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安宁,海晏河清……」 长指敲着桌面,他赞,是个好名字。 我看着他,暗衬,当然是个好名字,这是你年少曾与我说起的心愿! 他望我,目光幽深如海。 手一抬,递来一个包袱。 狐疑的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盏雕得极其精美的并蒂白玉莲花灯。 我没想到,他竟真的找来此灯。 那时,我还是倾慕他的少女,听闻这并蒂白玉莲花灯久供佛前颇具灵性,若有情人共燃此灯,可求一世白首相伴。 便闹着,定要寻得此灯,与他共燃。 心里浮起冷意,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如今,送我此灯,是想说,他对我余情未了吗? 睫毛掩住眸中的嘲讽,两颊恰到好处的染上一丝红晕。 很好,我要的,就是他的余情未了。 待皇上不治身亡的消息传回京,太后彻底被这噩耗击垮。 夜里,慕景宁进宫探望,没多久,太后薨了。 宫人来禀,太后的眼一直大大的睁着。 死不瞑目。 我并不在乎,对于我来说,太后薨了,是件好事。 处理完皇上、太后的丧事,我抱着皇儿,一步步走上金銮殿。 有兵权在握的清平王慕景宁的支持,我很顺利的扶持皇儿登基。 从此,我的称呼,从贵妃,变成了太后。 看着跪拜在脚下的慕景宁,我想,我和他的帐,该清一清了。 17 天灰蒙蒙刚亮,三通鼓响,百官依次自钟鸣门入。 借着回朝奔丧,先皇的五弟,献王,在早朝时骤然发难。 直指我勾结南蛮,出卖军情 端坐在珠帘后,看着下首的献王,他说的口沫横飞,慷慨激昂。 我听得很想鼓掌,真是,说得比茶馆的说书先生好。 他手划过空中,遥遥指向我。 他说:「皇上根本不是先皇的血脉!」 我眯了眯眼,目光森冷。 就见他拿出数本奏折,分发给朝臣。 我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让接过奏折的朝臣一个个瞪圆了双目。 老太傅怒斥一声,手中奏折扬起,向我砸来! 珠帘哪里经得起这般大力,串珠的丝线登时被砸得断裂。 滚圆的东珠,稀里哗啦,落了满地。 「太后!这桩桩件件,你作何解释?」 老太傅声嘶力竭,面色潮红,恨不得将我生吞入腹。 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你女儿,皇后没能斗赢我,最终死在我手里吗? 弯腰,我拾起落在脚边的奏章。 随手翻了翻。 里面密密数条,皆是我的罪状。 首条通敌叛国,暗害先帝死于沙场! 这些年间后宫妃子暴毙、皇嗣夭折皆出自我手! 先皇后离奇病故亦是被我毒杀! 最后一条,却是指皇儿非先帝骨血,乃我与清平王苟且所生? 我承认,前面都是我做的,可这最后一条…… 想到那日,我衣衫半褪,慕景宁却按住我解开罗衫的手。 心里冷笑,这空口白牙的污蔑。 献王野心不小啊! 目光滑过纸页,我懒洋洋的翻了翻,手上一顿,又翻了回去。 越看越是心惊。 我一直以为,这些年的顺遂如愿是因自己谨慎小心、计谋缜密,却没想到背后竟都隐着他的手笔? 心头百般滋味环绕。 正想的出神,就听得老太傅吼声震耳。 「敢问太后,若无私情,清平王何以护你至此?」 我神色依旧波澜不惊,满头珠玉钗环不曾晃动分毫,皇家的做派端了个十足。 只有我自己知晓,被广袖所掩的手指一分分握紧,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细嫩的掌心。 我想不明白,若他真这般情深,当年又为何…… 金銮殿上的质疑,一声高过一声。 我的目光不自觉飘向大开的殿门,心里越发没底。 这戏唱了大半,唱戏的主角却还未来,下半场,要怎么演下去? 昨夜已将求救的字条绑在鸽子身上,放了出去。 难道,他没收到? 还是……他不愿救我? 不论哪一种,都让我头疼。 犹豫间,一道爽朗的笑自殿外传来。 慕景宁摇着折扇,悠然而至。 明明是武将却作文臣打扮。 一身烟青色的儒衫,行走间玉珏叮当,配上那俊逸的容貌,更显清贵风流。 他来了。 我笑,这场博弈,我已稳操胜券。 18 「老大才死了多久,五弟你就来欺负孤儿寡母?」 清他语含笑意,面色却是极冷。 「说我与太后有染?」 敲了敲扇柄,慕景宁故作恍然。 「五弟这空口白牙的诬陷,倒是招一石三鸟的好计策!除去我们三人,至尊之位便是你囊中之物。」 被戳中心事,献王登时急了。 「放屁!苍天可鉴我对皇位从无妄念。只不过是做弟弟的可怜大哥,先被妇人暗害死于沙场,后有绿云罩顶不得安息!」 献王大声驳斥。 冷笑,慕景宁黑沉的眸中厉芒一闪。 「不如五弟告诉众位大臣,你悄悄调了一千虎骑潜入王都,意欲何为?」 骤闻这消息,我心中惊讶。 惊讶过后,是后怕。 看来,献王这是打算逼宫啊! 献王脸色微白,调虎骑潜入王都乃机密中的机密,却不知从何走漏了风声,竟被皇兄知晓? 眸光闪烁,献王盘算着此事他已谋划多时,今日突然发难,皇兄即便猜到几分,一时半刻间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来。 心中稍安,他冷哼一声。 「与其你我兄弟二人掰扯,不如皇兄拿出点凭证来,否则何以服众?」 淡淡看了献王一眼,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慕景宁朗声笑。 「凭证?自然是有的!」 我听他这般笃定,有些懵。 摸了摸袖子里,那里面揣着早已备好的证据。 暗暗称奇,慕景宁,他哪来的证据? 就见,他从自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递几位大臣。 几位大臣对视数眼,面露难色。 「信上有太上皇私玺,笔迹也为太上皇所书,可这信上所说……这……」 老太傅一双手捧着那信筏,抖得跟筛糠似的。 挑眉,慕景宁邪气一笑。 「我乃正宫嫡子,自幼随父皇东征西战,最得圣心,却未能继承大统,你们可知为何?」 清朗的语调渐冷,如碎玉炸裂。 「十五岁那年,我为救皇兄被俘,待父皇铁骑来救,我已被那亡国之君用了宫刑!」 身形晃了晃,我眼前有些发黑。 一直困扰我的疑惑,未曾想,今日以这般方式解开。 真相……我的心口,钝钝的疼。 他语调轻柔,却隐有兵戈相交之音。 「当年事发仓促,疑点重重,我暗中调查多年,才知皇兄身陷囫囵本就是个局!」 望着他笔挺的背影,经年种种,浮上心头。 我总算明白,为何他要对先帝下药,为何他要逼着我,不断杀死先帝的子嗣…… 先帝那般介怀他,然皇儿的眼如此像他,先帝为何从未质疑过我…… 慕景宁沉黑的眼里,那些我一直看不懂的复杂。 原来,是这般难以启齿的过往! 咬紧下唇,后悔在心中蔓延。 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 众臣默然,皇家秘辛非臣子所能妄议。 「这……这不可能!」 献王一把抢过信,看着纸上那熟悉的字迹,睚眦欲裂。 朝堂上乱成一团,比那东街菜市口还热闹。 少顷,有言官出列,称我叛国通敌罪证确凿,请杀之,以慰先帝之灵。 我沉默以对。 慕景宁回首望向我,眼里有一分戏谑,一分了然。 愣了一瞬,我立即反应过来。 他知道,他知道是我故意将叛国通敌的罪证漏给献王! 张了张嘴,我感到喉咙有些干。 见我面色发白,他的笑越发肆意。 「一个久居深宫的妇人,能通敌叛国?」 看着我,他一字一顿,「不过是我以小皇帝性命相要挟,让她听命行事罢了。」 眼前一阵阵发晕,我拽紧衣角。 明明勘破了一切,他却为何要如我所愿的揽下所有罪责? 他每次对我的好,都是为了从我这里拿去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次,他想要什么? 步履悠闲,他像是将朝堂当做花园来逛。 他道:「而今大仇已报,我亦不愿以此残身了却余生……」 愣了一瞬,我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惊呼还未脱口,他袖内剑光如雪,以摧枯拉朽之势斩向立于他身侧的献王。 献王猝不及防,身首登时分了家,一时间殿上大血光冲天。 他转头,冲着我笑。 那笑,穿过经年光阴,依稀是曾经少年的坦荡与柔情。 愣神间,他在众人惊惧的目光里,足尖轻点,向着皇儿的方向冲去! 19 金銮殿上乱做一团。 我几乎是本能的扑到皇儿身前,却不想,正正撞到他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惊惶间,我只觉腰上一紧。 「当年你哭着问我为什么不带你走……」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清朗的嗓音戛然而止。 「婉儿,如今计谋手段,已不在我之下。」 一柄冰寒的短剑骤然塞进我手里。 我浑身颤抖,匕首滑了出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接住匕首,旋即握住我的手。 我奋力想要甩开他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量,被他扯着,往前一送,再一拉! 温热的液体,顿时泼了我一手。 我瞪大了眼,慌乱摇头。 钗环横斜,珠翠叮当,高高绾起的发髻登时松散开来。 他突然凑过来,狠狠咬在我的耳垂上。 吃痛的惊呼,我抬首,正正对上他黑沉深邃的眼。 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血,他笑得越发邪气。 「婉儿,你曾说我早晚死在你手里……」 「如今,我,满足你。」 那双满是风情的眼像是困了,缓缓合上,他轻声嘟哝。 「没良心的,不准你忘了我!」 搂住我的手陡然用力,像是要将我的腰折断,而后一寸寸松开。 「婉儿,你给皇儿取名清宁,我很欢喜……」 泪盈于睫,我抓着剑柄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这柄晶莹剔透的短剑,是我当年赠他的定情之物,名冰心。 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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