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你若是真想求得一个答案,心好像也不是很诚呢,殿下,您说是不是?” 太子看了笑语嫣然的宫廷丽人,手心握紧后又松开了,若不是,若不是这人的父亲,一个外室养出来的女儿,他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可如今—— 看着跪在地上的宁缈,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这深秋的天里,身形羸弱似乎风一吹就倒,那惨白的脸色却让人更加的怜惜。 柳时已经脱下了身上的披风,要给宁缈披上。 宁幽兰幽幽的看了柳时一眼:“没想到柳大人如此怜香惜玉,不知道安成县主看了会做如何想法。” 柳时的手顿住了,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太子有些恼怒:“你少说两句!谁许你到这里来的?” 宁幽兰没有回答,反问道:“臣妾是因为皇后娘娘召唤,经过此处看到殿下站在这儿,没想到妹妹也在这里,殿下若是有心,我这妹妹也是有几分姿色的,不若臣妾禀明了皇后娘娘,待殿下即位,便纳进宫来,做一名美人如何?” 太子看宁缈只低着头不再看自己,不觉恼羞成怒:“你胡说些什么?回宫去!” 宁缈跪直了身体:“求殿下让我觐见圣上。” 太子正想答应,却见宁幽兰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又想到皇后,顿觉难熬,心里也暗恨,若是自己有一日登上大宝,决不能让此女留有龙种。 宁幽兰笑道:“妹妹如此,殿下心里可是难受呢,可圣父皇身体有恙,不如妹妹就跪在这儿,为父皇祈福,若是上天感念妹妹诚心,等父皇醒来,殿下一定会转告的,妹妹放心吧!” 这些话里,句句带刀,听的柳时很是不忍。 太子终究还是没忍住,转身不再看宁缈:“宁姑娘先回去吧,若是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天寒,不要再来此处了,大内森严,圣体不服,若是有个私闯犯事的罪名,我为太子,恐怕——” 后面的话,太子没有说完,只匆匆的离开了,柳时想要伸手将宁缈扶起来,却见宁幽兰笑道:“柳大人还不走么?” 柳时对宁幽兰原本就观感平平,此时更是没有了什么好印象,愤然道:“你先走便罢了,我既然带缈缈进来,自然就要带缈缈平安离宫。” 宁幽兰仍然笑着,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眼眸深处是一片森冷寒意:“今日皇后娘娘可是邀了安成县主进宫,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柳大人不去办公,留在这里陪一个女子,又做些什么?” 柳时恨得牙痒痒,他本是朝廷重臣,和一个宫中妇人有什么关系,现在又将安成县主搬出来,安的又是什么心? “我如何做,劳不了您烦心,您若是要去皇后处,自当赶紧去才是,不必在此处浪费时间。” 宁幽兰抬手鼓掌:“我竟不知,柳大人是如此的热心肠,只是安成县主想来能原谅柳大人,就是不知道母后能不能原谅宁姑娘了。” “算这个时间,安成县主也应当过来了,不如,柳大人与我一起去和安成县主见个面?” 柳时就算想要将眼前这个女人扔到御花园的水池里面喂鱼,可也无可奈何,就算他对自己无所谓,可是总是要顾及宁缈和自己的家人。 宁缈仍然跪在地上,眼神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时看了心里怜惜,想将宁缈拉起来,却发现宁缈虽然身形瘦弱,却像是扎根在地上一样。 “缈缈,缈缈。” 唤了几声,才发现宁缈的眼神慢慢的恢复了原先的色彩,像是终于回神一般。 “天色不好,你早些回去,沿着我带你来的路就好,会没有事的。” 宁缈没有做声,默默的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天空。 柳时还是有点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柳大人?” 宁幽兰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回过身来一脸温柔微笑的看着柳时,柳时只能恨恨的摆手,跟着宁幽兰一起离开。 宁缈跪了许久,腿有点麻,扶着墙慢慢的走,这长长的道路,好像望不到尽头一般。 阴沉沉的天色终于落了雨,一开始很小,只是绵密的雨丝,慢慢的,开始变成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带来一点钝痛。 道路淹没在雨丝里,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走到尽头。 宁缈慢慢的挪着步,膝盖的疼痛,心里的冷意,前途未知的茫然,亲人们的可以遇见的未来,织成一道密密的网,将宁缈的心放在其中,一层层收紧,勒出了许多带血的痕迹出来。 “宁缈。”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尽头,门口的交戟卫士的脸在雨中看的越来越肃穆,又好像越来越模糊。 模模糊糊中有人在喊自己,可宁缈什么也听不到,她只知道,皇帝是不会过问这件事的,既然丞相和太子插手,想要翻身几乎不太可能了。 “宁缈!” 谁在喊我呢?宁缈的视线有点模糊,这雨下的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缈缈!” 宁缈回头看,笑了:“三皇子,你没有离开。”
送别
脚下一软,整个身体跌入了一个温热又潮湿的怀里。 楚惑其实很早就看到宁缈了。 这皇宫他并不想呆,或者说是恶心,他在这里见过太多宫妃的尔虞我诈,自己也是好几次死里逃生。 他其实挺想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净。 其实他也如此做了。 早在几天前,皇帝就下了命令,让他去属于自己的遥远又蛮荒的封地,他去哪里其实无所谓,就是看到这些人的嘴脸觉得恶心。 就像他看到太子。 就像他看到皇帝。 楚惑心里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认知,他并非是皇帝的亲生孩子。他觉得母妃知道。皇帝也知道,可是大家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帝想杀他又不能杀他,这滋味就像是喝了九年酿的老陈醋。 今日是他离开京城的最后一日,他本来是想着宁缈既然与那道貌岸然的老丞相断绝关系,和自己的婚约断了,那就好好生活,自己所作所为也牵扯不上对方。 所以他来了,抱着要将一切恶心的丑陋付之一炬的念头。 若是这宫里面被大火烧干净了,这世上可能也就热闹了吧? 结果遇到了柳时匆匆忙忙的带着宁缈进宫。 要说三皇子楚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人是谁,那就只有宁缈了。 可惜宁缈已经忘了他们之间的因缘、 不过也无所谓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我赴于一场大火、 楚惑心里写出了很多优美哀恸的句子,却都被一杯杯酒给吞到了肚子里、 看到宁缈进宫,三皇子悄悄的跟了上去,看着宁缈的样子,心痛的厉害,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跟着宁缈出来了。 也终于在宁缈倒地的前一瞬抱住了对方。 “你这样子,我怎么离开呢?” “不要急,等我,我还你一个清明。” 可是宁缈已经听不到了,她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宁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也并不知道,只杏儿告诉她,她回来发着高烧,整个人昏迷不醒,人差点没救回来。 “我记得我晕倒前遇到的三皇子,他呢?怎么样了?” 宁缈若是不问还好一些,问了,就看到杏儿放声大哭,边哭边道:“我可怜的小姐,怎么就这么命苦!” “我苦命的儿啊!” 知道宁缈醒过来,青云郡主也过来了,看到杏儿大哭,也没忍住,跟着杏儿哭成一团。 宁缈刚醒过来没多久,就被两个人的哭声震得脑子发痛。 “小姐,小姐,圣上,圣上驾崩了!三皇子也薨逝了!” 什么?! 宁缈一个恍惚,她根本不会相信三皇子会死,三皇子虽然贵为皇子,却也像是杂草,蓬勃生长在黑暗的沼泽之中。 而那天的星象里,帝星将要陨落,身边的好几个星辰却是大放异彩,要是三皇子死了,根本不可能。 “你舅舅他们,他们也没了!” 青云郡主嚎啕大哭。 定国公府里的第一代国公陪着开国皇帝征战天下,封了定国公,也是大楚的定海神针,也深得皇帝看重,世袭罔替,现任国公担不起这个罪名,在狱中以死来证清白。 “可是,却有人说,你舅舅他们是畏罪自尽。” 宁缈这才发现杏儿和母亲穿的全部都是白色麻布衣服。 “那舅舅他们可有好好安葬?” 青云郡主很伤心:“我让福来去了乱葬岗看能不能找到你舅舅们的尸身,福来知道消息就去找了,可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把你舅舅的尸身给怎么了!” 青云郡主说着又大哭起来。 杏儿也哭个不住。 “那老夫人呢?” “老夫人他们明天就要被押去岭南了。”青云郡主抽抽噎噎的,“你若是再迟醒两天,连送也没办法送一送了!” 宁缈挣扎着起来,还有些头重脚轻,让杏儿出去买了饭菜回来,虽然吃不下去,却还是拼命塞了很多。 青云郡主在一旁看着难过,劝道:“我儿,不必如此,若是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宁缈不做声,只默默的吃着。 第二日天一大早,宁缈便带着青云郡主宁长风几人在城门口候着,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差役带着一行人慢慢走来。 为首的老妇人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变得沧桑沟壑,头发已经全白,在冷风中颤颤巍巍的。 青云郡主跪下了:“娘——” 泣血椎心、 “你们如何来了?” 老妇人说话声音倒还有力,一双眼睛里也闪着明锐的光芒。 宁缈也跪在老妇人面前:“外祖母,孙女儿不孝,不能救下舅舅,也不能救下外祖母。” 老妇人道:“这说的什么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要臣死,何患无辞?我儿不必自责,照顾好你的母亲弟弟就好。” 宁缈心里一酸,留下泪来:“外祖母,孙女儿有句话要送与外祖母。” 老妇人慈爱的看着宁缈,宁缈忍住了发酸的鼻头:“外祖母,有一言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宁缈非常喜欢的一句话,常常在嘴里咀嚼。 老妇人听到这话,朗声大笑:“好孩子,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了,此话也当是老身应谨记在心的,缈缈看的通透,老身已经安心。” “此去艰险,外祖母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宁缈下跪拜了几拜,几位舅母在后不断流泪,一位年轻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婴孩低低的哭着,却也不敢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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