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门外的怀孕的那个莫夫人吗?” 宋夫人哭道:“是,如今她虽得宠,却无名无分,生下来的孩子连庶子都算不上,我…我怎么有脸回去见夫人啊…” 所以刚刚才说,救下来不少被抢的人吧?也没有朋友,难为她经历这么多事还心存善念,“你堂兄家便无人对此事有所处置吗?” 宋夫人摇摇头,“能有什么处置,都是我无用,待我找到人的时候,她已经身怀有孕了,真是命啊,谁能想到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更无耻的是,他却怎么都不愿接进府里去。幸好我堂兄的女儿还算明理,回来娘家管这许多乱糟糟的事情,只说孩子生下来便由她想办法养大,放孩子跟我归家。” 郦苍倒吸一口凉气,窦家已经败落至此了吗?连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都护不住了……如今最惨的两个妇人都站在了门外,郦苍有些心力交瘁,她该怎么办呢?郦苍长出一口气:“跟我说是朝中哪一家,我来解决。” “你能吗?他是朝中世家的岳丈啊,你怎么动得了他?” 郦苍眼里闪过些狠戾:“我会一点点解决的。表姐就这么一个遗愿,我总得替她完成吧,对了,她的孩子们呢?” 宋夫人也哭够了,擦擦眼泪道:“孩子们都回老家了,毕竟还有些基业,前几天还传信来说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只是那孩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夫人说她祖上曾是七国之乱时有功之人,要她安慰一生,可如今都这样了,怎么安稳啊?你就是惩罚了那人,她还是要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呀!” “可…就这么便宜那人了吗?” 宋夫人无法回答她,只能默默拭泪,郦苍无奈极了,女子多苦,苦于无还手之力,如今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卫子夫跟梦知夫人关系如此好,还对张汤如此赞赏,刘彻开始整顿吏治,但若没有这等很辣无情之人,怎么能让这些受委屈的人得到公道呢? 就像今天布的这个局,若不是知道只要闹出来,就一定按律法严办,她才不敢这么出手。 这一晚上郦苍辗转难眠,洁白月光洒下来,衬得屋里分外孤寂清冷,倒是一旁的妇人睡得很熟,还打着鼾声,听着倒不像是个白天差点被抢走的女子,不过转念一想,惊惧得睡不着又如何,日子还是一分一秒的过。 唉……郦苍合上眼静静养神,也不知什么时候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郦苍被妇人叫醒:“我们什么时候去报官?我怕他们去我家里闹事,我还有一罐咸菜是刚腌制的,还有好几坛酒是酿好了等我丈夫回来喝的,我怕他们给我弄没了。” “……”闹呢?这都风起云涌当街绑杀了,您还惦记那咸菜?那酒?你就不担心报官之后人家给压下去?郦苍无奈的起身,说:“稍等,今日中午我们去和证人汇合,然后就去报官。” 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人来叫她们起床吃早饭了,郦苍也不客套,带着那妇人谢过,洗漱一番就坐在了饭桌前,既然话已经说开,两边的气氛就轻松不少,除了怀孕的莫夫人有些心不在焉,一顿饭吃得倒是很开心。 临走之前,莫夫人终于开口了,“郦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等你处理事情之后,可否回来吃顿便饭再走?” 郦苍望向一旁的老板娘,看样子她应该是把一切都告诉莫夫人了,也是,两人相依为命,应该不会有什么秘密,沉吟片刻,郦苍就爽快的应下了,大概是有事相求吧,既然都说了等她办完一切之后,如此有分寸,自己不听听就太不近人情了!莫夫人似乎很惊喜,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们消失不见才肯回屋。 昨日那个有些泼辣的丫头担心的问:“夫人,你今天还回去吗?” 莫夫人有些开心说:“不了,就说我身体不适要在娘家小住吧,应该也耽误不了几日。” 丫头听话的点点头:“诺,那奴婢派人回去通传一声。” 是日正午,在集市的一个不起眼的面馆处,郦苍和帮手终于汇合了,面馆老板本就是自己人,她们装作拼桌的样子进了一个小隔间,三个着普通棉麻长衿,作士子打扮的人已经等待很久了,领头的人压低声音询问:“人没事?” 郦苍点点头:“无事,你们昨日怎么处理的?” “也不知为什么惊动侯府里那么多人,幸好那边街口有两位贵人路过,是李息将军和侍中卫青大人,帮着解决了问题。我们假称是相熟的街坊邻居,偶然路过才出手想帮的,后续并没有露出马脚。” “事不宜迟,你们带她去长安府丞那里去报官吧,有了李息和卫青掺合进来,他们若是拎得清,就会直接上报大行令,一切就顺利成章走正常程序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你放心,最多一个月,你家里就彻底安全了,你不是说你丈夫两个月之后归家吗?回家之后,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给他准备洗尘的吃食。” “好,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帮我,但是我以我自己的生命起誓,只要我安全,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说也没关系,一切都是事实,是我们查到他想对你下手,才联系你将计就计的,不是我们下套坑他。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往后,长安会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很适合人住的。” 那妇人听话的点点头,她能感受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对她的好意,昨日情形那么危险,她从来没想过松开她的手,毕竟她失了这局还可以随时下套,自己输了就真的输了一辈子,能不能有反击的机会还不一定呢,冲这一点就可以相信眼前这帮人。反而是那几个士子打扮的人,闻言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些尴尬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等那三个人带着妇人离开后,郦苍戳着一碗面静静的发呆,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吧,大仇得报,自己却一点都不开心,原来母亲说的是对的,“你试上一次就知道了,那种生活不是人过的日子。” 郦苍轻叹一声,默默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再冲动了,她走到后厨去帮忙刷碗,果然除了熟悉的老板,还有个陌生的伙计,郦苍手下不停,利落的开始归置东西,语调平稳的开口:“这几天是不得已,人手不够才会联系你们,只是因为目的一样,所以达成合作关系。从今以后,你们要记住,再没有我这个人,我也不愿意认祖归宗,我就是琴女郦苍,记住了吗?” 那陌生的伙计并没有惊讶,像是随意闲聊一般:“侯爷说先家主临终也是这个意思,他说既已离家归未央,便不必回去了。” “临终?!” “是,如今家主名讳郦遂成。”那伙计顿了顿,继续说:“这些都是您父亲要我转告您的。” “他是不甘心的想复爵吧?我不会帮忙的。” “家主说,这一次足够了,剩下的他们自己想办法,所以这次还要多谢你和…谢你出手。” “谢就免了。”郦苍心不在焉甩甩手,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停顿,神情疏离的说:“既然达成协议,剩下的事我会处理,你们都撤吧!” “诺”那伙计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的一礼,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外裳,迅速换好就出去了。
第52章 新的局面 = 没几刻钟,郦苍也出来了,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挤在已经阔别十年之久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报仇又如何,家里散了就是散了,怎么都弥补不了这些年的时光和缺憾。 她从来没有深切的感受过那种仇恨,只是经历过无奈和崩散,冷嘲和讥讽,长大之后才知道背后的原因,俗世告诉她应该去报复的,可是母亲说的对,自己不会喜欢这种感觉的,如今她做了一次,真的身心俱疲,她想回家了… 可,她的家在哪呢?母亲没了,太皇太后没了,表姐也没了,心善之人都没了,反而是那些作威作福的人才被送走了一个,按理她应该感到畅快的,可是现在扑面而来的只有疲惫,无边无际的疲惫.....她想回未央宫去,有没有人来接她?郦苍感觉自己一步都走不动了! 骄阳似火,照得她心里甚为烦躁,恍惚间甚至听到了年少时,表姐在她耳边轻轻的劝告,“莫理那些人!你看他们一眼,他们反而会高兴极了,越发觉得你这颗心和他们一般俗不可耐!” 表姐!?郦苍心口有些疼,踉踉跄跄的要摸索着要去那间乐器行,表姐,我曾经离你那么近!就差一点点我就能看到你最后一眼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嫁给窦婴了? 不!不能怪她,是自己,是自己没有和她联系,谁能猜到她又重回未央宫呢? 郦苍轻轻靠在一旁的墙角,闭目休息,慢慢的整理思绪,就像是她母亲教给她的一样,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闻,什么都不想,就用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心去听周围的声音和响动,只要耐心、细心,就随处都能听见乐声!那才是她最该听的声音!那些污言秽语和可憎面目都不该在她脑海里翻滚的!都不配! 不远处,风车轻转,铃铛微晃,小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跑过,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清脆的童音洒了一路,随风飘得满街都是。还有母亲买了一个糕饼,对稚子的絮絮低语,好甜!好软!也不知过了多久,郦苍的心终于重归平静,隐在阴影墙角处的脸重新恢复了血色,抬脚上前站在阳光下,又是那个低调沉稳的琴女郦苍! 就在她准备好心情,转身要去那个乐器行的时候,眼尾一摆,瞄到了前方的一架深黑色马车缓缓驶来,上面挂的是…张!还是心绪不稳,郦苍心里一惊,顾不得细看后面跟着的仆从是否眼熟,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就慌乱往一旁躲去。 等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才发现那马车早就却拐了个弯往旁边走去了,只看到了一个车尾的影子,郦苍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惜还没等她松到底,就有人在背后拍她的肩膀,转过头去的瞬间,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有一个眉眼弯弯的红衣夫人,正在笑眯眯的看着她。 “呵呵”郦苍提着心,尴尬的笑笑,强装镇定客气的一礼:“张夫人安好,这么…巧,对了,我...奴婢近日家中有事,夫人才特命我回家探望,没想到还能碰到张夫人。” 说完郦苍久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都是几日之前她刚出宫时的说辞了,本来想说,有事耽搁了,但是嘴一瓢,现成的谎话又说了一遍,不叫人起疑才怪! 眼前的夫人不是嫁给张汤的梦知还是谁?她常来永延殿,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梦知没有在意她谎言的拙劣,但也并没有配合的跟她演戏,而是温柔如水的开口:“不巧,她特意叮嘱我来找你,说你一定会来卖乐器卖得最好的地方来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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