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扇听说请了太医,说道,“大正月的请太医上门,实在是不吉利。” 银环叹了一口气,说道,“有甚么法子呢,姑娘烧得厉害,嘴里不停的说胡话,老爷和太太担心的不得了,昨儿打发人来问了几遍,天亮了我还得叫婆子们去东院回话呢。” 谢宝扇心中一紧,她问道,“我说甚么胡话了?” 银环摇头,“没听清呢,昨日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来过,为免过了病气,姑娘们略坐坐就被太太请走了。” 主仆二人闲话时,谢宝扇已吃完一碗参粥,银环怕她积食,撤下碗筷,说道,“姑娘,要不要再眯会儿呢。” 谢宝扇睡够了,哪里还有睡意,她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往常这个时候,珊瑚就该起来了,今日还不见她,谢宝扇出声问道,“珊瑚呢?” 银环神色一慌,低着头不作声,谢宝扇狐疑的说道,“莫非还未曾起身,这可不像她。” 银环嘴里支支吾吾,脸上涨得通红,连话也说不出来,谢宝扇心里疑惑,她对银环说道,“你去唤珊瑚过来伺候我。” 她这话一出,银环眼圈儿发红,泪珠夺眶而出,正月里落泪不吉利,银环用袖子擦着眼睛,谁知眼泪却越擦越急。 谢宝扇看到啜泣的银环,掀开被子就要往下床,银环见此,一把抱住她的腿,哭道,“姑娘,你别找了,珊瑚姐姐被李忠家的要走了。” 她这话一出,谢宝扇只觉头晕目眩,一股火气直冲头顶,银环见她摇摇欲坠,生怕她气出好歹,谢宝扇定了定神,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我点头,谁敢要走珊瑚。” 银环哭着说道,“自打姑娘回宫,李忠家的亲自来找珊瑚姐姐,要给她小儿子说亲,珊瑚姐姐自然不肯答应,李忠家的就求到东院的管事媳妇面前,说珊瑚姐姐大了,该配人了,管事媳妇收了李忠家的好处,就做主把珊瑚姐姐配给李忠家的儿子。” 谢宝扇不在,这屋里就只剩珊瑚和银环两人,恰逢到了年底谢宝扇忙着和李嬷嬷盘账,就连例休都没回府,可怜珊瑚想找人送信求救都不知该往哪里送。 这两日谢宝扇生病,谢宝瓶暗自嘱咐,叫银环寻个借口,先不要告诉她珊瑚嫁人的消息,谁知这事到底没能瞒住她。 银环说道,“前些日子,我悄悄去看过珊瑚姐姐,她男人不是个东西,喝了酒就打人,刚成亲没一个月,珊瑚姐姐就瘦得脱形。” 谢宝扇眼角泛红,她用力攥紧拳头,眼里满带恨意,银环一时被吓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宝扇,她家二姑娘一向优雅从容,好像没有甚么能难住她似的。 过了许久,谢宝扇渐渐平静下来,银环看着她家姑娘的神情,却并未有心安的感觉,她含泪说道,“姑娘,你难得回府,我明儿叫珊瑚姐姐来看看你?” 谢宝扇闭着眼,她对银环说道,“不用,你告诉珊瑚,叫她再忍耐几日,我会设法救她出来。” 银环怔怔的点头,不敢追问姑娘打算如何救珊瑚跳出苦海。 第37章 谢宝扇的身子素来健壮,…… 谢宝扇的身子素来健壮, 在家服用了几日的药,便渐渐大好,回宫的头一日, 银环正在给她收拾包裹,有个婆子在门外回话,“二姑娘,珊瑚来了。” 婆子是严氏派来照看谢宝扇的人,得知珊瑚来了,谢宝扇和银环皆是一惊,自从她嫁人后,就随着婆家住在信国公府后街上的一处大杂院儿里, 她男人不在府里当差,没有正经事, 自是不能常常进府走动。 “叫她进来。”谢宝扇说道。 婆子去了,稍时, 就见珊瑚进屋,谢宝扇朝她看去,只见她已梳起妇人发髻, 身上穿着藕合色对襟袄儿, 那袄儿有些大,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底下是一条桃红色挑线裙子,这条裙子还是谢宝扇给她的。 珊瑚走进屋里,她看到谢宝扇,忍不住眼圈儿一红,连忙低下头,伏身朝着谢宝扇磕了一个头, 说道,“给姑娘请安。” 珊瑚穿着还算体面,不过神情怯懦,远不像先前在谢宝扇身边时那般欢快爱笑,谢宝扇走过去扶起她,她一语不发,拉着珊瑚的手细细察看,原本细腻洁白的双手生了几处冻疮,显然她在李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珊瑚只怕谢宝扇看了难过,她抽回手,借口岔开话题,“我听说姑娘病了,因此求了婆婆允我进府来看你,不知你可曾好些了?” 听了她的话,谢宝扇如鲠在喉,珊瑚服侍她多年,如今回府来探望她,竟然还要求那不相干的人。 “我很好。”谢宝扇拉她坐下,她没有多费口舌问珊瑚在夫家的近况,只道,“你一个人进府里来的?” 珊瑚摇头,她道,“当家的在二门处等我,我只来看看姑娘就走,回去晚了,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谢宝扇摸着珊瑚的手,她叫银环找来冻疮药膏子,用耳挖挑了一些搽在她的伤患处,剩下的膏子也一并塞进她的荷包里放好,说道,“你再忍耐几日,我回宫后就想法子让你从李家出来。” 珊瑚眼眶含泪,脸上却并无惊喜,她悲戚的说道,“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嫁进李家了,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吧。” 她心如死灰,俨然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谢宝扇握紧她的手,说道,“不许灰心,要是此刻就跪地认输,你这辈子才叫完了,你服侍了我一场,我不中用,没能护住你,叫那畜生玷污了你,要是再放任你让人欺负,我就不配做你们的姑娘了。” 珊瑚呆呆的看着谢宝扇,过了一时,眼神里亮起了一团小小的火光。 过年时节,谢宝扇也分得许多东西,她叫银环把她从宫里带回来的两块布包好,另外捡了一匣酥油松饼,一匣果馅凉糕,并包了几百个铜钱。 谢宝扇说道,“绢布你留着做衣裳,凉糕或是自吃或是送人都行,另一块纱布和松饼送给你婆婆,这几百个铜钱是赏给你男人的。” 珊瑚怔住了,随后,她恨声说道,“那老虔婆害苦了我,姑娘怎么还要我给她送礼?” 谢宝扇沉着脸,对她说道,“老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如今受她辖制,且让她得意几日,等跳脱了牢笼,再找她报仇不迟。” 说罢,她嘱咐珊瑚,“此番你回家,若你婆婆问起我,你就说我在给皇后娘娘管账,很得皇后娘娘重用,这绢布和纱布就是宫里赏下来的。” 想起李忠家的为人,她又道,“你婆婆知道我在给皇后娘娘管账,必定要细问,你就说你有心想要替你男人向我讨个差事,只怕他们嫌你自作主张,因此先回来问他们的主意。” 珊瑚心有不甘,她道,“姑娘,难不成你还真要给他找个差事?那畜生只知吃酒打老婆,没有半点本事,姑娘万万不能用他。” 一旁的银环绷着脸,她对珊瑚说道,“珊瑚姐姐,你就听姑娘的吧,姑娘心里自有打算。” 谢宝扇看了珊瑚一眼,轻描淡定的说道,“亏你还跟了我这么久,我是甚么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李忠家的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此番不叫她狠狠痛一回,我就不姓谢。” 珊瑚楞住,往日在府里,二姑娘和五姑娘不合,五姑娘虽有甘姨娘撑腰,却从来不曾在她们姑娘面前讨到好儿,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兴许真能替她做主。 珊瑚已来了大半日,谢宝扇往外看了几眼,说道,“回去吧,莫要和他们硬碰硬,一时服软并不丢脸。” 珊瑚记下谢宝扇的话,她拎着包裹,说道,“姑娘,我去了。” 谢宝扇亲自送她到门口,又叫银环送她到二门处,直到她二人走远了,谢宝扇仍旧站在门口出神。 不久,谢宝瓶踱着步子进来,她见谢宝扇神情沉闷,说道,“珊瑚回来了?” 谢宝扇点头,并未多说珊瑚的事,她和谢宝瓶回到里间,谢宝瓶看到炕上的包裹,闷闷不乐的说道,“二姐姐又要回宫了。” 谢宝扇见谢宝瓶心事重重,关心的问道,“我许久没回府,这刚回家又病了一场,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叙会儿话。” 谢宝瓶垂下双眼,她道,“没甚么可叙的,左右就那个样子罢了。” 屋里没有丫鬟,谢宝扇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过年的这些日子你们都去哪些人家家里走动了?” 谢宝瓶说道,“初二那日,大嫂子带着我们几个去了舅舅家,初三又随着老爷和太太去了姑母家,再之后就是几家侯府,跟往年差不多。” 谢宝扇听着她数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分寸,三姑娘谢宝镜已经许了人家,过年只到自家的亲戚家走动,如今信国公府,就剩谢宝瓶和谢宝珠还未曾许人,谢宝瓶就比谢宝镜小半岁,是以今年各府宴客,严氏便时常把她带在身边。 谢宝扇在宫内当差,并不能常常回府,自打出了珊瑚这事,她越发变得如履薄冰,只怕府里不重视谢宝瓶的亲事,随意把她许配出去。 左右无人,谢宝扇也便顾不羞臊,她悄悄问道,“太太是不是在给你相看人家,可曾有了合适的人选?” 谢宝瓶被问到终身大事,神色如常,她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听姨娘说,那日太太去端王府赴宴,端王妃和太太闲聊,说起她府上的三公子到了婚配的年龄,临走前,端王妃送了我和五妹妹一人一对手串儿,就是不知她是看上了我,还是看上了五妹妹。” 谢宝扇暗暗思忖,谢宝珠还小,秦姨娘既然特意对谢宝瓶说起此事,想来端王妃看中了她,只是往常总听人说起端王府的小世子,便是那二公子,虽是庶出,因他有一副好相貌,也是京里的红人,倒是这三公子,她却是第一回听说。 “三公子不在京里么?”谢宝扇问道。 这几日谢宝瓶听秦姨娘说了不少端王妃三公子的事,她道,“听闻三公子少年时就拜在了翰文书院的素信山人座下,他平日并不常回京,就是回到京城,也只关在屋子里读书。” 谢宝扇笑了,翰文书院在苏州,素信山人是当代有名的大儒,他既然能收三公子为师,想必三公子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听完谢宝瓶的描述,这人竟像是个书呆子似的。 谢宝扇细观她的神色,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谢宝瓶低着头,她把玩着腰间的荷包,说道,“儿女婚事,全凭大人做主,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呢。” 谢宝扇听她这口气,竟没有一丝喜悦,于是说道,“你不喜欢端王府的三公子?” 谢宝瓶摇着头,她道,“我又不曾见过他,何谈喜不喜欢呢。” 谢宝扇看着谢宝瓶,久久不语,她说道,“姑娘家到了年龄,总是要出门子的,你要跟人过一辈子,自然要挑个合心合意的,秦姨娘对你不错,倘若有甚么话不妨直接告诉秦姨娘,只要合情合理,她会去求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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