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去了何处?奴才找了你多时。”小厮不由问了句。 “你家公子许久不来,我坐着无聊,便随便走走,你们宋府这园子风光甚好。”江宴一边走一边笑道,凤眸淡淡地瞥着他,并不以正眼瞧人。 小厮被他的目光看得备觉压力,不由将头压得低低的,他听闻世子行事最是肆意妄为的,果不其然。他也不怕到处走冲撞到人家的女眷,虽然这位世子行为不妥当,但他小小一奴才,哪敢提醒,更何况,他还是他们公子的救命恩人。 回到正堂,宋子卿已经廊下等候,见江宴到来,便下阶相迎,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江宴微欠身还礼,两人叙了一番寒温,便一同进了屋,坐定之后,丫鬟为江宴奉上茶,宋子卿才问起他去了何处,江宴仍旧是前番回答,宋子卿虽也觉得不妥当,但他向来听闻这位江世子行事放浪不羁,便不好说什么。 温庭姝从园子里回来的一路,心神始终有些恍惚不定,她满脑子都是江宴方才在假山洞里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最想要的是她,可若是得不到,他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人。温庭姝觉得他对情爱的态度很随便,然后她又无法用话来反驳他。 他和苏雁儿今夜约好在假山洞见面。如果她不去,他真会和苏雁儿好么?他真的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温庭姝感觉心脏有些钝痛,似乎很不愿意接受此般结果,甚至从内心深处生起一股莫名的惶恐,可是她若是去了,岂不是答应了要与他继续来往。 她该如何做?温庭姝心感到很乱,也许她应该让宋子卿今夜去苏雁儿那边,她自己也不会去。可是以江宴的性情,他若想去做一件事,不可能轻易罢手,这也只能躲得了一时罢了。 秋月受温庭姝的吩咐去派遣人做事,因此没有跟去园子,回来时没看到温庭姝,正要出门去找,便碰到了温庭姝与春花从外头归来,看到温庭姝眼眶红红,精神恍惚,不禁感到奇怪:“小姐,你们去哪儿了?” 温庭姝仍在思索事情,没有反应,春花只好替温庭姝回答:“去了园子里一趟。” 秋月闻言内心一惊,方才在外头便听闻,江世子来了,而且还去过园子里,这也太巧了。秋月不得不怀疑,江世子根本就是为了小姐而来,而小姐不会是瞒着她和春花一直和江世子偷偷来往吧?秋月感到有些心慌,要真是如此,他们两人也太过大胆,这里可是宋府啊,不是温府。 江宴与宋子卿在正堂内聊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便起身告辞,江宴与宋子卿其实没什么话可聊,这宋子卿在外人面前的确克己复礼,恂恂儒雅,但江宴其实最不喜欢这种斯文书生,若不是为了温庭姝,他才懒得与他打交道,这么一想,他这般费尽心思的追求一个人倒是平生第一次。 江宴刚跨出门口,忽又回头,凤眸掠过不甚明显的笑意。 “对了,子卿,我听闻近来城中出了一名采花大盗,这采花大盗擅长飞檐走壁,功夫了得,且最钟爱贞洁的女子,我听闻嫂夫人最是端正贞洁,子卿可要护好嫂夫人啊。” 宋子卿闻言一怔,这采花大盗他也听闻过,官府一直在抓捕这名采花大盗,只是一直没有抓到,而且这阵子也没再听闻这采花大盗的事迹,因此宋子卿并没有心生担忧,他没想到这江世子会这般关心他的妻子,之后他突然想到先前定北侯府向温府提过亲,而温庭姝差点成了他的妻子,这般想着,宋子卿内心不由感到一阵不自在,却笑道:“多谢世子提醒,我定会保护好贱内的。” “如此甚好。”江宴微微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宋子卿看着他优雅洒落的背影,不觉皱了下眉头。 江宴走后已近午时,宋子卿回了院子,彼时温庭姝正在吃午膳,并没有准备他的份,看到他进来,温庭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问:“夫君用膳了么?” 宋子卿见她神情仍旧如同昨日那般冷淡,心中不禁有些烦闷,他从底下人那里听闻,她已经与苏雁儿和好了,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为何对他却一直冷冷淡淡。 “没吃。”宋子卿声音清淡,言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温庭姝,大概是平日里温庭姝待他太温柔和顺,所以突如其来的冷待让他有些不适应。 “那夫君是打算去雁儿那里吃,还是在这儿吃?”温庭姝放下了筷子,平心静气的问。 宋子卿闻言,心中一动,不由想温庭姝也许是在拈酸吃醋,这个认知令宋子卿没由来的暗暗欢喜,“便在这吃吧。”他淡声道。 温庭姝倒是没再说什么,让秋月去取多一副碗筷来,然后与宋子卿道:“今日妾身没什么胃口,菜清淡了些,夫君也许不爱吃。” 宋子卿起身走到榻旁边,坐到她的对面,“没关系,今日这天有些热,吃清淡点开胃。” 温庭姝微颔首,不再答话。秋月拿了碗筷过来,给宋子卿添了饭,端到他面前,温庭姝这才继续动筷,只是有些神情不属。 宋子卿看着温庭姝,开始没话找话聊:“方才江世子过来了。” 温庭姝刚要夹起一根青菜,闻言指尖顿了一下,缓缓夹过菜放进碗中,淡淡地问:“他来做什么?” 宋子卿摇了摇头,“没做什么,只是坐了片刻,便走了。”想到他后面的话,宋子卿皱了下眉,“对了,他有说起城内出现了一名采花大盗,说那采花大盗最擅长飞檐走壁,武功极高,还说那采花大盗喜欢贞洁的女子,让我护好你。” 宋子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温庭姝的神色,温庭姝怔了片刻,随后蹙了蹙黛眉,宋子卿也没看明白她这是什么想法。 “夜里我不在时,你需关紧门窗。”宋子卿虽然觉得那采花大盗不可能进得了宋府,但还是叮嘱温庭姝道。 他这句话却提醒了温庭姝,前些天她还在温府时,江宴大半夜到过她那里一趟,临走前与便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关紧门窗,不然就是故意等他前来,当时她并未多想,只是气他自作多情,如今想来,也许是因为那名采花大盗的原因,只是若是关心她,为何不直接说呢?还要拐弯抹角的说,让她误会他。 这男人真是……温庭姝只觉得心口酸酸软软,心情难以言喻。随后再次想起江宴今日在假山洞里说的话,温庭姝内心不禁感到纠结无比。 宋子卿用完午膳本想留下来与温庭姝说一会额儿话,但见她始终对自己不冷不淡,只有在他说话时她才应声,否则绝对不主动与他说话。 宋子卿放不下身段说些好话哄她,说到无话可说之后,他便起身去了书房。 秋月看着宋子卿离去之后,回头笑嘻嘻地对温庭姝说道,“小姐,我看姑爷平日里总是冷冷淡淡,与小姐说不上几句话,今日倒是奇怪,一直在小姐耳边说个不停。”秋月想说男人就是犯贱,你理他时,他对你爱答不理,你不理他时,就死乞白赖地凑上前,可不就是贱,不过这番话她是不敢直说的,说了便是以下犯上。 温庭姝心情恹恹,听闻秋月的话也没理会。 一旁的春花见状瞪了她一眼,嗔怪道:“秋月,你少说两句吧,被人听见不好。” 秋月撅了撅嘴,随后有些担忧地看向温庭姝。 宋子卿走后,温庭姝便一直待在院中做自己的事,然而她一直记挂着晚上的事,心不在焉,总忍不住看着外头的天色,太阳偏西一点,她内心便紧张一分,心中只盼着那日头能晚些落下,只是越是如此,红日便西沉越快。 暮色已至,月亮渐渐升上来。 晚上,温庭姝食不知味地吃了晚膳,随后又沐了浴,看着外头月亮挂在树梢头,心中便像是打着鼓似的咚咚响着,宋子卿派人来传,他今夜仍旧歇在书房,温庭姝听了内心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忐忑起来。 春花早早便去睡了,秋月仍旧陪着温庭姝。 秋月看了温庭姝一眼,见她仍旧定定地坐在榻上,视线看着窗外的夜色,神色似乎越来越焦虑。 秋月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小姐,您与江世子最近是不是还有来往?” 温庭姝心口一震,收回视线,看向秋月,面颊渐渐泛起一团红晕,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在秋月惊讶的目光之下,温庭姝忍着羞耻之心将这几日与江宴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了秋月,秋月她夜里向来陪自己到最后,人又机灵,温庭姝知晓自己若要继续与江宴来往,便不可能瞒得住秋月,而自己若想瞒住其他人,也必须得有人帮自己一二,所以她只能将事情告诉秋月。 “这……这江世子怎如此大胆?”秋月惊愕道,她真没想到这世子竟放肆到来宋府引诱小姐,还拿苏雁儿来激小姐,这江世子是吃定了小姐爱他么? 秋月不禁又心忖,完了完了,方夫人要是知晓这事,肯定又要剥了她的皮。 “小姐,您还是别与江世子来往了吧,这里可是宋府,不是咱温府啊。”秋月只觉得心口发慌,不敢相信小姐竟然敢做这事来,“那苏雁儿也是,她不是喜欢咱姑爷的么?怎么又被江世子勾了去?”真是太乱了。 温庭姝知道秋月的话是对的,可是眼眸不由泛红,浮起一层水雾,她神色难过道:“秋月,可是,我忘不了他。我也不想他和别人好。” 看着秋月一脸为难,温庭姝喃喃道:“我知晓,他若是带苏姑娘离去,从此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可以回到平静生活,可是…… 如今的生活又有什么好?我该如何是好?”她无法忽视自己此刻的真心,一想到他与苏雁儿这会儿可能已经做了什么事情,她便如坐针毡,心乱如麻,无法忍受。 而且,她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层隐秘心思,她宁愿宋子卿多宠一些苏雁儿,也不愿意受他折磨,可如今江宴还要带苏雁儿走,这分明是要把她推回火坑,宋子卿没了苏雁儿,到时他又返回来更加折腾自己,自己岂不是更不得安宁?可这点心思她能与谁说? 秋月本来还想劝的,看着小姐痛苦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算了,死就死吧! 她感觉自己也劝不住她,若是执意要劝的话,没准小姐将来还要瞒着她做出什么事来,到时没她帮衬着,小姐怕是瞒不住他人的。 “小姐,您想去就去吧。这里我替你守着。”秋月无可奈何,握着她的手道。 温庭姝听了秋月这句话,脸上的泪水不由纷纷落下,她回握她的手,“秋月,谢谢你。” 在秋月的协助之下,温庭姝来到园子里,为了防止宋子卿回来,秋月又回了屋子,将门闩上,宋子卿若回来敲门,便假装温庭姝睡下,没有听见声响。 温庭姝提着一盏昏暗的纱灯走在园子的小路上,四野俱寂,唯有她的心跳声格外剧烈,越靠近假山洞,她越是心慌意乱,当她看到前面的假山洞时,温庭姝停下了脚步,她担心撞见不该看见的,不禁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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