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垂手不动作,副统领斥道:“你愣什么神呢?” 此人这才反应过来,但借着这个间隙,曲红昭已经和孙修仪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别怕。” “我怎么能不怕?太后现在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孙修仪拉着她不放手,“难道你就不怕吗?” 曲红昭压低了声音安慰道:“放心吧,太后宫里没人能打得过我。” “……” 曲红昭握了握她的手:“相信我。” 她随着侍卫们离开,留下孙修仪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曲红昭的安慰很有效果,至少此刻占据孙修仪思绪的不是恐惧,而是想追上去问问她,你这厮是打算对太后娘娘做些什么啊? 副统领看着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曲红昭,看到以往高高在上的贵人,如今要对自己唯唯诺诺,他心下便生了几分爽利,忍不住和她搭话道:“娘娘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就这样香消玉殒,委实可惜得紧。” 曲红昭摸了摸脸,厚颜无耻地应和道:“是啊,我这么漂亮,可万万不能英年早逝。” “……” ——— 曲红昭不知太后是不是嫌弃自己在听月斋待得太过欢乐,才要把她拎到康宁宫亲自看管。 但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太后看起来快要被气炸了。 “丽妃,你好大的胆子!” “一位参与谋朝篡位的人说我胆子大,我就当您是称赞了。” “你既已知我尹家谋划,就该知道你的命现在就攥在哀家手里,我想让你生,你就生,我欲让你死,你就要死!” “那敢问娘娘想让我生还是死?” 太后冷笑起来:“哀家想让你生不如死。” “那您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曲红昭看着她,仿佛在说,被迫与你共处一室,我已经很生不如死了。 太后觉得她实在皮痒:“以前不罚你,不过是看陛下的面子罢了。你现在为何还敢如此有恃无恐?真以为哀家现在还不敢动你吗?” 太后不赐座,曲红昭就自己随便找了个椅子落座,一边漫不经心地反问:“罚我什么?罚我给太后娘娘您晨昏定省吗?那确实够可怕的。” 提到晨昏定省,太后实在不免想起了曲红昭当初那一场就坡下驴,嘴角微微一抽。 在她沉默的片刻间隙,曲红昭已经开口问道:“按理说,先帝的六皇子养在您膝下,辈分更为合适,为何反而要让贵妃来抚养他呢?” 太后眼神变得阴鸷:“你这是明知故问。” 曲红昭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因为我讨厌他,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太后紧盯着她,仿佛在发泄自己在敬国公面前没能发泄出的情绪,“我的儿子死了,凭什么他能活着?凭什么他有机会做皇帝?” “他就算做了皇帝,也是傀儡而已。” “那又如何?他还活着,就是他最大的罪孽!” 比起以往的谨慎,这一次,太后话语间再不掩饰。当然,不管尹家这次是成是败,她的确都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 成了,自然没人敢去挑她的错处;败了,也不会有比谋朝篡位更重的罪名。 “看来你并不认同敬国公想扶六皇子上位的做法。” “不用搞离间这一套,不管哀家喜不喜欢他,都不会拖尹家的后腿。” 曲红昭叹了口气,换了话题:“太后娘娘,我听说过宫中的一桩旧事,此时不说,以后就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和您这样谈天了。” 你管这叫谈天?太后没好气:“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德太妃她……在自缢前,曾给您留下过一封信。” 这是李嬷嬷曾对曲红昭提起过的一桩旧事,当年,由于德妃从中挑拨,让太后产生误解,以至于恩将仇报,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一位关系很好的小姐妹。 李嬷嬷还说过,那人和曲红昭有点像,很热心,对宫里其他女人并不设防,还曾拼命保护过太后的孩子。 德妃临死前,把这件事的由来写进了信里,命人交给太后。不知是存心想最后刺激这个老对手一回,还是临终前起了善念,想还世间一个真相。 只是那封信至今下落不明。 太后已经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在哀家面前提起德妃,你好大的胆子!” “若我一定要说呢?” 太后看着她,神色间渐渐起了变化,半晌后竟是笑了起来,轻声反问:“你是说那封写着哀家杀错了人的信吗?” 这一次,曲红昭是真的很惊讶:“……原来你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怎么,很惊讶?”太后看着她的神色,笑得竟有两分愉悦,“在德妃那个贱人自缢后不久,那封信就落到了哀家手里。” “所以你知道,你杀错了人。” “杀错了人?丽妃,你是搞错了什么吗?”太后继续反问,“德妃那个贱人说我杀错了,我就真的杀错了?你怎么知道这信里说的一定就是真相,而不是德妃对哀家的报复?” “我不知道,”曲红昭摇头,“但我认为你知道,只是继续坚信你杀掉的是一个背叛了你的坏人,能让你觉得好受些罢了。” “你没见过先帝的后宫,不知道那有多乱,你没资格评判哀家。” “我并不是要评判你,我原本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而已。” “什么真相不真相?”太后决然道,“我不需要你用你的虚情假意来衬托哀家的卑劣!” “我的虚情假意?” “难道不是吗?你竟和那些人做朋友,仿佛下定决心要把哀家衬得多么卑劣毒辣似的,”许是终于不用顾忌,太后说得很直白,“从你入宫起,哀家就讨厌你,恨不得把你笑着的脸皮整张扒掉的那种讨厌。” 曲红昭用那种“你一定是在妒忌我的美貌”的眼神看着她。 太后嗤笑:“别以为你的这张脸有多了不起,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先帝后宫里,不知多少难得一见的美人,最后都成了枯骨。” “……” “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先帝后宫里谁手上没沾过几条人命?你以为那些枯骨都要归罪于哀家?” 曲红昭摇头:“既然后宫里已经有了那么多枯骨,也许先帝本就不该再继续纳新美人。” “他?有些美人他宠过一次就忘到脑后,他大概都察觉不到后宫里消失了很多人,也可能是察觉到了却懒得理会罢了……” 曲红昭叹息:“我简直不知前者还是后者听起来更薄情。” “薄情?对了,就是薄情,薄情又多情,”太后有些出神,“在女人这方面,当今皇帝比他强多了。” “陛下是个好人。” “他的确……还不错,”太后看着帝王寝宫的方向,半晌后回过神来,“可惜他挡了尹家的路。” “我不明白,他挡了你们的什么路?难道不是世家要和他作对,他才被迫反击的吗?” “他要扶持寒门,就是动了世家的利益。” “扶持寒门是为了大楚江山计,而维护大楚河山本也是你们这些世家该做的,他又不是要对你们赶尽杀绝!” “那又如何?尹家要杀皇帝你觉得不对,哀家杀人你也觉得不对,你到底是天真还是虚伪?”太后笑了起来,“我告诉你,涉及利益,一切都没什么不对。比如后宫嫔妃,本就是天生的敌人,当年我所杀之人既承了宠,怀了先帝的孩子,就是我的敌人。我杀她,天经地义!她落得埋骨枯井的下场,只能怪她自己太不小心。” “……” “她们都化为白骨了,只有哀家还站在这里,足以证明我没有做错。” 曲红昭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再开口。 也许她原本有回头的机会,只是她终究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 如今,她也的确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第137章 狐狸精还是仙女 陛下连续几日称病不朝, 宫外的朝臣们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尤其在定北侯称他注意到禁军连续几日未曾换班后,大家都慌乱起来。 禁军侍卫中,自然都不可能人人都愿意跟着谋反, 这次在内宫里把守的, 几乎全是指挥使的亲信和经他考察过的方便掌控之辈。不让他们换班, 实在也是无人可换。 经历过先帝晚年时皇子互相残杀的朝臣们, 对此分外敏感,察觉不对后, 几名重臣立刻围到了宫门前, 要求见陛下一面。 随后,宫门内传出一道“陛下口谕”, 宣敬国公与曾学士入宫觐见。 曾学士身为清流之首, 在文人当中一向清誉极佳, 从不与国公一党同流合污, 众臣对他还是信得过的,闻言便暂时按捺下来,准备在宫门外等他的消息。 曾学士和敬国公跟在前来宣口谕的小太监身后,一路来到陛下寝殿。 殿内散发着一股子草药的苦味, 有宫女和太监经过他们身侧, 手里端着盆子、热水、药汤等物,看起来确是在侍疾的模样。 曾学士迟疑:“陛下果真是生病了吗?” “这还能有假不成?”敬国公道, “也不知那些人整日在疑心些什么?难道怀疑陛下称病偷懒不成?” 曾学士站在门口, 皱眉看着殿内,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彭礼公公身影?” 敬国公装模作样地探头四周看了看:“的确不在, 许是先歇着去了吧。陛下都病了几日了,彭公公定然是陪侍太久,一时撑不住了。” 曾学士却突地迈步进殿, 疾步冲到陛下床前,一把推开床边的小太监,用力一拉床帐,露出了当今陛下昏迷的脸。 谁也没想到他突然发难,反应不及。敬国公忙跟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作势惊讶道:“哎呀,陛下看起来病得很重,这几日他一直在昏迷吗?” 便有一名宫女上前应答。 曾学士却没去听宫女说话,反而一直盯着敬国公脸上神色。 后者察觉,开口道:“曾学士,我知你心忧陛下安危,今日才这般鲁莽行事,此事我定然不会外传的。” 曾学士僵硬半晌,挤出一句客气话:“是,我今日太过鲁莽了,既然已经看到陛下,我就先离开了,免得宫门外的大人们等急了。” 他说完,便迈步匆忙向殿外走去。 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随后响起的是敬国公的声音:“曾学士,你这可就装的不像了。” 曾学士背影一僵,殿门口的两位侍卫已经一左一右拦住了他。 眼看无法走脱,他回身直视敬国公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国公爷,陛下已然昏迷,立后的旨意是谁下的?刚刚宣你我二人进宫的口谕又是何人下的?你私囚陛下,借他名义下达圣旨,难道是要谋朝篡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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