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从重华宫回到西小院儿,路上,她对安儿嘱咐,“待会儿看到嬷嬷不要提起重华宫的事,省得她动气。” 如今安儿每日陪着她去重华宫,谢宝扇在重华宫遭到冷遇的事他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听到谢宝扇瞒着李嬷嬷,愤愤不平的说道,“姐姐就是太好性儿,重华宫的主子奴才敢合起伙儿欺负人,你就该告诉嬷嬷,让嬷嬷为咱们撑腰。” 安儿年纪小,未曾真正吃过大亏,平日在坤安宫,出入都有人捧着,这几日在重华宫受气,就按捺不住性子。 谢宝扇只怕他在李嬷嬷跟前儿说漏嘴,对他说道,“嬷嬷的病情刚有起色,何苦让她生闲气,淑妃娘娘不过是看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借机为难我们罢了,我只不理她,等皇后娘娘回宫,就不用看她脸色。” 前几日淑妃忽然兴起一个新主意,说要拨款修缮重华宫,张口就要三十万两银子,谢宝扇如何肯应?前年太子大婚,修缮东宫都没花这么多银子,何况康氏晋为妃位那年,重华宫就大修过,这几年每年都有拨银子维护,何至于帝后刚刚离宫,就要银子重修宫室。 只因谢宝扇不肯应承,她每日去重华宫回话,淑妃对她说话时必定夹枪带棒,奴才们看菜下碟,也对谢宝扇不敬,不过谢宝扇并未往心里去,横竖淑妃不能拿她怎么样。 安儿撅嘴,不轻不重的哼了几声,谢宝扇心里叹气,安儿不错,就是胸无沉府,到底不如以前的进宝机灵,前日他在重华宫和太监拌嘴儿,险些吃亏,好在谢宝扇及时赶到,这才免遭一顿打骂。 她见安儿仍旧不服气的模样儿,说道,“行了,你去顽儿吧,我一个人去找嬷嬷。” 安儿只得退下,谢宝扇摇着头,便往李嬷嬷的屋里去了,彼时李嬷嬷正卧在炕上,小喜坐在炕边给她念账本,谢宝扇进来后,先细细的打量着李嬷嬷的脸色,笑着说道,“我瞅着嬷嬷的脸上的颜色越发好了。” 小喜说道,“早上太医来看过,减了剂量,说是再吃几帖药就能停了。” 谢宝扇一笑,说道,“那就好。” 看到李嬷嬷一日日好起来,谢宝扇终于放下心,若是李嬷嬷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得心安。 李嬷嬷见她来了,从炕上坐起身,问道,“这个月的账本可曾理好?要是理好了,就拿来给我瞧瞧。” 谢宝扇给她盖好毯子,说道,“嬷嬷身子病着,就该好好将养,等养好了,有多少账本看不完呢。” 李嬷嬷摇着头,说道, “管了一辈子账务,叫我甚么也不管,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浑身不自在。” 谢宝扇耐着性子劝道,“不是叫你不管,是等病好了再管。” 她劝了李嬷嬷两句,李嬷嬷总算不吵着要看账本,她道,“你今日去重华宫,淑妃娘娘又难为你了。” 谢宝扇瞅了小喜两眼,嗔道,“是你在嬷嬷面前学舌吧,芝麻绿豆的事也说给嬷嬷听,还嫌嬷嬷不够烦心的呢。” 小喜心虚的说道,“我没跟嬷嬷说,是嬷嬷自己看出来的。” 李嬷嬷脾气好,笑着对谢宝扇说道,“不干她的事,想也知道,皇后娘娘一走,协理六宫的重任就落到淑妃娘娘手里,淑妃娘娘自然要借机生事。” 她老人家既然知道,谢宝扇也就不瞒她,她把这几日在重华宫的事说给李嬷嬷听,并道,“每年修缮各宫宫室都是有旧例,她要她的,我不松口就是。” 谢宝扇不怕淑妃治罪,今年各处都在闹灾,从清明过后,各宫的花销减半,杨氏贵为一国之母亦是如此,淑妃在这风口浪尖上要修缮重华宫,说出去只是她没理。 李嬷嬷就爱谢宝扇这一点,贵族世家出身的小姐,说话不卑不亢,行事有理有据,就是面对宫里这些贵人,也从来不见她胆怯。 李嬷嬷又问了几件差事上的事,谢宝扇一一答复,李嬷嬷见她办的很妥当,不时轻轻点头,谢宝扇想起一件事,说道,“韩总管又送信来宫里,说是想借银子呢。 自打上回谢宝扇提议庄子上要自救,杨氏果然给韩总管传话,要他今年务必把庄子上的地开垦出来,眼下庄户人家的日子不好过,十来个铜板就能雇上一个壮劳力,为了能早日把地垦完,韩总管雇了许多当地人,据说燕州置的田地,已经垦得差不多了。 李嬷嬷一听这话,冷笑说道,“你给老韩带句话,就说娘娘念他不容易,前后拨了有上万两银子,叫他见好就收,莫要贪心不足。” 韩总管打理燕州的田庄,前三年是自负盈亏,这回南边几个庄子遭灾,杨氏一心想让他早些把燕州的田地种起来,前后拨了几回银子,这人尝到甜头,三不五时就要写信来哭穷。 有了李嬷嬷这句话,谢宝扇抿唇笑道,“韩总管也难,听说他带着上百个人日夜不停的在庄子里垦地,这回想来是受了大罪。” 夏日酷暑,开荒最是受罪,韩总管怕延误了杨氏交待的差事,亲自从京城跑到燕州盯场,他在信里说得可怜巴巴,要不是早知这些管事的品性,谢宝扇都要被他蒙骗过去。 李嬷嬷丝毫不同情,她道,“这群老小子,惯会装模作样,不用理会他们,要是吃不了苦,趁早把差事交出来,有的是人抢着干。” 谢宝扇听李嬷嬷这意思,是不会再拨银子了,便道,“嬷嬷的话我会差人带给韩总管的。” 李嬷嬷点着头,谢宝扇陪着她说了半日话,见她有些疲乏,便让她歇下,她回到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拿出带进宫的三七粉,一股脑儿倒进茶壶里,待那三七粉融化,谢宝扇将整壶茶倒进马桶,又将茶壶涮干净,便坐在窗前发怔。 午后,杨涛来了,他腰上别着一支朱牦拂尘,柄端缀着一个小金环,看起来甚是耀眼。 谢宝扇笑眯眯的说道,“杨总管,今儿竟有闲到咱们这院儿里来。” 其实杨涛也不是总到坤安宫来找谢宝扇,宫里规矩严谨,他是东宫的人,随意到别的宫里串门,毕竟不合规矩,只是这些日子帝后离宫,各宫的人都有些松散,杨涛今日路过坤安宫,就来找谢宝扇闲聊。 杨涛到处瞅了几眼,说道,“闲着没事,来瞧瞧你。” 谢宝扇请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回屋取来一壶茶,她给杨涛倒了一盏,笑着问道,“近来有没有甚么新消息?” “还真有。”杨涛坐下来,他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凑近到谢宝扇耳边,悄声说道,“听说过吗,光州知府的缺,都已经涨到这个数目。” 他伸出一个巴掌在谢宝扇眼前晃了晃,谢宝扇暗自心惊,这个李恒,公然授意底下的人买官卖官,就算是想要敛财,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他到底是想做甚么。 谢宝扇喝了一口茶,她默默说道,“杨总管,这生意可不好做,要是被宣扬出去,可是杀头的大罪。” 杨涛指着她笑了几声,似是在说她胆小,他道,“谢女官没听过一句话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不趁着这个时候捞几笔银子,更待何时呀。” 谢宝扇压低声音说道,“一个光州知府的缺就要五万两银子,杨公公,东宫不至于这么缺钱吧。” 她隐约也有耳闻,这些日子东宫詹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若是没有太子的授意,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杨涛一口气喝干茶盅里的茶,讪笑两声,他道,“谁还嫌银子多呀,现如今在外面办事,哪里不要银子?” 谢宝扇给他续了一杯茶,说道:“太子这么干,就不怕落人话柄,毕竟朝堂上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呢。” 杨涛抽出拂尘,把玩着金环,语气里带着不屑,说道,“等两位皇子见到皇上再说吧。” 谢宝扇听他话里有话,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杨总管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呀。” 杨涛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不着急,日后总会有明白的一日。” 他说完,便起身要走,谢宝扇送他到门口,杨涛让她留步,他走了几步,想起一事,转头对谢宝扇说道,“我听说有个从扬州来的师爷,最近走你们府里小公爷的门路,想把关押在大理寺的扬州知事捞出来,这事也不必禀报太子,太子没空为这小鱼小虾费心,叫他们先准备十万两银子。” 谢宝扇微微一笑,说道,“我会差人转告府里。” 杨涛朝她摆摆手,径直去了。 第81章 杨涛走后,谢宝扇站在西…… 杨涛走后, 谢宝扇站在西小院儿的门口发怔,他们信国公府是太子一派的人,太子持身不正, 东宫上下串通一气,谢宝扇不信她家老爷能有多清白,这般明目张胆的同流合污,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圣上日后回京,难保不会秋后算账。 一阵冷风吹来,谢宝扇打了一个寒颤,最终还是决定回府一趟, 她去向李嬷嬷告假时,李嬷嬷问道, “甚么事这么紧急?” 谢宝扇说道,“东宫的杨总管让我给家里带句话, 因要急着回信,这才需得回府一趟,明日一早我就赶进宫, 必定不会耽误差事。” 这会儿宫门还未落匙, 李嬷嬷对谢宝扇素来放心,谢家是太子的死忠, 李嬷嬷也不追问是何事,只叫小喜取出腰牌,说道,“明早还要往重宫华回话,莫要迟了,省得淑妃娘娘借机生事。” 谢宝扇点头说道, “我省得。” 时辰不早,谢宝扇来不及送信回家叫人来接她,她走出宫门,寻了一乘小轿,那小轿一路送她到信国公府,看门的小幺儿不让进,轿夫陪笑说道,“轿子里的人说是你们家姑娘,让我等抬进二门,自有人来接她。” 看门的小幺儿眼高于顶,朝着轿夫啐了一口,大声骂道,“我们家姑娘还用坐你这破轿子?快滚开,否则别怪我拿大棒子赶人。” 说着,就推搡了轿夫几下,轿夫不敢与信国公府的家仆争执,满脸悻悻,坐在轿子里的谢宝扇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她打起打起帘子一角,正要招小幺儿说话,却见有一乘不起眼的蓝昵小轿挤在她的前面,那轿子一旁只跟着两个小厮,来迎接的却是谢之华身边的大管事赵青松,谢宝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与她家老爷来往的皆是富贵名流,这小轿里坐的甚么人,竟要劳烦大管事亲自出来接人? 被赶走的轿夫苦着脸走过来,他对谢宝扇说道,“这位姑娘,人家说不认识你,不让咱们进哩。” 谢宝扇轻声说道,“先等等。” 她朝着那轿子看去,赵青松隔着帘子与人说话,只见他满脸堆笑,显见轿子里坐的不是一般人,这时,赵青松指挥小幺儿打开侧门,轿夫们抬着轿子进去,恰巧一阵风掀起轿帘,谢宝扇一眼看到坐在轿子里的人,虽说隔得有些远,却恍惚有些像梅姑父,她心中大惊,待她想要再确认一番,那轿子已经进了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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