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再次醒来,看见他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时,我感觉相当莫名其妙。 尤其是当他递水过来时,与我指尖相接的一瞬间,像是被烫着一样瞬间抽了回去,害得一碗水尽数洒在了床铺上。 「你怎么了?」我看着他慌乱地掸掉床上的水,好奇多于生气。 「我……」他含羞低头,根本不敢抬眼看我。 「我去弄点吃的……」丢下这句话后,他就急急忙忙夺门而逃。 真是莫名其妙! 他抓了一只野兔,一个时辰后,递给我一只烤得香喷喷的兔腿。 可惜我右肩负伤,不能用力,只能左手拿着啃,但还是吃得不尽兴。 他默默地接过我的兔腿,拿起刀削下一小片,小心地剔除碎骨,然后放在我唇边。 我就着他的手,一口咬下香酥酥的兔肉……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是在喂我啊! 我的脸也瞬间火烧了起来。 他还在低头专心地给我片兔肉,好看的剑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骨如刀刻一般,侧颜棱角分明,面色月朗风清,衣衫上还飘来淡淡的松香,再配上清冷绝尘的气质…… 如是种种,瞬间击中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一片一片地喂,我一口一口地吃……两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 吃完,他又倒了一碗水径直递到我嘴边喂我喝,我也懒得动手,就着他端的碗一口一口地将水喝完。 尴尬的是,不一会儿我想上厕所。于是,我艰难地起身,准备穿鞋出去。 「你要干什么?」 「如厕。」 「不要动。」他轻轻抛下这句话后,便开始蹲下来,一只手抬起我的脚,一只手拿起一只素靴要帮我穿上…… 啊,今日的池墨温柔得不像话,是被那黑衣人揍傻了吗?我一边悄悄地脸红着,一边暗自腹诽。 穿好鞋后,他又将我打横抱起,走出房外,直至厕所门口才将我轻轻放下。 「去吧。」他说,「我帮你看着门。」 这一日过得真是……相当与众不同。往日他对我可是相当毒舌,简直可称为凶恶,即便我受伤也是一边帮我疗伤,一边不忘毒舌。 可今日,他处处尽心尽力得过了头,温柔又细心,简直像在照顾一个妹妹…… 不过这样也好,我已伤筋动骨,他若再毒舌,我可没力气跟他斗嘴了。 小竹屋坐落在半山上,入夜了之后出奇地冷。屋内只有床铺,没有被褥,我本就失血,即使池墨把外衫脱下盖在我身上,我还是冷得直发抖。 见我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他干脆也坐到床上靠上墙,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再用他的外衫严严实实地盖在我身上。 他青春年少,身体带着少年人灼热的温度,很快我便不再冷了,只是现下这个场景有些让人眩晕。 而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呼出的一波又一波热气扑打在我的耳边。我心头的小鹿怦怦乱撞。 「阿叠,」他突然轻轻开口,「那个前朝公主就是你,对不对?」 我心中一惊,他怎会突然知道了?未等我出声,他又自顾道:「真傻,你从不曾独自离开师门,现在想一个人去哪儿? 「不过现在,你不必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可我还在纠结他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于是出口便道:「你怎知那个前朝公主是我?」 「我……」我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也开始结巴,「我看过你的素绸了……」 啥? 我一个激动,从他肩上起来坐直身体,谁知竟一手撑在了他大腿根处……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 我……灵机一动,干脆倒在他怀里装死。 我听见耳边传来他抑制不住的轻笑。 笑过之后,我感觉他又轻轻地吐出几口气,似是努力地抑制住涌动的情意,在我耳边轻轻说:「阿蝶,我看过你的……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还有,」他声音轻柔,如同蛊惑一般,「你刚才摸了我,我也是你的了。你可不许赖账!」 6 我不知怎地就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一觉十分踏实。 清晨醒来,我精神大好地伸了伸懒腰,却发现仍在他怀里。啊,他这是抱了我一夜啊! 「醒了?」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帮我理好乱掉的头发,将我抱过来放在床上坐下,然后嘱咐道:「我去打些水,找点吃的。你不要乱跑……」 「池墨,」我喊住他,一点吃东西的心思也没有,「我现在可是前朝余孽,和我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 「那又如何?」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若死了,我只会生不如死,断断不会独活。」 他话音刚落,却从屋外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好一对苦命的鸳鸯,那你们就一起上黄泉路吧!哈哈哈哈哈……」 我往窗外一看,不知何时,武安侯已率属下将竹屋黑压压地围了几圈。 这注定是一场血战,我和池墨背抵着背,面对黑压压的杀手狠狠地挥舞手中的剑。 可终究是对方人更多,我和池墨终于体力不支,眼看着对方的尖刀朝我们颈部刺来…… 「蝶儿、墨儿……」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唤,那将将要刺进颈部的尖刀,应声被飞来的石子打落。 嚯,不愧是我师傅,力道如此深厚。 我和池墨抬头看师傅,只见他身后,一百零七位师兄弟悉数在场。 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爱美食的吃货二师兄、飘逸如谪仙的三师兄、纨绔浪荡的四师兄……还有花拳绣腿的七师兄…… 他们冲我和池墨大声道:「师兄弟,别怕,有我们在!」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些人,都不要命了吗?! 「好啊,溪山派老贼,你们竟敢公然窝藏前朝余孽,我看你们是想造反!来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双方又开始刀剑相向,陷入一片混战。 「圣——旨——到!」 胶着不下之时,一声急促的呐喊声传来,皇上亲派的特使大理寺少卿赶到了。 圣旨中说,捉拿前朝余孽一事恐有误会,让武安侯与溪山派双方暂且休战,一同前往都城面圣,再作决断。 大理寺少卿此人是出了名的铁骨铮铮、公正无私,既由他携圣旨而来,我师父便偃旗息鼓,应了要求。 庙堂之上,我和池墨应召双双跪在殿下。 「你二人可知罪?」那发问的,正是龙头宝座慈眉善目的老皇帝。 老皇帝虽看着慈眉善目,吐出的话却像淬了毒:「你二人,一个是前朝余孽,一个为了前朝余孽公然对抗朝廷,定当死罪难逃! 「不过,」他话锋一转,「朕可网开一面,给你二人一个选择。朕这里有一杯毒酒,谁自愿饮下,另一人朕便不再追究,朕也会给溪山派一个体面,就此罢休……」 「皇上!」我看着太监端着的毒酒,重重地拜倒在地,「戴罪之女愿意饮下,望皇上成全!」 「皇上,」池墨却神态如常,静静开口道,「皇上此话当真?」 「放肆!朕乃天子,一言九鼎,岂有儿戏之理?!」老皇帝听了池墨这话,似乎有些动怒。 老皇帝话音刚落,我便感觉背后被人点了两下,瞬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了……池墨点了我的穴道。 「皇上,」他依然很平静,「草民愿饮下这杯毒酒!」 话毕,他转向我,声音嘶哑:「阿蝶,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活着,以后忘了我吧。」 他的眼眸里像是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满满的痴恋与不舍,深深看了我几眼之后,他留给我一个凄惨的微笑,然后径直拿起那盛满毒酒的杯子……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泪水不断地从我的眼睛里涌出,我的心脏像撕裂一般疼痛。 我想冲上去打掉那杯毒酒,我想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在微微地颤抖…… 池墨饮完毒酒,背对着不愿看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待毒发。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动静。 「哈哈哈哈哈。」老皇帝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笑过之后他咂摸着嘴道,「年轻人的爱情啊,果然轰轰烈烈,有滋有味! 「咳咳,年轻人,你刚才喝的呀,只是一杯苦瓜汁,怎么样?味道还行吧?」老皇帝依然是戏谑的眼神。 ?????? 您也是一国九五之尊,也到知天命的年岁了,没看出来还有这样的恶趣味?说好的天子一言九鼎呢? 我已然傻掉,也忘记了哭,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他们。 原来,十年前我到溪山派时,老皇帝的影卫其实已经追查到了我的下落。只是那时候,他刚登上帝位,根基不稳,不想同溪山派宣战,怕引发江湖人士的不满。 后来,他见我在溪山派老老实实,每日招猫逗狗,并没有什么要报仇雪恨的念头,便不打算杀我了。 谁知这段时日,武安侯不知道怎地寻到了我的下落,对我开始了夺命追杀。 后来我才得知,武安侯年轻的时候,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谁知那心上人竟被我皇帝老爹看上并带进宫中去了,后来又在跟我娘的宫斗中落了下风,死在宫中。 武安侯恨我爹娘入骨,谁知没等他亲手报仇,我爹娘先死了。是以,他的一腔恨意便转移到我身上,定要置我于死地。 可是老皇帝他不愿意啊,我这一死不要紧,但我身后的溪山派会跟他拼命的。 如果溪山派折了,和溪山派交好的华山派、衡山派、逍遥派……恐怕也会有所动作。 所以,老皇帝为了不挑起朝堂、江湖之争,也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便宣告赦免于我。 我和池墨又回到了久违的缥缈峰。 7 还未到缥缈峰下,便远远地看见师傅、师娘带着众师兄弟,还有……小师妹,在门派入口处翘首企盼了。 待我走近他们,小师妹倒是先走了过来。我看见她,免不了心生愧疚。 「晓蝶……姐姐,」小师妹礼貌而冷淡开口道,我赶紧带上讨好的笑容看着她,活脱脱舔狗本狗,只听她接着说,「你之前欺骗了我的感情,还重重地伤了我的心……」小师妹说着,眼泪随时会夺眶而出的感觉。我慌忙递上我的素帕子。 「不过,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不再计较了。」她开始微微歪着头,眯起眼盯着我。 我赶紧点头如捣蒜:「小师妹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绝不推辞!否则我就跟你姓,我管你叫姐!」 「行,这可是你说的!」小师妹赶紧接下话头,我瞬间,额,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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