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在乎那些人呢?直接砍了你,就算本将的政绩了。” 那人却笑了起来:“小的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曲将军是个好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其实也没那么好,”曲红昭也笑了起来,“至少刚刚我没如约把毒药交给你的同伴。” “什么?我明明看见你抬手扔了个什么东西的!” “看他诚实,奖励他一颗饴糖。” “你……” “可你就不怎么诚实了,饴糖没你的份。” “你骗我们?” “我答应给毒药,也没说现在就给啊,”曲红昭歪头看他,“你们的事情还没交待全呢,毒了你们两个,我审谁去?” “……” ——— 曲红昭很快找到了人牙子口中的账本,这本子比她想象更厚、更陈旧。 她轻轻叹了口气,让狱卒把两个人牙子分开审问,再将他们的口供加以比对。 回到将军府时,已经很晚了,楚曼儿却仍未入眠,见到她回府,迎上前问道:“表姐,审出结果了吗?” “还没有,”曲红昭摇头,“你怎么还没去睡?” “那被拐的小姑娘已经被暂时安置在府中,我母妃听说了此事,很是同情其遭遇,说我们一行人回江南时,可以顺路经过姑苏把人送回去,”楚曼儿解释道,“母妃的注意力暂时放在了她身上,没空盯着我,我难得轻松一会儿,可不想这么早睡。” 曲红昭笑了笑:“我已经给母亲去信了,待你回江南后,只要姨母点头,她就会派人去接你了。” 楚曼儿抱住她:“表姐,你对我真好。” 曲红昭十分熟练地回抱住她:“不过也不是长久之计,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考虑要怎么向他们证明你的决心吧。” “嗯!”楚曼儿点头,“表姐,跟我说说审案进度吧。” 曲红昭有些犹豫:“你母妃并不想让你接触太多这种阴暗面,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理解她。” “表姐,”楚曼儿撒娇,“你就跟我说说吧,不然我将来什么都不懂,怎么一个人生活啊?” “这种事离你的生活太远,你不懂也没什么。” “表姐……” “改日再说吧,我明天要早起。那人牙子已经供出来一部分被拐之人的去处,我挑了几个离得不算太远的地方,想先去验证一下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楚曼儿乖巧点头:“好,那我不打扰表姐了。” 她转身离开得十分果断,但曲红昭总觉得她在谋算什么,果然,第二日一早,她在将军府门口见到了打着哈欠在蹲守自己的小表妹。 “表姐,”她泪汪汪地看着曲红昭,“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保证不碍手碍脚,甚至连声音都不会出。” 曲红昭冷漠地看了一眼她打哈欠打出来的泪花。 楚曼儿见势不妙,连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姐,我从小长在郡王府,从来没见过百姓们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提出不嫁人的时候,其实我很心虚,因为我并不真的肯定我可以靠自己生活得很好。眼下是难得的机会,您就带我去见见世面吧。若是……我最终被吓到退缩,那也是我的选择。” “……” 见曲红昭不说话,楚曼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表姐?” “你会骑马吗?” “会的,我家里有马场,我缠着兄长学过。” “我还是不认为,你想了解普通人的生活就该去见识这些,”曲红昭摇摇头,“不过既然你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还连夜思考了说服我的辞令,那就跟来吧。” 楚曼儿欢呼。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曲红昭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先选择了最近的杨家村,离边城骑马有半个时辰的距离,她带了卫琅和十余名侍卫轻骑出发。楚曼儿居然也没喊累,只是到了地方后,下马的姿势十分僵硬。 曲红昭根据册子里记载的人家寻了过去,向很多人打听了一遍才找到这户人家。 一行人对着几座孤坟陷入沉默,曲红昭给其中一座木碑上刻着“母亲杨氏”的坟墓上了柱香。 这里荒草丛生,显见很久没人打理了。 这个被拐的女子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再无从考证她的生平如何。 曲红昭转身纵马离去,奔赴下一个地点。 其他人沉默着跟上,下一个地方是一座小城的青楼,拒那人牙子招供,他五年前往这里卖过一个女人。 曲红昭去打听此人的下落,看在她给的银子份上,鸨母总算没有赶人:“她啊,早就离开了,有人赎了她,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有位年约三十岁的女子站在二楼观察了她们很久,在她们要离开时才追了上来:“你们是柳儿的什么人?” “只是抓到了当年拐走她的人,想尽力还柳姑娘一个公道罢了,”曲红昭一拱手,“敢问姑娘知道她的下落吗?” 那女子神色怔忪:“柳儿去年遇上一个男人,那男人说能带她回家,她就把全部积蓄拿出来让他替自己赎身,当时银子不够,我还给她凑了点,后来她就跟那人走了。” 楚曼儿露出些喜色:“总算有个好结果。” 那女子却摇了摇头:“离开前,她答应过,如果回了家就给我寄信来,但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书信。” “也许……是她忘了寄信呢?”楚曼儿道,“既然是去年的事了,再远她也该到家了吧?” 那女子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姑娘,铱驊 你是打哪儿来的?怎么这么天真?逛青楼的男人有几个是靠谱的?不然我们一个个苦命人都向他们求助不就好了?没收到信,很大可能是她又转手被卖了,或者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楚曼儿陷入沉默。 曲红昭看她:“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 “不,”楚曼儿猛地抬头,“我要跟,我总要看看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那女子又看向曲红昭:“早知道还不如让她再多待一年,兴许就等到你了。”语气听起来很平淡,却又叫人觉得悲哀。 她说完,转身进了花楼。楚曼儿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能回神。 接下来又是一个小村庄,这里位于山脚下,地处偏僻,村民们种地种菜,自给自足,颇有两分与世隔绝的味道。以至于曲红昭一行人一露面,便受到了众人警惕的注视。 “这位老伯,敢问……” 卫琅的话还没说完,那老伯已经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老头子。” 他的口音有点重,卫琅险些没能听懂,想了想,干脆掏出钱袋:“我们是来寻人的,有提供消息者,答谢十两纹银。” 随后他们就被一群举着篱笆和粪叉的村民包围了。 “交出所有银子就放你们走!” “你们疯了?”楚曼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官兵你们也敢抢?” 那群人对视一眼:“官府的?放走了麻烦,干脆杀掉!两个女的留下!” “你们……” “其实一直以来,我下了战场后都尽量不杀人,”曲红昭拔剑,“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想逼我见血。”
第98章 永远无法互相理解 楚曼儿在吐。 是那种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呕出来的吐法。 就在刚刚, 他们从村民口中审出了被拐女子的下落。 村民们举着粪叉围人之时看起来十分凶悍,但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倒是老实得仿佛羔羊一般。 一行人看着村民们指出的方向, 都陷入沉默。 唯有楚曼儿尚有些不解, 站在村里的茅厕前, 捂着鼻子问:“好臭啊, 人在这里?他们居然把人关在茅房?太过分了吧。” 有随行的侍卫用剑尖指了指地下:“恐怕不是关在茅厕里,是在下面。” 楚曼儿没懂:“下面是什么?” “是粪池, ”侍卫盯着身后的村民, 面有怒色,“人扔进去, 要不了太长时间就连骨头都化了。等到了来年, 就和这池子里的粪便一起, 成了地里的肥料了。” “……” 所以楚曼儿在吐, 吐得撕心裂肺。 她手指颤抖着扶着一颗树,曲红昭轻轻拍着她的背。 身后的村民被十几个侍卫拿剑指着,不敢擅动,有人争辩道:“那是全村凑钱买回来的人, 可值钱了。要不是那贱物非要跑, 她家爷们也不会失手把她打死啊。” “就是啊,我们还亏了呢!” “官老爷, 你们可不能冤枉我们啊。” 甚至有人去问官兵:“官老爷们, 听说那人牙子你们抓着了?这女人没了,那买人的银钱得叫他赔给我们!” “那人牙子奸得很, 收了银钱,卖给我们一个糙货,两年都没能生出半个儿子, 不赔钱像话吗?” “就是就是,得赔钱!生不出儿子就赔钱!” 这真是见所未见,天下无奇不有。侍卫听了这理直气壮的索赔,都面面相觑。 卫琅用剑鞘把说话的人打倒在地:“还想要赔钱?自己去大牢里向他要吧!” “这……我们还要坐牢?”村民们喧哗起来,“凭什么?” 卫琅冷哼一声:“你说凭什么?你们参与卖鬻女子,还致人死亡,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 “我们祖辈一直是这样的啊,凭什么到我们这儿就要坐牢?” “就是!村里女的少,要是不买人,我们怎么传香火?” 有老人哭天抢地道:“丧良心的东西,我看你们就是想见我们村绝户!” “既然买来了,就是我们的,我们花了银钱的,又不是抢来的,凭什么要因为她坐牢?” 村民们有哭的,有骂的,传到楚曼儿耳中成了一阵讨人厌的嗡嗡声。 她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却还在干呕。 曲红昭取下马背上的水袋喂了她一些清水:“还好吗?” 楚曼儿眼眶发红地摇摇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接下来我要杀一个人,不想看的话,就闭上眼吧。” 曲红昭的声音很温柔,与她话中的含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曼儿直愣愣地看着她。 曲红昭对她示意:“闭上眼睛,捂上耳朵。” 楚曼儿怔怔地依言照做。 曲红昭走到人群前,从中揪出了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此人身材瘦小,看起来甚至有些老实巴交,但就是他曾“失手”打死了一条人命。 村民们吵嚷着:“这不能怨三麻子,是那贱物自找,被打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你们凭什么多管我们的闲事?” 在他们的吵闹声中,曲红昭已经手起刀落,很多人连她拔剑的动作都没能看清楚,只见剑光一闪,就看到那被称为三麻子的男子,人头已经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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