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将脸抬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只一个眼神,燕亭侯露出笑。复叹了四个字,“伺机而动。“语气之中对他非常满意。 见机行事,未雨绸缪,解决他所有的后顾之后。这样的人,用起来太顺手了,他怎能不满意。谢北棠又非持宠而骄的人,否则也走不到今日。什么时候表忠,说什么最有用,其心知肚明。投其所好,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谨言,“他人虽已死,部属仍在,迟早是个祸害,斩草除根,方是上策。” “所以你就转移嫁祸卓家?”燕亭侯似笑非笑。 闻言,谢北堂面色一凌,“侯爷息怒。” “说下去。”燕亭侯道。 “既然七皇子濂溪已死,斩草自然要除根。卑职恐京兆尹与刑部联手,会查到夺储一案背后的真相,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聚榕钱庄既然是卓家的产业,何不顺水推舟,有人担了这个罪名,自查不到侯爷头上。”他语气之中有一丝慎重,又透着些恭敬,把我的十分精妙,让人不得不信服他的拳拳忠心。燕亭侯面色微微一变,“你明知道……” 谢北棠紧忙接话道:“侯爷欣赏卓文显,有招揽之意,然事关侯爷安危大业,属下无法顾及太多。若侯爷要罚,卑职绝无怨言。”他低着头,身板却直挺。 谁又能责备他的忠心。 “罢了”燕亭侯松口。无论如何,他都是忠心效劳自己,一个卓文显而已,也罢。 “你起来吧” “谢侯爷。”谢北棠起身拱手,一身雪白风流,实难想象其阴狠毒辣一面。 无论如何,而今大计进行的顺利,燕亭侯是满意的。 两人对酌了一会儿。 亭廊另一边,女子披着雪氅,神游太虚。 看到那边的人,谢北棠面色微变,果然,接着燕亭侯问道:“你调教的人如何了?” 静了好一会,见他没有答话,燕亭侯皱眉,“怎么,不顺利?” 谢北棠隐在白衣下的手指微微摩着杯子,没有说话。这是他思考的习惯,旁人不知道,长袖掩着,旁人也看不来。 许久亦不见他作答,在燕亭侯不耐之际,谢北棠伏跪请罪:“请侯爷恕罪。” 在燕亭侯的犀利神色之中,谢北棠道:“不久前卑职出使胡央,府中人照看不利,让她逃出府,后被寇匪掳走,污了身子,只怕……” ‘砰’杯盏扫地的声音惊得廊亭另一边的人寻声望过来。发现亭子处的人,纸鸢转身离开了。 “是卑职治下不严,侯爷息怒。” 燕亭侯一声冷哼,随即招人吩咐道:“查,是否属实。” 燕亭侯带来的女侍领命来到蘅笏居。那般气势,望着查身子的器具,纸鸢白了脸。 不一会儿,一群人踏出蘅笏居,来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那人附在燕亭侯耳边说,燕亭侯面色越加难看。而后丢了一句,“既如此,还好生伺候着做什么,冷冷望着谢北棠。 谢北棠即刻吩咐随侍道:“去将蘅笏居的人迁到北后院,不许添火添炉子,更不许将这边的任何东西带过去,先饿上两顿,冷上三日,不许供给热水。三日之后,人若是还活着,给她一床薄被,热水仍不准供,若胆敢背着本户偷偷给吃的,仔细你们的皮。本户倒要看看,她活不活得过今夜。”寡冷无情,令人齿寒。 燕亭侯笑:“不心疼?” “不过一个贱人,贱命一条,留着即无用,又何须留着。侯爷保重龙体,否则,微臣岂不是大罪。”他极少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做的最多最有效的便是表忠心。这回这话却让燕亭侯十分顺耳。只有圣上才能称为龙体,而他在他面前自称微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多言。 燕亭侯心情又转好。不过一个女子,天下奇女子多的是,再寻便是。 为试探他的忠心,燕亭侯于千户府下榻了三日,倒是要看看,他所谓的惩戒,是不是做做样子。 三日,见谢北棠没任何举动,也未再提及后院的那个女子,燕亭侯确信了他的忠心,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三日之后,打道回府了。 送走人,颜召上来禀报:“大人,是否要叫大夫,人怕是要不行了。” 谢北棠冷言:“如何做,还要本户手把手教你?” “颜召不敢” 他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没有去看人。 颜召其实不太知道他的心思。救还是不救。只擅作主张理解为他的意思是要管的。 即便他责问下来。 他等虽跟随他多年,实在拿不准其心思。颜召更不能理解,这所谓的爱。若是爱,怎会要这样去折磨一个人,他大约,是不爱她的吧。即便爱,于他的权力相较,她也是要往后挪的。取舍是这个世上最难做的决定,然在他那里,似乎变成了毫无疑问的,皆不能难倒于他。 但愿他的决定是对的,将来也不后悔。 颜召如是想。 谢北棠再次踏进后院这天,雪还在下,积雪还是很厚,天青灰蒙蒙的。 北后院已经荒废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屋子没有修葺过,外加天寒地冻,本就破败的屋子,就像一个冰洞窟,一下子就冷的人精神了。 纸鸢躺在稻草上,拥着一片单薄的破冬衣,应是某个下人可怜她给的。他倒是不晓得,他治下的地方还有这种古道热肠的人。不过谢北棠无追究之意。她如今这个样子,与当日蘅笏居的待遇,云泥之别。他有些解恨,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刺。诚如他所言,贱命就是贱命。 见他进来,纸鸢从稻草铺就的床板上起来,行至柴火边倒热水给自己暖身子。柴火架子上吊着一锅黑糊糊的东西,是草药和野菜,混乱煮了一锅。 那日天寒地冻,她被人赶来这里,没有火没有水,什么都没有。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死了或是服软了。 他断了她的衣食,也断了她的药。 老天不要她死。 熬着无力的身子在屋子里寻出破罐子,在外面挖了雪草和冬野菜,靠着微火拖倒今日。没有他的羽弧砂毒,她倒是比之前精神了,至少不会连自理都不能。 要活下去,活着走出千户府,是她支撑至今的理由。 见状,谢北棠眯了眯眼。离开蘅笏居,她倒是过的滋润了。哼。 “怎么,多日不见,你就这般称心如意?” 纸鸢将破碗里面的汤喝完,咂了咂嘴。吃糠咽菜也好过跟他在一处,她做梦都求之不得。只要能离他,减寿十年又如何,有多恨他,只有她晓得。 “说话。”谢北棠不耐。 他提高了的声音终于引得她不再无视他。然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移开了,就像看一只可怜得动物。没有给他一句话。 谢北棠隐在雪衣长袖里面的手捏得紧紧的,已经十分克制。 是有他晓得多想让她去死。 “你不是想离开千户府吗,我放你走。”他突然道,语气轻描淡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纸鸢身子一僵,没有接话。 她是想出去,但是没有异想天开到觉得他会大发善心主动让她离开。 谢北棠将她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继而露出倾国倾城的笑,言:“一个心都不在这里的人,要留下来做什么,我谢北棠还没有可怜到去求一个女人来爱的地步。你记住,今日踏出这个门,让我再遇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纸鸢微怔,不相信他真的会放自己走。 见她这个样子,谢北堂冷笑,露出凌牙:“怎么,舍不得走?” 纸鸢回过神来,不顾衣衫单薄,冲出破败的屋子。 身后,谢北棠收了笑,从未有过的冷意和恨意,直直的盯着不要命奔出去的人。 纸鸢还没有到大门口,便被侍卫挡了去路。 “你们让开,不要挡我的路。”即便天寒地冻,光脚踩着雪她就跑出来了,她怕谢北棠后悔。 两个侍卫看了一眼这个衣衫单薄赤脚在雪地里的女子,没有让开。 “他们不会让,因为,放走你,全部都得死。” 谢北棠声音自身后传来,冷冷的,如这冰天雪地。 纸鸢转过身子来,愣愣的看着他,若不是她冻的灰白的唇,实在有些楚楚可怜。 他走过去,纸鸢退了一步。 “为什么?你明明……” 他明明让她走的,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161章 娑婆安39 看她这个样子,谢北棠失笑。他露出倾国的笑,眼睛直直盯着她的。 她眼睛乌黑,里面能映万物。 他伸手捧着她的脸,温柔到:“我明明答应放你走,又为何要这样?”他笑,“因为我戏弄你啊。” 她蓄在眼里的泪落下来。 这一刻,她想问天,天真的不公。 希望被人打破,更胜过绝望。 一个人,如何会坏到这个地步,他真的是没有良心的。 谢北棠冷眼看着这个满怀希望最终又被打入地狱的人,眼里面全部是恨。恨她的固执。她让他尝过人间温情。山中岁月,她活得像一株草,不十分耀眼,却让他想要占为己有,她曾经那样对自己笑过,如今却视自己如仇人,恨不得嗜血啖肉。他如何不恨。 “带回去。” 侍卫将她从雪地里架起来,往北边后院带,把她扔了进去。 谢北棠随后进来。 纸鸢恨恨的看着他。 他笑着问她,仿佛大仇得报,心头快意:“如何,失望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迟早有一日,你会有报应的。”她用最恶毒的怨念诅咒他。 谢北棠将她推在地上,欺近:“是吗?” “我就要看看谁先死。”他压向她,意图明显。 慌乱之中,纸鸢摸到他藏在身上的匕首,一把推开他,“不许过来。“她将刀刃对向他,若胆敢走进一步,她会刺下去。上一次他对自己下毒,如今,她有力气了,不会让他再侮辱自己。 被她一推,谢北棠不防,差点摔倒。又见其握着他的匕首对向他,他笑,眼中寒的透彻。 他确信,但凡给一个机会,她绝不会手软。 将她移至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倒给她养足力气威胁自己,果然贱命。 “你很清楚,有何必自讨苦吃” 他没有退,反而走近。他每近一步,她就退一步。 她摇头:“你不要逼我。” 他一步步靠近,她退无可退。终究是没有他那般心毒,连仇人,她都不忍手刃,于是给了他钻空子的而机会,谢北棠一把捏住她握匕首的手。她绝望,哭着责问他:“阿槿,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举目无亲,把他当成熟悉的人。他都做了什么?陷阱,把她当成权力路途上的踏石送给别人。她从未见过这般恩将仇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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