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长着和你一样的眼睛和鼻子,长着你最爱的那个人的嘴巴和下巴,他们一见你就笑,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你就不肯放。 他们是顾时、顾见。 顾渡在窗边站着,侧身看我。 阳光打在他脸颊,他眉目清隽温雅。 「遥见舟中人,时时一回顾。」他说,「我希望他们记得,他们的母亲是如何拼死将他们生下的。」 我爹和我娘来看我,顺便看看外孙和外孙女。 我娘那天守在房间外,守了我一整夜。 小柳儿悄悄告诉我,说看见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的时候,我娘脸都白了,却还记得捂住一旁快要晕厥的顾夫人的嘴让她别尖叫。 我在旁边笑得不行。 我娘瞥我一眼:「笑什么?替你撑场子,有什么不对?」 我小鸡啄米点头:「对对对。」 她转回头去,还有闲心指导我爹抱孩子的姿势不对。 「你托住她脖子呀,」我娘皱眉,「你紧张个什么劲哪?」 我爹咳一声,把手往襁褓后头藏一藏,一本正经道:「我这叫紧张吗,你那是没见顾文抱阿时时候的样子,跟捏豆腐似的。」 哦,这拉踩的语气。 据说,我爹今天用一种纡尊降贵的表情进了顾府,醉酒之后又跟顾大将军勾肩搭背了起来。 顾时和顾见扯着嗓门比谁哭得更大声的时候,两个人准备模仿桃园三结义当场来个一拜天地,将满座惊得张大了嘴巴。 还好他们尚存一丝人性,居然硬生生被孙女孙子的哭声震得清醒,甩开跟对方相亲相爱的手,就醉醺醺地过来抱他俩。 两位敌对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一人抱着一个奶娃娃,在老婆「你会不会抱孩子」的嫌弃目光里,仿佛忘记了手臂这东西该怎么用,两厢对视,头一回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 嗯,这两个小小的、柔软的、带着馨香的孩子,将这两位宿敌大半辈子的龃龉消弭于无形。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就是这样玄妙。 满月礼那天,我见到了澹台星遥。 澹台星越走在他身侧,身后跟了个恹恹的边明远。 他眉眼是跟星越一样的英气勃勃,像劈头盖脸洒下来的阳光。 骄傲且耀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身为太子,身份贵重,却无视了满堂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很自然地先过来同我们打招呼。 「久仰大名,」澹台星遥眼睛带着笑,「顾兄有眼光,有耐力,也很有福气。」 我只笑:「有些事也要多谢殿下。」 他意外地看我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顾渡,像是诧异我对某些秘而不宣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顾渡沉静地一点头。 于是澹台星遥重新认真地打量我,而后微微笑了起来。 眼睛看着我,话却是对我身边人说的。 「顾渡,真想不到你会有今天。」 澹台星遥只露了个脸就走了。 这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他成为太子后很注意避嫌,从未参加过臣子的家宴。 从前晋王与宣王兄弟阋墙,结党营私,很是令陛下恼怒。 澹台星遥就很少这样,经常熬药侍汤伴君左右,似乎在专心做个孝子贤孙,替那一帮不成器的混账堂兄尽尽孝道。 我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嗯,澹台星越。 她其实跟她哥哥一样,都很清醒又谨慎,非常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所以她表面上在附和那些淑女们的闲聊,但却不时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 我抱着顾时去解救她,笑眯眯地领她去内宅。 「喂,说说看,边明远今天看上去怎么这么丧?」 澹台星遥摸摸阿时的下巴,给他逗得哈哈笑。 好半天,她才应我一声,表情罕见地有些迷茫。 「他最近很奇怪。」澹台星越说。 边明远吧,是一个刻板的君子。 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 他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就是学问第一、政务第二、感情人际靠边站。 你听听,多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啊。 但他最近很喜欢去东宫串门。 也没什么正经事,正事儿两三句就说完了,闲聊又不是他的作风。 偏偏他开始尝试旁敲侧击,关心澹台星越的婚事。 哦对,平原侯的独子楚瞻准备议亲,人品家世与样貌跟星越倒是很搭。 边明远几次三番都把话题绕到楚瞻身上,这就让澹台星遥觉得奇怪。 某日,年轻的太子殿下打断了顾左右而言他的状元郎,似笑非笑:「你最近很爱针对楚瞻,为什么?」 状元郎红了脸,支支吾吾。 太子殿下又继续:「你是不是喜欢楚瞻?」 状元郎仿佛被雷劈中,脸颊通红,大声喊道:「殿下!我不是那样的人。」 太子好整以暇,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那么,就是喜欢我妹妹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拍大腿。 「你们成了啊这是!」 澹台星越幽幽地看我一眼,问我:「从前我有意于他,他却退缩逃跑;现在我死心了准备找下一个,但他却说喜欢我。你说,他为什么这样?」 她眼睛微微睁圆,丹凤眼尾像张开的花瓣。 我伸手揉乱她额前刘海,不答反问:「你还喜欢他吗?」 她沉默。 我笑,学她从前少女怀春的语气:「他长得挺好看,人品又靠得住,学问也好,哪一点不值得喜欢啊?」 她一下就笑了,伸手要打我。 澹台星越是个聪明人,很懂我在说些什么。 她抬起头来,小声叹气:「我是还喜欢他啊,但我并不懂这其中关窍。」 我敲她额头一记,叉着腰:「你是不是傻?感情又不是买卖,必须一板一眼捋得清清楚楚。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就赶紧在一起啊。不必现在问他为何犹豫,又为何沮丧,要知道,答案都写在时间里。」 澹台星越愣住了,又慢慢笑开,眼睛里都闪着光。 她仰头看我,问:「你和顾渡也是这样吗?」 我拧她一把:「顾渡是你叫的?真没礼貌!」 她举手告饶,很自觉地划分了阵营:「你和姐夫也是这样的吗?」 我托腮想了想。 很久之前,我讨厌一个人。 讨厌到听见他的姓氏都会忍不住皱眉。 他是我爹宿敌的儿子,谦和又博学,正直又坦荡。 彼时我刚动手打了我前未婚夫,凶悍名声在外。 他夺得探花,功名在身。 跟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爹偶尔看着我叹气,大约是觉得我有点拉胯。 后来一道圣旨发下,我和他被一根红线绑在了一起。 我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跟他相处呢,他已经处处体贴周到,仿佛爱了我许多年。 再后来我才觉情动,却忽然发现也许他并不爱我,他只爱他的妻子。 是谁都行。 你看,那时我多疑善猜,将理智寡情的罪名戴在他身上,生怕我多爱一点就输了。 我想要他也爱我,我想要他真真正正地爱上我。 我在和我的想象角力。 骤然回头,发现他一直在原地。 默不作声地爱了我许多年。 在那些我肆意疯长的日子里,有个人封缄了对我的爱。 而那些爱野草般蔓延生长,最终将无知无觉的我一点点缠绕。 我说,答案都写在时间里。 是这样的。 时间给了他答案,也给了我答案。 提着裙边杀进学堂的小霸王,最终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用尽心思想要得到的爱,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属于我。 于是我弯起眼睛笑:「是啊,不必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必有什么辗转反侧,时间就是相爱最好的答案。」 有风轻轻吹,吹皱一处投影。 我抬眼望,顾渡站在窗边温柔地将我看着。 些许诧异,些许满足。 好久,他隔窗描我眉眼,低低叹一声:「你啊。」 是一贯的,拿我没办法的语气。 窗外有云影淡淡,照在黛瓦青砖上。 廊上站着顾渡,我年少时的假想敌,如今的心上人。 台阶拐角,一簇娇嫩的鹅黄在探头探脑。 鹅黄底下藏着小奶猫,正跳跃着扑花。 小巧尾巴一摇一晃,勾住了春天。 天光正好。 韶华正好。 适宜谈情说爱,适宜白头偕老。 (完)
第11章 武将太子妃 洞房花烛夜,太子捂着自己的裤腰带,「你耍流氓!」 我笑了,新婚之夜不耍流氓耍什么,双截裤腰带? 01 传闻中,我天生凤命,出生时百花齐放,万鸟来朝。 其实,娇花是我爹种的,雀鸟是我爹抓的。 连时辰,也是精心计算后,我娘加班加点生出来的。 我爹是谁? 我爹乃官拜一品,曾掌西北三洲十二郡、三十万兵马,少年封侯的布衣传奇,一等镇国将军是也。 但,那是曾经。 现在嘛,我爹是兵权无掌闲赋在家、生不出儿子的好无聊一中年男人。 大概是太无聊了,他开始了宏伟的——皇后养成计划。 但我小姑母一直觉得,我爹不是在给皇帝养媳妇。 而是在给皇帝养打手。 别人家豪门贵女,琴棋书画全齐,行止坐卧端庄秀丽,双蛾颦翠眉,素肤若凝脂,人美话不多。 我,刀枪剑戟已臻化境,斧钺钩叉登峰造极,腕力臂力,强到发指,两颗玄铁流星锤甩的虎虎生风,花街柳巷如行自家后院。 按小姑母的话说,「你爹少年将军,拼杀半生,却被杯酒释兵权,这是在曲线报仇。」 精心将我培养出来。 专为了给皇帝添堵。 你想,谁家皇帝掰手腕子掰不过自己老婆能开心? 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皇帝要面子。 但皇帝他儿子不要。 宣旨太监来我家时,我正抱着新抓来的虎斑金钱豹磨爪子。吓得这位圣上近臣,差点没坐地上,宣旨时的嗓音都发着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远将军嫡次女,江云音,温婉淑德,性娴静端,甚有才名,封太子妃,赏凤鸣九天一件、斛珠三升、芙蓉锦缎三十匹。」 先不说这圣旨里形容的人,跟我有没有一毛钱关系。 单听到太子妃这仨字时,我爹跟我,大眼瞪小眼,交头接耳了足有三秒钟。 我:「你是不是行贿了。」 爹:「???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我:「那我怎么成了太子妃,不是说好了我要继承你的西北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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