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怜抱着双臂杵在一边当个门神,冷面冷脸那种。见他折腾的元气大伤,江怜露出似笑非笑的脸色。天下不安分第一,王顾之!! “让你别乱动你便好好躺着别乱动,伤口再崩裂开来,我还得跑腿请人来扎收拾,王顾之,支使累死我你就心满意足了!”江怜婆婆妈妈,颇有老妈子精神。倒也心硬,至终都是冷眼旁观,真没有上去搭一把手。 王昭云勉励从床上坐起身来,折腾了一番,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靠姿,伤口才不那么难受了,但还是突突跳个不停,痛的厉害。一张脸惨白得紧,嘴珉得紧紧的,很是忍耐,可见是真疼。 痛才好哩,痛死他,才能长记性哟。 “你就恨巴不得痛死我,好给我收尸,是吗?”靠着缓了好一会儿,王昭云才望着那个门神道。 江怜冷笑:“收尸?那也得陈继留我才能收得不是,你信不信他把你挫骨扬灰,灰灰都不给你留?” 王昭云皱了皱眉,额头又开始流汗。折腾那一番,刚扎的伤口又浸出红,身为武将,他不怕疼,但也不扛疼啊。凡俗肉胎,痛感,他不比别人钝多少。 江怜抱着手手,真真是把作壁上观尽了个彻底。 “渴,” 倒腾半天,王昭云疼得口干舌燥。 那方顿了一下,往桌边边用粗茶杯到了一杯水递过来,体谅他手动不得,怕再次牵动剑伤,亲自喂他,动作也算的温柔,脸色难看些。 江怜终究还是颇宠惯着王昭云的。 “朝中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喝完水,王昭云问。城中情势不容乐观,最多再等三日,若还是没有消息,恐不能等了,用极端手段,也未必不可。 江怜晓得他在算计计划什么,瘟疫绝不能不控,然冒欺君杀头的险去做,未免不是杀鸡取卵自毁长城。私开官仓,固能救得城中百姓,然他王昭云若因此犯下杀头重罪被砍了头,朝廷的损失,关中百姓的依靠,往后又来仰仗谁?有几个能像他一样忠心为国,真真做到爱民如子? 他,确是一名披肝沥胆的忠臣良将,他在便是百姓之福。只不知道天佑不佑他。因为陈继要他死。 陈继赌的就是他一定会为了关中百姓私开国仓。不费一兵一力,便可以将王昭云弄死,兵不血刃就是如此了。轻轻松松弄死别人,还不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到头他的死又与他陈继什么干系,说穿不过是王昭云以身犯险罪有应得而已! 论阴险谋筹,王昭云非是陈继的对手啊,再勿相提并论。 “私开国仓的事情,你再慎重一下,毕竟……”江怜忍不住劝他,怕他一个等不及,阻都阻不了,就要完蛋。 “有甚慎重可言,这还消比较么,百姓之安危冷暖,自然是首要的,若是连他们的生死皆护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做这兖亭关的关令,镇边的将军。”他直言,直击人肺腑。 “王顾之!!” 江怜拔高了声音以示喝斥警告,冷冷的看着那痛死活该的人。 陈继说的没错,他是自寻死路的!陈继才最了解他啊,将他的一分一寸算计的清清楚楚,算到骨子里面去,连以什么样的方式送他去死,何时死都算计的明白了,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听听他刚才说的又是什么话,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他也不能完全不为自家周全顾虑一下,这般身家性命皆付,连给自己转圜置之死地后生的机会都不留。他王昭云,是凡人啊,何须伟大如先贤圣人一样,刚烈的这般容不得沙子! 多时,江怜就觉得,他要是平庸俗气些,贪婪怕死些,也小人唯利是图些,何至于让他操这么多心。 陈继这个狼心狗肺小畜生! 逻辑是这样的。陈继觉得王昭云欠他的,王昭云觉得自己欠陈继的,而江怜觉得自己欠王昭云的。 千丝万绪,同袍之宜加同年之宜尽到他这个地步,还要操心他的生死。个中无奈辛苦,江怜犹如得了隐疾,无处可诉。 “你说的轻巧,生生死死,不费气力。你要死,我给你收尸就是了,我也拦不住你不是。左右我就是天遣派来给你打杂的。只要陈继给你留尸身,就是一块残肢碎片,我也能给你将葬礼办的凤凤光光,绝不薄葬!若是不巧让我说中,你让他一把大火烧化扬了灰,我也给你建个衣冠冢,不将你薄待。不过,挫骨扬灰不是好死,午夜梦回魂兮归来兮日,你别来跟我喊疼。” 王昭云被他说的笑了,牵动伤口,龇牙咧嘴。 “还魂兮归来兮,江怜,你酸不酸!” “怎么,只许你王昭云当翩翩儒将,我江怜就吟不得两句诗,赋不得一句词,附庸不得个风雅?”江怜冷笑。 王昭云点点头,自然是许的。 “你看重一下自己的性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你顶天立地,毫不畏惧。只是死再陈继的手里,你就甘心,兖亭关的百姓,谁来护?何况,”他一顿 “宋城,又当如何自处?” 提及这个名字,王昭云神色有了异样,那是与俊儒温柔毫不相干的漠然。这人什么都好,容得天下,就是容不下那个女子。他把他所有的好都给了世人,却独独留了心冷给最不该给的那人。 宋城,是他的发妻啊,同心结发了的,却没有得到他的一点温情呵护。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王昭云又是何等的无情! 提及她,王昭云便闭目假寐了,见他这般,江怜心知多说无益,便也住了口。 再言,已是其他的事情。 关中近来是个多事之秋,羌胡那边,又开始有动静,频频骚扰。看他如今模样,江怜就没有将刚才得来的消息告知于他。不过,迟早他也是会晓得的。 兖亭关城内的山庙门前尽是瘟疫患者,布粥施药的人远远不够。患者有急剧增多的趋势,城中草药食物却是锐减,没有补给,迟早告罄,这是个大问题。 一个身着白衣裳的女子穿梭于疫者间,为这些人切脉施针,又给一些外伤的人包扎。感染瘟疫的一些人开始出现其他症状,有些皮肤已经开始腐烂化脓,人却是鲜活,活活饱受着疫病的折磨。 “你且忍耐着些”她开口,轻轻抬起那人的手,小心的给人处理腐肉,刮腐剔肉的痛楚让一个壮年男子都疼的面部抽搐。这鼠疫太霸道了,生生将人折磨的不人不鬼。 化脓了就必须清除腐肉,待蔓延全身,便只能死。 只是,这样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终究不是上策,白白受了折磨不说,最终可能还是保不住命。 “宋大夫,还是我来吧,您去休息会儿。”一个老大夫道。 宋城将刮下来的腐肉用稻草除了,清水洗了刀,又用火仔细烧了个通透,这才递过去给人。老大夫接过她手里的活,继续帮下一个人处理伤口。 “煮汤药的麻苓草可还有?” 老大夫一边刮理伤口一边答道:“有,只不多了,应还够两日的分,不过,”望着越来越多的瘟疫患者,张大夫颤抖着年迈的身子,站起来摇摇头叹言:“照这样下去,明日若再增加,恐两日亦用不到。” 宋城皱眉,颇忧心忡忡。 “城外的赴君山上还能采的一些,我去采些回来。”她言。 “这如何行!”听闻她提议要出城,张大夫颤着胡须激动道:“兖亭关内泛瘟疫,城外方圆二十里,亦是如此,你去,出了事情,如何了得!” 听她要出城去采药,周围的人都围过来,有阻止有劝解的,现下,出城有多危险,就不用多说了。她乃是关令大人的夫人,若是出了何问题,可如何是好。 众人七嘴八舌,宋城知道他们担忧什么。出城固然危险,然百姓的生死也是至关重要的。况,她也非鲁莽之人,采药的事情,稍思量,她已经有了相对安全可靠的对策。 此地大夫有限,懂药理,能识得麻苓草的人不多,她带头,领几个身强体健的人去,还是可行的。 听了她的提议,众人虽还是不太在赞同,却也没有方才那般反对了,目前,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此地的人都等着麻苓草救命。 张大夫亲自点了几个可靠的人随她去。这些都是平民百姓,生死关头,大伙拧成一股劲,十分和善,也对这个以己力默默救人的年轻夫人十分敬重。王昭云将军护国护民,他的夫人亦这般,百姓皆都觉得,他夫妇二人,甚是般配。 只一点奇怪,众人都唤她宋大夫,而非贯以夫家的姓氏称她王夫人。
第200章 雪草芥 4 事不宜迟,宋城当即往城外的赴君山去。统共领了四个人,三个力壮的男子,负责回来路上的劳力。另还有一个姑娘。小姑娘是宋城新收的小徒弟,只十二岁,身世可怜,是个孤儿。因其机敏好学,宋城觉得与她颇有眼缘,又怜她孤苦无依,便收了她在身边习医理治病救人。 赴君山于兖亭关西面十里外,时令草木凋零,然因山势高,林也大,时有异类觅食的情况,故而萧瑟之中隐隐透着一些危机四伏。 “麻苓草喜阳,我们绕开背阴,往向阳的方向行走。”宋城提醒身后跟着的四个人。后面的人仔仔细细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有牢牢记着,不敢不听,也不敢忘记,怕给她带来麻烦。 张大夫点的这几人都十分合适,宋城用的很顺手。 望着这个弱质纤纤,却又给人带来一次又一次生命的白裳女子,身后的壮汉越加对她敬重。这个关令夫人很年轻,却是他们这些人的全部希望。 此时正是正午,山林里面十分安静,只她几人入林踩踏枯叶发出的嚓嚓声。越往林深处走,便开始有了活物的气息,鸟儿被他等惊动的从树梢飞起,成群结片。不经意时,亦会从身旁窜出一两只长尾野鸡和兔子。 “宋大夫,咱们怎么不走了?” 她停下步子来,身后的人有些好奇。 宋城张望了望林子深处。更深处隐隐起雾,周围应该有瘴潭,再往前走,便就是林腹深处了。秋季虽不像深冬一样食物匮乏,运气若是不好,真真遇上体态凶猛的走兽,那也是十分危险的。 再往前,不妥。 她摇摇头,“勿往前了,我们向西的方向走试试。”麻苓草好阳,往林深处走不见得就能寻到,若她一人便罢。只是,领着还有其他四人,宋城不能不顾。 “你们跟紧一些,当心些不要碰到那些红色白蕊的花,有毒的。”她嘱咐着身后面的人,继续往西面的方向走,行在前头,算是开路。 听她这样说,年轻力壮的男人都不敢大意,越加小心跟紧,对她提到过的东西都敬而远之。 大约又走了百十来步,虽没有麻苓草的影子,但是宋城却意外发现了另一种治疗外伤的药草。荆昙花能治刀剑创伤,用以外用包扎,是很好的一种外伤药材。其花蕊丝管中含有剧毒,然与其花瓣捣碎了外敷,不仅止血,还止疼,有短暂麻痹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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