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心理,让她再看向白发丛生又冷血狠心的刘彻,突然觉得,这残忍的话,真的很配现在这个苍老又暴虐的帝王! “说啊!据儿把能动用的人,能想到的办法,都做了一遍,说实话,朕很意外他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你呢?” 此刻刘彻的眼神,充满了试探和玩味,就像是刚离去的勾弋夫人一般令人恶心作呕。 她真的很想如刺客一般,拿刀捅向他! “说啊!”见卫子夫还不回答,刘彻的语调变得轻缓又低沉,就像是在引诱着她去回答他心目中的那个答案一样。 此刻,卫子夫透过这个帝王的躯壳,她似乎能看见一个沉睡着的刘彻。 那是她的丈夫,她的刘彻,她的爱人,也是她最想唤醒的人! 不能放弃! 卫青、霍去病、曹襄、言笑、张汤、平阳公主、郦苍、义姁、景福..... 很多人,死去的、活着的,都站在她的背后,给她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她们共同的帝王!!不要放弃她们拥护的大汉江山!!! “陛下,我选择去廷尉狱,看臣子。” “......”刘彻似是惊诧,又似满意,缓缓前倾,目光深沉的看了她半天,才慢慢吐出了一个字,“好。” “好。”卫子夫沉默了一瞬,很快的回答,很快的转头。 留下满意的刘彻,独坐殿内,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这个狠绝的帝王,玩弄了人心,得到了有趣的答案,以为他赢了! 可是你看,皇权终究敌不过人心,狠心仍然阻不住仁善!他以为他赢了,却不知在卫子夫来之前,萧仰通过萧氏借用舂陵侯刘买的身份,前来椒房殿请见。 “母后,我已经想到办法去见言欢了,还请母后派人帮我看一下三个孩子。” “萧仰,你和言欢的和离书,早就递到了宗正,也通过了批复,我不知道言欢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现在你跟她没有关系了,更没有必要去管她!分开关系,无论结局如何,对你、对孩子都好。我会去见言欢,还有很多事要问清楚。” “我恨母亲,我恨死你们了,说不要就不要我们了!我恨死她!父亲,你不要去见她!” “孩子,若是恨,就恨我吧!不要恨你母亲,是我这个皇后没有管好皇帝,让你们都这么痛苦。” “不!母后...皇后去,是皇后的意愿,可不管如何,儿臣...在下,在下都一定会去的。” 一向儒雅内敛的萧仰,很少出错,在这种时刻,磕磕绊绊的错误频频口误,卫子夫没有再去阻止。 现在,卫子夫很庆幸,深居简出的萧仰能拼尽全力去见言欢,这样,她的孩子,或许会遗憾自己没有去,但起码不会孤单。 卫子夫出了建章宫,一路疾驰去了大狱。 门口,梦知在等她,公孙遗也在,甚至还有一位她没见过的人,似乎也在等她。 “你是?” “臣王诉,见过皇后!今日御史大夫替子下聘,礼数已成,奉命前来告知。” 御史大夫?暴胜之,他替儿子娶妻跑到这里告诉谁?难不成......“告知我?”卫子夫不耐烦,现在一刻都不想耽误时间,她要去见人。 王诉却胆大得很,继续道,“聘卫伉将军的女儿为御史大夫的长子之妻,然臣无法进去,还请皇后帮忙转达。” !!! 卫子夫骤然停足,现在?聘卫伉将军的女儿为御史大夫的长子之妻? “你们?” 这已经是暴胜之目前能做的所有了,王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旨意不明,这样的救,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暴胜之。但目前能赌一把的就是,若刘彻问起,只说两府的聘礼,是在长平侯在世时,通过梦知介绍,早定下来的。 其实暴胜之等人想的是,现在这么乱,死了无数的人,已怨声载道,丞相一族,文官甚广,若再多牵连九卿,惹朝野动荡,江充也怕刘彻察觉到什么,万一改变想法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江充早知圣意,自从卫君孺自杀后,定下来杀的是公孙一族,并非卫伉亲眷,卫伉的考虑,是同两位公主一起,甚至连卫不疑,都没有问责。一切不明,江充自然对这样的相救,无需穷追不舍。 廷尉狱内,阴风阵阵,无昼无夜,哀嚎求饶,皆是常事。 卫子夫踏进去,只觉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心不自觉的就颤了起来。 这世上最铺天盖地的害怕和心酸,不是全是因为自己经受了什么,而是想到自己爱的人,经受了什么。 小时候在未央宫跑进跑出,嬉笑玩闹的孩子们,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中,苦苦熬着,熬不到天日,熬不到希望。 “小心。”梦知见卫子夫脸色不好的一抖,立刻将她搀得紧紧的,往后拽去,冲旁侧厉声喝道,“什么东西?” 公孙遗也面色凝重,探步去查,原来黑暗出突然嗑过来一个脑袋,是一个狱卒跪着请安。 吓人一跳! 远处钥匙晃动的声音传来,一身官袍的马常从黑暗中闪身出来,“各位贵人恕罪,是臣管束不力。” 公孙遗脸色不好,廷尉马常一向都帮江充说话,如今监狱里的人塞得满满的,也有他的功劳,“带路吧,这些以后管严些,莫要再吓到人了。” 卫子夫也无心理会这些,只想去看看公孙贺等人。 “皇后!求皇后开恩。”那人似乎确定了眼前的人是谁,鼓起勇气开口,“臣冒死求情,还请皇后开恩,救救一众女囚!” “什么东西都敢开口,不要命了!”马常一鞭子抽过去,衣服撕裂,血肉模糊,那人顿时疼得直抖。 “走吧。”监狱关系复杂,尤其这个马常,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梦知并不想让卫子夫节外生枝。 “皇后!救命啊!“那人跪扑过来一直没有抬头,却哭出来了,“皇后就是杀了臣以偿犯上不敬之罪,也请皇后大发善心,救救生病的女囚吧!罪不致死,上天都给了一条活路,难道人都不能给么?如今监狱人挤人,若是真有什么万一,也是祸患啊,求皇后派医官来救救人吧!” 马常看了看对面五个人的样子,顿时又是好几鞭子下去,把人踹到一旁,“别挡路。” 监狱一向都是有医官定期负责的,这样的求饶,实在反常,卫子夫本是不想管的,可迈步上前,阴风一吹,生生站住了脚,她听着身后的鞭子声,猛然吓出一身冷汗。 她怎能如此沉湎自己的痛苦,就放弃了仁善?就如这动乱的朝野,说不定哪个横死路边,被人欺辱的少年少女,就可能是明卿生下的孩子。 义姁再也没能找到她们,越是不可掌控的时候,卫子夫就总能梦见她们母子三人出事的场景。 如今这样的场面,才真的是,万民皆是亲生孩子,江山稳,则子孙稳。 “子夫?” 卫子夫果断转身回去,不管马常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全,连连后退,自顾自的低头,干脆利落的问道那个低头瑟缩的小吏,“说吧,什么情况?” “......皇后,是最近女囚渐满,有几个都是生育不久的,生活条件变差连孩子一起都病得直哭,可本应来问诊的医官因为有事,迟迟不来。这样推迟往常在狱中,也是常事,但....如今情况混乱,推迟几日不来,孩子哭声烦人,很多都被....” “请皇后开恩!让医官早些前来,救一人,便活两人啊!” 卫子夫皱眉,“瑕心,你知不知道医官为什么不来?” “奴婢....”瑕心有些犹豫,她不想让卫子夫管,都什么时候了,哪里管得上这些小事,再说了,这些官员若真有善心,何不去外面寻医者来看诊。 公孙遗打量了一下马常手中的鞭子,和跪在地上人的伤痕,若有所思,上前插话道,“皇后,如今少府上下人心惶惶,时不时也会被牵连进巫蛊之事,人手短缺,多有调配不开的情况,臣回去就安排医官前来问诊。” “再牵连,也没有到医官属内。”卫子夫道,“医官属的巫医,本来就少,一向都是服侍陛下的,谈何牵连。回去告诉她们,让医官诊治,该死的就死,该进暴室进暴室,尤其是该来问诊的医官,若胆小,便不要入医官属!不然,如今外面血染集市,我也不介意给医官属顺道换一次血!” “谢皇后!谢皇后仁德!臣铭记三生,必报皇后恩典。” 卫子夫不想再多听什么,转头快步往前走去,她还要去见没几日马上要赴死的孩子。 公孙遗慢下几步,意味深长的对马常笑,“廷尉大人今日竟然屈尊来亲自看守监狱,看来我们需要探讨一下,这鞭子到底是抽在地上响,还是抽在人身上更响了。” 马常收了鞭子,一改往日谄媚之态,站直了身子,等到卫子夫等人走远恭敬回礼,“一切安排妥当,大人这边请!” 卫伉还好,只是人有些消瘦,却没上刑,但公孙敬声身上全是伤痕,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只能勉强靠在卫伉身上说话。 卫子夫和梦知心疼得直掉眼泪,只能反反复复的叫着他们名字,多余的什么话都破碎不成句子。 卫伉状态略好些,握着卫子夫的手直笑,“我们都知道,却觉得开怀!也终于轮到我们为这江山洒一腔热血了,若有犹豫的官吏武将,希望他们见我等下场,不要怕,大不了一死,绝不做小人走狗!” “对了,太子和不疑来过,可我忘记说了,猎云被公主表姐葬在了嬗儿的墓旁,记得告诉我夫人,让我儿日后祭奠多上一炷香。” 其实,卫伉没有什么好遗憾的,相比公孙敬声,他更深深的体会过,围观钦佩之人为大汉抛头颅洒热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是一种多么艳羡的滋味。 明卿、言笑、曹襄、霍去病,他们四个,紧紧的跟在卫青身旁,耀眼夺目,他却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虽然不是同时并肩,却站在了同样的立场上。 见太子加冠成亲,卫伉替哥哥们看到了;未尽之力、未道之意,卫伉也替他们为太子和大汉做到了;唯弟可堪托付,其实不托付,卫伉也会做的。 “就是可惜,太子不知要怎样悲痛,可千万别一蹶不振,我们死都不安。” “他不敢!”卫子夫早已泣不成声,之前对刘彻口若悬河的能力,此刻全都没有了。 “别哭啊!”卫伉越是安慰,卫子夫哭得越是凶,“其实我很得意的,因为……哪怕没有我,现在边境再打匈奴也会赢的。训马、改兵、练将,边关偷来的几年,我把曾经藏着的东西都在守城的时候教给了愿意学习的人,谢谢曾经跟我父亲打仗苦守边疆的人,没有他们照拂,我做不到!所以,真的很幸运,我是他儿子.......姑姑,我父亲会以我为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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