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姨娘这胎怀得不稳,因此这几个月并不常叫谢宝扇去她屋里,谢宝扇微微一笑,问道,“姨娘可曾说过有甚么事要吩咐?” 红杏笑着回道,“家里来亲戚了,姨娘叫二姑娘去见见客,五姑娘也在呢。” 一听是来亲戚了,谢宝扇脸上笑意更浓,来找甘姨娘的客人,除了她娘家的人,还能有谁? “红杏姐姐先去,我换了衣裳就来。”谢宝扇说道。 红杏见此,告辞先走了,她刚走,谢宝扇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她坐了半晌,叫鹊儿进来找她见客的衣裳。 她的衣裳首饰都是珊瑚在打理,鹊儿并不管这些事,她问道:“姑娘想穿哪件衣裳呢?” 谢宝扇说道:“寻我那件大红色缎金宽绸披袄。” 鹊儿寻了半日,找出大袄儿,又重新伺候她梳头,谢宝扇便怀抱手炉,要往前面的甘姨娘屋里去,鹊儿说道,“我陪姑娘一起去。” 谢宝扇说道,“不必,你好生守着家里,若是你珊瑚姐姐回来,叫她把我的书收好,再煮一壶醇醇的红茶,我等会子回来要喝。” 鹊儿一一记在心里,亲自把谢宝扇送到门口。 谢宝扇带着一个半大的丫头来到甘姨娘的院子,看门的小丫头通禀一声,引着她入内,谢宝扇一眼瞧去,炕下的绣墩上坐着一个妇人,那妇人体态微丰,长着一张圆脸,上身穿着宝蓝色妆花罗缎袄儿,底下一条翠兰缕金宽斓裙,头上插金戴银,自打谢宝扇进屋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转。 谢宝扇心道,想必这人就是甘家主母,往日她来信国公府请安,谢宝扇也曾远远见过她两回,只是不曾说过话而已,她收回目光,对甘姨娘喊道:“姨娘!” 甘姨娘嘴里应了一声,她身子不便,靠在引枕上,手里拿着烟杆吞云吐雾,冲着谢宝扇说道,“二姑娘坐吧。” 谢宝珠也在炕上,她坐在炕上,叫了一声二姐姐,难得的并没有多嘴。 甘姨娘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指着身旁的妇人说道,“这是我娘家的嫂子,今日得空过来走动,论理你还得叫一声舅母。” 谢宝扇在心里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站起身,对那妇人喊道,“原来是甘太太,失礼了。” 屋里鸦雀无声,她这声甘太太让甘姨娘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谢宝扇像是没看到似的,打完招呼,自顾自的坐下。 甘太太脸上讪讪的,这一两年,甘家得势,时常会到信国公府来走动,有那识眼色的奴才见了她,还要恭维一声舅太太呢,不想这会儿被一个毛丫头打了脸。 谢宝珠暗想,在母亲屋里岂容她放肆,她有心替甘姨娘出气,便道,“二姐姐,你是我母亲养大的,这声舅母如何喊不得?难不成你眼里只认得太太,我母亲的恩情就不记得了?” 谢宝扇看了谢宝珠一眼,摇头说道,“姨娘的抚育之恩不敢忘记,不过从小嬷嬷就教导我,这府里只有太太才是我的母亲,严家才是我的外家,亲戚不能乱认,要是叫外人听到,恐要取笑信国公府没有礼数。” 谢宝珠正要发作,甘姨娘拿眼瞪她,她扭过头来看着谢宝扇,阴阳怪气的说道,“二姑娘说得不错,倒是我的不是。” 谢宝扇默默不语,那甘太太拿帕子擦着嘴角,说道,“不愧是国公府的姑娘,重规矩讲礼数,不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能比得上的。” 谢宝扇只当她在夸赞自己,微微颔首说道,“甘太太谬赞了。” 甘太太脸色一僵,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甘姨娘原本要留谢宝扇用饭,这样一来,只剩没趣儿,因此谢宝扇略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屋。 她走后,谢宝珠气愤的说道,“姨娘你看她,眼里可曾有咱们?” 甘姨娘冷笑一声,“再张狂又有何用,等明日太太松口了,我倒要看看她认不认得我们甘家的亲戚。” 说罢,她望着甘太太,问道,“嫂子,你瞧她人如何?” 甘太太笑着说道,“模样儿没得挑剔,就是性子需得好生磨一磨,要是娶了这样一个眼里没公婆没丈夫的妇人,我们甘家哪里伺候得起?” 甘姨娘笑道,“人娶回家了,还不是任你们调|教,国公府哪里能管得着。” 和甘太太闲话两句,甘姨娘望着谢宝珠,她道:“你这孩子,要是能有二姑娘一半的心眼儿,我就不用为你操心了。” 谢宝珠撅嘴说道:“娘,我哪里就不如她了?” “前些日一大早,要不是我叫红杏拦住你,你是不是打算和她吵到太太跟前儿?需知你是个姑娘家,刁蛮任性的名声传出去了,看谁家还敢要你?”甘姨娘说道。 谢宝珠哼了两声,不作声,甘姨娘看她不服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放在心上,这世道女子的名声比甚么都要紧,你不学好,不光老爷和太太不喜欢,就是我也要跟着吃挂落。” 眼见她要动怒,谢宝珠不情不愿的答道:“我知道了。” 看到女儿不受教,甘姨娘不禁有几分后悔平日太过溺爱她,一旁的甘太太笑着劝道:“五姑娘是个好的,小姑你不用心急,何况有信国公府这棵大树,再有我和她舅舅背后出力,还怕五姑娘没有好前程么?” 甘姨娘听了甘太太这话,不大受用,她语气冷淡的说道:“孩子还早呢,说这些话为时尚早。” 甘太太极有眼色,见她似有不喜,便不再接话。 甘姨娘和甘太太自以为打得好算盘,谢宝扇却并不慌张,她回到屋里,用过中饭,便进屋歇觉,睡得迷迷糊糊之时,仿佛听到珊瑚和人在外间说话,谢宝扇拨开纱帐,问道:“珊瑚回来了?” 珊瑚进来,说道,“我吵醒姑娘了。” 谢宝扇见珊瑚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惊慌,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9章 谢宝扇摸了一下珊瑚的双手…… 谢宝扇摸着珊瑚冰凉的双手,她见她浑身颤抖,从暖壶里给珊瑚倒了一杯热茶,瞧着她喝了半盏,方才问道,“出了甚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珊瑚惊魂未定,她一把抓住谢宝扇的手,声音沙哑的说道,“姑娘,我在章先生的宅子里看到老爷的小厮江南了。” 谢宝扇一楞,诧异的说道,“你怕不是看错了吧?” 珊瑚摇头,认定就是谢之华的小厮,她道,“我原先也只当自己看错眼,后来再三看了几遍,真是江南呀。” 珊瑚的话无疑像是一记闷雷,打得谢宝扇头昏脑涨,她怔了一下,给珊瑚续了一杯茶,轻声说道,“别慌,你把去章宅的经过细细给我讲一遍。” 回到家里看到姑娘,又一连喝了两杯热茶,珊瑚仿佛有了主心骨,她镇定下来,说道,“我和李嬷嬷到了章宅,并未见到章先生,是她府上的婆子招待我们在偏厅吃茶,据那婆子说,章先生有客,不便见我们,我们没当回事,正在闲聊之时,我透过偏厅的东窗看到月亮门那里站着一个小厮,恍惚有些眼熟,那小厮在和丫头说话,我难免就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竟发现他是老爷身边伺候的江南,和他说话的小丫头是章先生常带来府里的茉儿,我看他二人相处熟稔,显然是早就相识的。” 谢宝扇听到这里,插嘴问道,“他二人可曾看到你?” 珊瑚想了一下,说道,“想来是没有,他俩说了几句话,就一同穿过月亮门,往内宅去了,隔得有些远,我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些甚么话。” 谢宝扇沉默片刻,又问,“李嬷嬷呢,她有没有看到江南?” “没呢。”珊瑚说道,“李嬷嬷只顾和章宅的婆子说话,压根儿没往别处看。” 谢宝扇四肢渐渐变得冰凉,珊瑚是不会说胡话的,她越想越震惊,整个人几乎都坐不住了,今日是章先生的生辰,老爷的小厮却在章先生的家里,那老爷自然也在,章先生为此特意请了一日假,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要接待老爷。 珊瑚看到谢宝扇脸色苍白,担忧的望着她,谢宝扇怔了半晌,回神问道,“你在章宅还见到别的人了么?” 珊瑚低头思索片刻,说道,“我走的时候,特意问那婆子,刘婶子几时来的,那婆子竟回道,刘婶子并未来过,按理说她比我们早出门,合该比我们先到章宅,章家的婆子竟说没见到她,难不成刘婶子没把几位姑娘的贺礼送去?” “她不敢!”谢宝扇沉声说道,“刘忠家的显然是奉了太太的命,并未去章宅。” 谢宝扇疑惑了几年的事情,终于阴差阳错被解开了,原来,章素青不光和太太严氏是旧识,她和老爷谢之华亦关系匪浅,这就说得通,为何老爷一个帖子,就能请得动章素青,这么些年,章素青进出信国公府,从来不曾拜见当家主母,而严氏似乎对此并不见怪。 这事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家里几个姑娘定然是不知情的,大哥和大嫂子呢,还有那几个姨娘呢? 她呆坐了半日,对珊瑚说道,“你去了章宅,太太说不得会找你问话,你可想好如何应答?” 珊瑚刚刚平复的心,立时紧紧揪起,要是没答好,闹不好要丢了小命。 她急得团团转,说道,“姑娘,依你说我该如何答话呢?” 谢宝扇低头思索片刻,告诉珊瑚,“除了隐去见到江南一事,别的照实说罢。” 她把如何应对,一一教给珊瑚,珊瑚记在心里,谢宝扇神情严肃,她说道,“珊瑚,这事你知我知,自此以后烂在肚子里,再不要对第三个人提起。” 珊瑚进府后,见多了内宅勾心斗角的事,心知这其中的厉害,她忙不跌的点头,主仆二人相对无言,过了许久,珊瑚问道,“我听鹊儿说,甘太太来了,还把姑娘请过去作陪,姑娘没事吧。” “无需理会,一个蠢妇罢了。”谢宝扇冷笑说道。 二人在屋里说了半日话,不久,谢宝珠从甘姨娘屋里回来了,珊瑚出去打听几句,听闻甘太太已经出府,临走前,她特意去拜见严氏,甘姨娘挺着肚子也跟去了。 稍晚,严氏院里有婆子过来,谢宝扇原当她是唤珊瑚去问话,谁知那婆子只问珊瑚可曾回来,得知她已回府,便走了,多余的话竟一句也没问,如此一来,倒让谢宝扇隐隐不安。 一眨眼,又到了章素青来上课的日子,早上,谢宝扇到东院请安,昨夜谢之华宿在上房,她进屋时,谢之华和严氏正在商议春节祭祖,再过不久就要进入腊月,府里陆续要操办起过节的事,信国公府家大业大,除了嫡系长房,其余旁支偏系更多,每年大祭小祭,规矩多事情杂,要操劳的地方太多,况且无数双眼睛盯着国公府,但凡稍有差池,就要沦为他人的笑柄。 谢之华看到来请安的谢宝扇,扭头对严氏说道,“那抱厦若是收拾好了,就叫她姐妹们尽早搬进去,省得拖到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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