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便会一直活着,也永远不会告诉你她去了哪里。”妇人泰然说道:“反正我的家人都已死了,你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 天正帝看着她,这么多年,他想过威胁她,可她已经没有了什么软肋。她的父兄,皆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不想再与对方多说一个字。天正帝默默挪动步子,走出了院子里,外面重重的落了锁,只是方才剑拔弩张留下的阴影,依旧笼罩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 不远处的蔡姝和鱼儿皆是愣住,那对怨偶的对话让她们明白,那妇人究竟是谁。她是明献太子的生母,孝恭皇后韦氏,她竟然还活着。 “出来吧,躲在那里做什么。”韦皇后朝这边看了过来,语气幽冷。 蔡姝原是要离开,听到韦皇后说话,便按了鱼儿一把,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韦皇后打量着蔡姝的衣着穿戴,知道她是宫里的妃嫔,说道:“你是来找东西的?” “失落了一块玉佩。”蔡姝朝她行了一礼。 “不过是为了块玉佩,竟然敢到我这里来,不怕死么?”韦皇后打量着蔡姝的神情,却没能从上面看出太多的恐惧,亦是没有太过于惊愕。“有意思。”韦皇后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看着上面的水色,自嘲道:“他曾经也把这块玉佩送给我,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忘了这曾经是我的旧物。” 蔡姝听到此话,看着满地的狼藉,心中叹了口气。 “你做她的妾妃,只能落得个和我一样的下场。”韦皇后将这块玉佩掷向蔡姝,说道。 蔡姝不知道该作何言语,便低下头,帮着收拾起来,她把衣架扶起来,而后将玉佩和衣服一起捡了起来,递给韦皇后。 韦皇后只接过衣服,说道:“你走吧,我不要这东西。” 蔡姝看了看她,问道:“这件事情定惠长公主知道么?” “她哪里会知道,只有那个疯了的忠靖侯夫人知道这件事情。好在她被吓疯了啊,若是不疯,就只能死在宫中了。”韦皇后笑笑,那个午后,她与天正帝对峙,躲在屏风后的老忠靖侯夫人听到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当场癫狂。 “老忠靖侯夫人年前业已去世了。”蔡姝轻声说道。 “她也死了啊。这么多年过去,都死了啊。”韦皇后的声音带着说不尽的凄凉沧桑,她叹息着,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中。 蔡姝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行了一礼,与鱼儿一起顺着原路翻墙离去。 回到祥福宫,在灯烛之下,蔡姝写了一封信。在她彻底失宠之前,赵凝进过一次宫,将几个隐秘传递消息的方式告诉了她,这样两人能悄悄联络,万一再有急事,不用鱼儿到处乱窜。 蔡姝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便想着将这件事情讲给赵凝听。只要互通消息,她们才能在天正帝的眼皮底下,一起活得更久一些。 次日一早,赵凝便收到了这封信,将其中的内容按着约定好的法子解读了出来,她反复地看着上面的内容,颇有点不可置信。 陆云祁给她送信,并不知道心里信了什么,看着她的反应,以为蔡姝出了什么急事,便问道:“怎么了?” “阿姝和我说,韦皇后还活着。”赵凝将蔡姝所叙之事讲了一遍,,“明献太子竟然是皇帝害死的,不是都传言是首辅张维害的么?” 永兴末年,先帝病重,当时还是藩王世子的陈桐坠马,天正帝跑到先帝榻前哭诉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博取了天正帝的同情。继位之后,天正帝借着这个由头,指责张维与济阳王勾连,贼心不死,残害皇嗣。 原来这件事情并非张维的手笔,而是天正帝一手策划,从头到尾,只是他夺权揽权的一种手段。 “你说,我能将此事告诉长公主么?”赵凝说的自然是郡主杨苓之事。 “还是谨慎些好。”陆云祁斟酌了下,不太赞同。 若是长公主愿意给女儿报仇,选择与他们合作,自是一件好事,可是若长公主知道了,并不想再起纷争,那他们便危险了。 他们并不了解长公主,之前赵凝去看她,能感受到她不愿掺和俗事的态度。贸然这样做需要承担的风险,到底大了些。况且此事还牵扯到蔡姝,并不能草率地做出决定。 赵凝亦是想明白这个关窍,点头答应。同时她也意识到,想必天正帝每次看到长姐,哪怕面上优待,心里总会想起那些事情吧。 赵凝不免犹豫,也许靠近长公主,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随后的几天,赵凝收到了先前雇人写的稿子,给了几个修改方向让他们继续润色,同时,她又新寻了书生,定了新的故事。 多多的银钱撒出去,很快她拿到了给陆云祁定制的游侠故事,她看了一遍后觉得满意,便送给他瞧:“你看看,这个如何?” 陆云祁接过,看了一会儿,他原本神情有几分柔和,看着看着,神情慢慢僵硬了起来。他甚至有点后悔赞同这个主意了。 赵凝见他神情变得一言难尽,说道:“怎么了,不好么,我觉得这话本子辞藻挺好的啊。” “会不会太夸张了些?”陆云祁委婉提出自己的意见。 赵凝不解,从陆云祁手里拿过话本子,随手翻了翻话,念道:“身长八尺,面如冠玉,气势迫人,一掌拍碎青石板,你说这里?哪有夸张了,我觉得很写实。”她顿了顿又客观评价道:“相信我,你就长这样,且能拍碎青石板,要对自己有信心。” 陆云祁莫名觉得脸上好像有点热,他摸了摸,想是不明显,他放下心,旋即轻轻从赵凝手中拿过书,翻了翻,指着上面几行字。 “眼看着那山石要崩塌下来,砸到山下的那个小顽童,说时迟,那时快,一身蓝色头发的侠士冲了过去,一个纵身抱起顽童跃了老远,山石砸落下来,那顽童毫发无伤,救人的侠士更是头发丝都没有动一根。”赵凝再次念了出来,点评道:“这件事的确是你做过的啊,并不是杜撰。” 陆云祁的手按在桌子上,不禁抬手按了按眉心,说道:“可这形容与我并不相像。” “这故事虽然以你为原型,但这并不是你啊!”赵凝见他一脸挣扎之色,劝解道:“你想,大家平日里都是看惯了唱戏的说书的,口味叼得很。若是写得平平无奇,怎么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可我担心会不会太过了些。”陆云祁又翻了几页,看着上面越发浮夸的描述,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凝回忆着那日说书人同她说过的话,转述给陆云祁:“你想,要是你遇上一个说书先生,讲一个人除了吃就是喝没有任何波折,你看两眼就走过去了。但这先生若是讲有个人,头上长了犄角,你是不是得多听一会儿。” 陆云祁看着话本上何止是生了犄角的自己,默然不语。他不禁想,在赵凝的心里,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样肯定能红火的,你就听我的!”赵凝将书压在手下面,朝他的方向靠了靠,说道:“听我的嘛,好不好?” 陆云祁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满映着绚烂光影,正期待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认可,他终究是无法开口说一个不好。他微微错开眼睛,答应道:“好。” 赵凝满意地坐回凳子上,思索再三,决定让先从南边开始讲起这些故事,慢慢地传到北边。而戏园子可能涉及天正帝,她自是不打算再去。重新找地方虽是复杂了些,可好在陆云祁在各地有人手,办起来并不困难。 陆云祁看着赵凝在那沉思,猜测到她定然是有了跟多的主意。他想着赵凝刚才讲了许多话,便帮赵凝倒了一杯茶,决定以后路过茶馆和戏园子,都要离得远远的。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天正帝下令为明献太子在法华寺中供一盏长明灯。 明献太子甫一去世时丧仪隆重,其墓葬修缮的这十几年光阴里,天正帝时常赐下东西,几乎是比着皇帝的例子来的。这些年过去,满朝文武皆是习惯,得知消息后,大家第一时间前往法华寺祭奠。 天正帝见朝臣都来祭拜太子,心中满意,又命法华寺高僧念经七日,尽显慈父心态。 赵凝见天正帝的举动,不由叹息,他还真是没什么装什么。可这样一来,京城的命妇们亦是前往法华寺,她只好也去。 这日赵凝早早倒了法华寺,随着人流至佛前叩拜了一番,看了眼那盏永远不会熄灭的海灯,她垂下眼睛退了出去。此时回到家中尚且太早,她决定在寺中闲逛一会儿,走着走着,她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惠长公主带着众人先是拜了佛,亦是退了出来,向后面的殿中走去。赵凝忽地想起来陈桐与杨苓虽没有成婚,已是定过亲,故而天正帝每次给儿子设置祭礼之时,杨苓同样享受供奉。 她又来为自己的女儿祈愿了么?赵凝看着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却有几分孤寂的身影,略犹豫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长公主看着前方的牌位,默默地站在那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赵凝在身后遥遥望了好一会儿,犹豫再三之后,终于是转身离去。 “长公主,长公主。”婷芳焦急的声音从殿中传出,“传大夫!” 赵凝察觉不好,转身快步前往殿中,走近之后她瞧见长公主坐在蒲团之上,呼吸困难,她看着长公主脸上满是泪痕,意识到什么,喊道:“捂住长公主的口鼻!” 一旁的宫人们听了只觉得骇异,并没有一个人敢照做,赵凝见她们反应迟缓,四处一看,从旁边拿了几张黄表纸,卷成一个纸筒,轻轻覆盖在长公主的口鼻上,说道:“长公主,喘气。” 赵凝的动作太快,殿中众人皆是懵了,只能看着她行动,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意识到她的大逆不道,长公主紧握的手指已经松开,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她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见长公主正常,赵凝将手里的纸筒拿开,说道:“刚才您太伤心了,存在心肺里的气息全都排了出去,臣妇只能用一个纸筒,留住这些空气,让您呼吸恢复正常。” “原来是这样。”长公主只记得刚才的自己忽然呼吸困难,旋即意识模糊,等到醒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张肖似女儿的脸,这让她再次流下眼泪。 赵凝觉得无措,便起身站在一旁。法华寺位于山上,自是没有大夫,好在寺庙里有僧人精通医理,没过多久,便有人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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