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从小没有爹娘护着,她本来就习惯什么靠自己,不过是先前陆则待她太好了,好得叫她忘了从前在苏州的生活,以为可以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没有什么的,不过是过回从前的生活而已。 “不睡了。”江晚芙摇摇头,叫惠娘把她先前给孩子做的衣裳拿出来。惠娘叫了婆子进来,按照她的吩咐,把次间里临窗的炕收拾出来,烧得暖烘烘的,铺了暄软的棉絮褥子,把针线等物都拿过来。 烧了炕,屋里就很暖和了。江晚芙伸手把支摘窗推出去一半,惠娘就忙伸手把木撑立起来,次间外有几株梅花树,红梅开得很好,一簇簇的,像是在凌冽寒冬里挤在一起取暖一样,有种很热闹的感觉。 江晚芙一上午什么也没做,只把那件衣裳做好了,她在炕桌上铺开看,展开之后,是很小的一件,连大人一半大小都没有,袖子比她的拳头还小。真的好小一件,江晚芙忽然有点迟疑地问惠娘,“会不会太小了?” 惠娘看了看,倒是摇头,“都是这样大的。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小小的。” 江晚芙才点点头。她是第一次做母亲,总是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快到中午的时候,二婶庄氏过来了,江晚芙去了暖阁里见她,庄氏正喝着茶,见她进来便笑笑,两人打过招呼,庄氏看了眼江晚芙一眼,道,“你看着气色不大好,是不是怀着孩子太累了?” 江晚芙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庄氏本来是个很风风火火的性子,不管心里怎么样,面上绝对是什么事都做得尽善尽美的,近半年因和陆二爷的事,才沉寂了些,但对江晚芙,倒是记着当初的恩情。闻言便很关心地说了许多,“……我们女人怀孩子,是很不容易的。最要紧的,是放宽心。中馈的事,过得去就好了,即便是有些小错,你怀着孩子,老夫人也会体谅的。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要是放心,我帮你做些也行。总之,别为难自己。我活了大半辈子,跟自己较劲,跟别人较劲,最后才想明白,较什么劲啊,顺其自然吧。” 江晚芙看得出庄氏是真心开解她,大概是怕她压力太大了,她心里很感激,点头,“嗯,我知道。” 庄氏一笑,也不再说这个,转而提起昨日的事情,道,“……荃姨娘给你添乱了吧?也是我屋里嬷嬷做事不周全。我也不怕丑,想来你也看得出来,我那嬷嬷就是想替我出头,治一治荃姨娘,我回来后,她也来跟我请罪了。”说着,便是自嘲一笑,“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江晚芙忙摇头,轻声道,“您别这样说,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庄氏笑笑,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个准话。往后不会再叫她闹到你这里来,叫你难做了。这次的事,二婶也跟你赔个不是。” 江晚芙忙说不用,庄氏倒晓得她的性子,没再说什么了。她也没有久留,说过话就走了,江晚芙送她出门,回到屋里,一个人用了午膳,好好地睡了一觉,这一次,她好像什么都没想,睡得很安稳,醒来的时候,感觉人很轻松。 惠娘撩了帘子,跟她道,“娘子,外头下雪了。” 江晚芙闻言起身,推开窗户看,果然下雪了,可能下得还不久,只树梢屋顶堆了薄薄的一层。庭院里很安静,好像连雪落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会儿,就大雪纷飞了,隔窗外看出去,白茫茫的一片。 江晚芙看着看着,就想到她跟陆则刚成婚不久那一次,也是下雪,他用雪团了只小猫,摆在凭栏上,她那时正生着病,一推开窗户就看见了。 到傍晚,屋顶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庭院里倒是还好,几个婆子扫了三四回。惠娘拿了膳单进来,江晚芙接过去,没有看。惠娘也不敢催促,直到到了往常用晚饭的时辰了,她才开口,“娘子,是不是该叫膳了?” 江晚芙回过神,“什么时辰了?” 惠娘回话,“酉时一刻了。” 江晚芙嗯了一声,抬起眼,轻声道,“惠娘,拿披风来,我去趟前院。” 惠娘一愣,忙去拿了披风来,服侍江晚芙穿上,又拿了袖笼给她暖手。主仆两个出了门,惠娘从丫鬟手里接过伞和灯笼,二人踩着雪一路朝前院的方向去。 大概是雪下得太大了,或者是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一路都没碰到什么人。到了外院书房外,守门的侍卫自然认得江晚芙,忙去请示常宁,常宁正在侧屋和其他侍卫一起取暖,闻言忙出来了,态度很恭敬地道,“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快些请进,我这就去传话。” “麻烦了。”江晚芙点点头,也没有进屋,就在屋檐下站着。冷风吹着她的脸,很冷,但脑子反倒更清晰了。 常宁忙道不敢,进屋去传话了。 那门很快就被推开了,走出来的是陆则。江晚芙站在靠右的回廊下,她先看见的陆则,男人穿着身云白的直裰,不知道怎么的,看上去好像有些消瘦。 陆则环视了一圈,也看到了江晚芙,他很快地走了过来,他走得很快,但没有靠得很近,几步之外停住了,“这么大的雪,过来做什么?” 江晚芙轻轻点头,“嗯,我有话和你说。” 陆则看了她一眼,点头,“进屋再说。” 他说进屋再说,但江晚芙也没有说话的机会,进了屋,陆则就叫惠娘把她的鞋袜脱了,江晚芙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一路走过来,雪太深了,沿着鞋面渗进去,袜子都是湿的,脚也是冰冷的。 炕本来是冷的,陆则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过了会儿,炕上就暖和起来了。这里没有江晚芙可以换的鞋袜,便只好叫下人回去拿,她在炕上等着,惠娘抱了薄被过来,替她盖住脚。 陆则就站在一旁看着,也没有作声,等惠娘忙完了,才开口,“你先出去。” 惠娘不敢反驳陆则,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娘子,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了。 陆则走到桌边,倒了杯热水,回到炕边,停了停,还是放在了炕桌上,收回手,背到身后,道,“先暖暖身子。姜茶还要等会儿……” 江晚芙垂眸,捧着茶杯,热意从瓷内部源源不断的传出来,一路走过来,冻得没了知觉的身子,好像也缓过来了,“谢谢。” 陆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第164章 他会害死你 江晚芙低下头,小口地喝了些热水,蒸雾上涌,沾湿了她的睫羽,也模糊了视线。她垂下眼,把茶盏轻轻放到一边四方的炕桌上,烛台中心的火光轻轻颤动着,烛心被烧得发出轻微的呲呲声响。 江晚芙顺了顺衣袖,姿势也改成了半跪着,肩膀挺直了些,才抬头直视陆则。 陆则没有动作,亦垂眸看着她。 江晚芙轻轻抿了抿唇,神情很温和,轻声开口,“夫君,你另有中意的人麽?” 陆则被问得一愣,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以为小娘子过来,是要和他谈孩子的事。他也想同她好好说,之前瞒着她,是他不对,他也该道歉。那日他情绪也有些失控了,当与她好好说的。或许她就肯了。 江晚芙却把陆则的反应,当成了默认,心里一痛,却只低头苦笑了一下。难怪陆则不要她的孩子传宗接代,他另有中意的娘子了,只是不能娶回家里,这样说,倒是可以解释他的行为了。 男子和女子,对待感情,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女子重情心软,谁对她好,她即便一开始不喜欢,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哪怕还是不喜欢,也不舍得伤他太深。男子却不一样,他们喜欢谁,便会对谁好。不喜欢了,那些好就连同感情,都一并收走了。 像陆二爷,中意荃姨娘的时候,连二婶的颜面都不顾了,执意送她回娘家养胎。不中意了,便抛到一边,弃之不理,眼中再无这样一个人了。 她父亲不也是如此,母亲在世的时候,夫妻恩爱甜蜜,连拌嘴都很少,可母亲生病后,容貌折损,他便很少去母亲的院子了,等母亲去世后,父亲便连她与弟弟都不管了。 她只是以为,陆则会不一样的。来的路上,江晚芙就想过陆则变心的可能,她以为自己能理智地处理好。毕竟也不是全无准备的。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就做过这样的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涌上来的酸楚,却仍然控制不住。江晚芙尽可能地平心静气,她不想跟陆则大吵大闹,也没有资格与他吵闹。但也不想逼着自己做出贤惠欢喜的模样,那太假了,她只轻声地同陆则商量,“你要是有中意的女子,我出面去同母亲说,接回府里。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 江晚芙说完,便抬眼看着陆则,等他的回应。她想的是,陆则中意那女子,中意得只想要她的孩子,只怕一个妾室的位置,是不够的。但也没有平白停妻再娶的道理,娶妻是很慎重的事,更何况她与陆则是陛下赐婚,她已经做出退让了,他应当也不至于不肯罢休,非要打掉她的孩子。 至于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吧。 陆则这样厉害,总有本事让他与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来传宗接代的,亦或许那个时候,他又喜欢别人了,也说不准。至于她的孩子,她自己养大就好,不去觊觎国公爵位。 陆则听清她的话,脸色却蓦地沉了下来,他看着她,“你要替我纳妾?” 江晚芙点头,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陆则却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人靠得太近了,江晚芙看见陆则的眼瞳,琉璃似的冰冷,让人看了觉得害怕。 江晚芙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陆则,你做——” “江晚芙!”陆则的声音淬着冷意,语气里透着偏执,江晚芙被他叫得一愣,不由得停下来看他。 “你把我当什么?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睡你?所以你找个女人来,代替你,满足我?你有多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得可以把我推出去,喜欢得连命都不要了……”陆则紧咬着牙根,那种窒息的恐惧涌了上来,他仿佛失控了一样,一把将江晚芙压在炕上,半跪压着她,颤着手去碰她的小腹,“你知不知道?他会害死你!他就像寄生在你身上的水蛭,会一点点地吸走你的生气,你的精血,他越长越大,越长越大,而你只会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瘦,我连你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你什么都没有想,把他丢给我,我呢?我怎么熬下去……” “你要我怎么熬下去?”陆则伸手,钳住江晚芙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那一刻,他好像真的成了前世那个陆则,那个失去了她,成为孤家寡人的陆则,他心里又恨又痛,被日复一日的孤寂折磨得理智全无,几近疯魔一样,要一个回答,“你心里有过我吗?在意过我吗?为什么那么狠心地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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