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今日被两位友人念叨一晚上的温府小姐,没想到回到公主府,还要被清河公主念叨一遍,不禁有些烦。 原本江宴已经快忘了温庭姝的存在,这下倒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过了一遍与她相遇的场景,而且见鬼的是,在这般反复提及亲事之下,他内心竟莫名地升起一股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的不悦感。 真是见了鬼。 “不去。没兴趣。”江宴冷冷地说道,言罢长身而起,慵懒地打了哈欠,凤眸变得有些迷离泛红,没什么精神道:“娘,夜已深,早些休息。我去了。”不等清河公主作答,便扬长而去。 清河公主早已习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做派,见状只是纵容地笑了下,随后亦跟着回去歇息了。
第5章 他的唇在她的耳畔,压低的…… 次日晨光熹微,温庭姝便起了床,她昨夜睡得很迟,按理不到红日满窗她是起不了身的,只因心中惦记着事,昨夜又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便早早醒了过来。 温庭姝在床上眯了片刻,再也睡不着,便叫了人进来。 春花早已醒来,一听温庭姝的叫唤,立刻进了温庭姝的寝房。 侍候温庭姝穿好了衣衫,春花便下了楼,叫粗使丫鬟上楼送水、送早点。 半晌之后,秋月才打着哈欠进来,鬓乱衣不整,眼下一团乌青,她一边给温庭姝请安,还一边伸手揩着眼泪。 温庭姝正拭着脸,见状觉得她这模样甚是好笑,便微微笑了下,眼眸深意明显,却也没说什么斥责的话。 反倒是春花看不惯秋月这般没规没矩,嗔了她一眼,“秋月,你怎么这副模样?” 春花昨夜睡得早,一躺下去雷打不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温庭姝出门的事,她睡眠充足,一早醒来精神奕奕,连头发都梳得油光水滑的,一点杂毛都看不见,所以看不惯秋月这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也正常。 “昨夜你早早睡下,我和小姐去逛灯了,三更天才回来。服侍小姐睡下之后,我好不容易也睡了,却听到一只大老鼠在打呼噜,真是打了一整晚的呼噜,扰得人睡不着觉。”秋月语气抱怨道,然后又疑惑的问:“春花你没听见么?” 春花没想到她们竟然去逛灯了,有些诧异。她知道一定是秋月怂恿小姐去的,内心很不高兴,但秋月后面的话又让她感到疑惑,不觉说道:“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刚说完又觉自己问岔了,改口问:“屋里怎么会有大老鼠?老鼠又怎会打呼噜?秋月,你莫不是做梦梦的大老鼠?” 秋月一边拢着头发,一边哼声,“你一躺下,就跟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一样,哪里听得到任何动静?”她笑嘻嘻地说着,“还有,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大老鼠就是会打呼噜,还在我床旁边打的呼噜。” 温庭姝在一旁听着她这两丫鬟对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觉得不妥当,生生忍住了,并拿起罗帕轻掩住唇,挡去了那上扬的唇角,待放下罗帕之后,表情又一如既往的娴静温婉,“罢了。秋月,昨夜难为你了,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春花给我梳头便成。” “多谢姑娘。”秋月眉眼堆喜地福了福身子,一转头,看见仍旧呆呆站立在原地思考的春花,不觉暗暗偷笑,死丫头,学规矩学女诫学傻了吧。 春花待秋月去后,才猛然恍悟过来秋月方才是在骂她哩!那什么大老鼠分明指的是她,春花瞬间气得满脸涨成猪肝红,这贱蹄子,真是气煞人也。 “小姐,您看秋月这张烂嘴,骂奴婢又是老鼠,又是死猪的,实在太过分。”春花咬牙切齿地说道。 温庭姝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微笑安抚道:“好了,不必生气,待会儿我好好说一下她,让她给你道歉。” 春花闻言这才气消。 吃过早点之后,春花即伺候温庭姝梳妆。秋月回屋补眠,但不敢过于放肆,眯了小片刻,便收拾好自己,便出了院子在府中到处逛了一圈,算着时间回到萃雅楼,温庭姝已经梳好了头,着装完毕,只见她乌云压鬓,斜簪着翠翘,穿着月白色对襟夹袄,外穿月白色绣兰草褙子,系一条淡绿色百褶裙,脸上薄施水粉,轻染胭脂,端得清新脱俗,温婉动人。 温庭姝让春花领着粗使丫鬟打扫阁楼,随后带着秋月一同去给方夫人请安。 出了阁楼,见四下无人,秋月才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出来打探了一番,昨夜之事应该是瞒住了。” “嗯。” 温庭姝微颔首,不疾不徐地说道:“待会儿给母亲请过安之后,你便去交代我做的事吧。屋里放着你爱吃的生煎包,你吃了再去。” “是。”秋月一拍胸脯,坚定地说道:“小姐且放心,奴婢绝对将事情办好。” 温庭姝忍不住一笑,想到方才答应春花的事,便道:“方才你对春花说的那些话刻薄了些待会儿给她道个歉吧。” 秋月吐了吐舌头,想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好吧。”说着嘻嘻一笑,“不过,我是看在小姐的面上才给她道歉的。” 温庭姝掩唇一笑,忽然升起玩闹的心理,便打趣道:“多谢秋月姐姐肯看我的面子。”说完又给秋月福了福身子。 秋月没想到她家小姐也开起她的玩笑来了,这下可慌得连连后退,涨红着脸,双手使劲摆动,道:“使不得,小姐可折煞奴婢了。” 温庭姝端正了姿态,好笑道:“瞧你胆子,也不过和猫儿似的。” 秋月更加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一笑,“小姐说的极是。” 从方夫人那边请安归来,温庭姝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之后,便去了画室。秋月则听从温庭姝的嘱咐出去办事去了。 温庭姝的闺楼并列三间,居中那间作为厅堂,温庭姝的闺房靠里,另一间则作为温庭姝的画室和书房,画室与书房之间隔着碧纱橱。 温庭姝斜倚在窗旁,一手轻轻支着粉颐,低眸思索着事情。她的左侧摆当着花梨木书案,案上乱堆着书籍,诗笺,文房四宝,扇面等物,书案旁边又放着一画架,上面铺了宣纸,上面空白无物。 春花泡一壶香茗归来,将香茗放在书案上,嘴里抱怨道:“小姐,这秋月也不知道到哪里偷懒去了,人影也不见一个。” “许是被我说了一顿,躲起来闷闷不乐去了。待她回来,她会跟你道歉的。”温庭姝没有告诉她秋月的真正去向,轻移莲步,走到画架前面坐下。 春花去后,温庭姝拿起细笔,根据脑海中的想象,在纸上缓缓勾勒起来。 前日她的闺友李秀英做了个梦,梦见神女,便想讲神女的模样描绘出来,知她擅长工笔画,便请她绘一幅画,温庭姝答应了。李秀英只将那神女的模样描绘了大概,为了绘这副神女图,温庭姝还专门去翻阅古籍关于神女的记载,比如《神女赋》《洛神赋》等。 温庭姝一直在画室待到了午时才离去,用完午膳之后,又去画室画了会儿,才回闺房午睡。 昨夜一宿未睡好,她十分犯困。 斜日照窗时,温庭姝仍旧芙蓉帐里酣睡,直到外头一阵砰声响起,她才惊醒过来。 却是秋月进屋时,不小心将椅子撞倒了。 温庭姝娇慵无力地推枕而起,冲着帘外轻声道:“可是秋月回来了?” 秋月正蹑手蹑脚地扶起凳子,听闻温庭姝的声音,便转进内室,一边将床帐掀起,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小姐,我知道宋公子将那姑娘藏在何处了。” 温庭姝眼眸凝了凝,却只是淡淡地问:“何处?” “青花巷。” 这一日,温庭姝再次出了门,是去寻她的闺友李侍郎家的女儿李秀英。 温庭姝平日里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在阁楼里画画写作,便是焚香弹琴,或与秋月等人下棋,做绣活。 温庭姝有哥哥和妹妹,哥哥是同胞,妹妹是赵姨娘所生,只是他们两人都随父亲在京。哥哥温庭霄年二十三岁,孝文九年进士及第,授庶吉士,去岁娶妻柳氏。她那妹妹今年才八岁,温庭姝去岁进京见过她一次,生得倒是水灵灵的,就是过于活泼调皮了些,而且不爱读书。 早些年方夫人和温庭姝也随温世杰在京生活,只是方夫人水土不服,一天到晚总是生病,没办法,方夫人只能带着温庭姝回了老家居住,但后宅事务总是需要女人打理,赵姨娘是温世杰那边的,方夫人不是十分信任她,便让温世杰收了她房里的丫鬟春霞,抬她为姨娘,与赵姨娘在京一起打理后宅事务和侍候温世杰饮食起居。方夫人之所以选春霞,是因为她对自己忠心耿耿,而且精明能干,办事练达,更私心一点的是,春雯是个不孕的,做姑娘起就没来过癸水,所以不论如何,春霞都只能依傍于她。有春霞这眼线在,赵姨娘根本不敢掀起什么风浪。温世杰平日里都是一锅水端平,从不曾在外拈花惹草,只一心国事。因此这些年来,京中后宅安宁,并无龉龃之事发生。 温庭姝也更喜欢老家的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只是家中无姐妹兄弟,到底显得有些孤单。 她一个月大概会出门一次,都是直接乘着轿子去寻闺友,从不曾在外头逗留。 而最近这三日,她竟出了两次门。从闺友处归来,温庭姝还被秋月怂恿着上了街。自从发生了前夜的事后,温庭姝胆子竟大了许多。 可见人一旦迈出那一步,有些事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容易去做。 温庭姝从未青天白日的逛过街,坐在暖轿中, 听着外边吵嚷的人声,她心口不由砰砰直跳,不由轻掀轿帘,悄然地往外看去,市面热闹繁荣,街道两旁,商号林立,买卖兴旺,人烟稠密。 街道两旁柳树成荫,阳光漏下,风吹酒帘斜卷,令人只觉风光流丽,岁月美好。 温庭姝远远地瞧着秋月挎着篮子,手拿着纸包往她这边走来。 来到轿子前,秋月一掀帘子,钻进轿中,将手中纸板递给温庭姝,笑嘻嘻道:“小姐,你最爱吃的糖炒板栗。” 温庭姝瞥了眼她手上的竹篮子,上面蒙着块麻布,里面也不知装什么,“秋月,你买了什么,怎么去那么久?” “小姐等一下便知。”秋月神秘一笑,道,“小姐,我们去青花巷看看吧。” 宋清的私宅就在青花巷。 昨日秋月在宋府守株待兔,竟真等到宋清自外头归来,没想到的是宋清没进门,又折返了回去,秋月一路悄悄地跟着宋清的马车,随后随着马车来到青花巷的一所宅子前,她藏在暗处本想找机会瞧一瞧里面的情形,看看宋清是不是来会情人的,岂料宋清很快便出来了。 无巧不成书,昨夜里那姑娘也跟着宋清袅袅娜娜地走出来,这下可证明了秋月的猜测。 通过两人间的对话,秋月得知宋清是忘拿了东西,那姑娘名叫雁儿,的的确确是宋清养在外头的姘头,说好听点嘛叫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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