同她家族的名誉只怕都会被她带累,倒不如一死为好,这般想着,心中万念俱灰,又看到旁边便是一湖,心思刚一动,却听闻一道声音从桥那边的方向传来: “清平世界,也敢调戏良家妇女吗?” 几名轻薄子弟一回首,却见几名富贵不俗的公子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雍容华贵的男子从桥那边而来。 温庭姝下意识地也看去,见为首男子着一袭红色深衣,外披着暗红大氅,身约八尺有余,手里把玩着一把玉骨扇,缓慢踱步时姿态慵懒闲散,狭长的凤眸斜睨着,似乎总不正眼瞧人,令人倍感压力。 那几名登徒子弟一眼便认出来人身份,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连忙恭恭敬敬地作揖道:“世子爷有礼。” “既知是世子爷到,还不快滚!” 说话的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风风火火的性子,穿着白蟒箭袖锦袍,腰束白玉带,生得白净俊秀,傅粉何郎一般的人物。听他的声音显然前面一句话也是这位少年说的。 而为首红衣男子一语不发,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温庭姝身上。
第2章 坐上江世子的轿子。 那几名登徒浪子被白衣少年这么一呵斥,竟是一句话不敢反驳,还忙点头哈腰,随后灰溜溜地落荒而逃,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为首的红衣男子,这汴阳城内谁人不知晓定北侯世子江宴的威名? 温庭姝从方才那轻浮男人的口中已经知晓眼前眼前红衣男子的身份。 匆匆一眼,温庭姝已经明白这江宴为何会有“江美人”之称,此人容貌的确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然温庭姝对这般美色并不为所动,只因知晓,这男人品行不堪,枉读圣贤之书。便背过身去躲避他的视线,低眉蹙额,心中不胜怨恨,脱离狼窝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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