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仍认出了那个怀抱,泪水溢出猛地抱住那人,“阿彻!” 耳边是低声温柔的呢喃:“蓉蓉别怕,孤会保护你...” 然后就是刀剑铁器齐刷刷扎进□□的声音。 那日的事情,邵蓉蓉全程一眼都没敢去看,倒是事后宫人告诉她的。 “那一日,陛下看着可帅气了!这才是一个男人保护他女人的姿态!” “是哇,女郎你都没有看见,真是错过了!你不知道陛下出手的速度有多快!那个箕医官就倒下了,然后后面那些侍卫才涌上来,把箕医官的身体戳了好几个对穿,可陛下已经稳稳地接住了女郎你!” 先前在丽华宫伺候蓉蓉的这些宫人,一谈起天子就变了脸色,一个个吓得头都不敢抬,大气不敢出,可随着近日天子在蓉蓉面前表现得越来越温柔,她们也开始没那么害怕了,只要她们伺候的邵女郎在,她们就有恃无恐,能够放开胆子在这里议论天子了! 可邵蓉蓉经过上回那一遭,心里又多了些抑闷。 本来她都要相信阿彻的话了,好端端突然冒出一个楚国细作,临死还在她耳边吼着她是个荼毒十一国的风流妖女。 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阿彻后来解释过,那个箕医官不小心服用了他的迷魂散,说出来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不是真的。 她当时很乖巧地笑着点头应下,但事后她总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 且不说那箕医官说的是否真话,光她当时第一眼看箕医官的模样,闭目后听他的气息,听他说话的条理,总觉得他神智是清醒的,不像是服用过迷魂散。 再且,假设他的神智清醒,都知道自己快死了,有必要胡言乱语吗? 而且他要拉她垫背,还骂她妖女,定然是她以前曾经对他的楚国做过什么伤害性或者侮辱性极强的事。 他还扯上了“风流”二字,那么,她以前到底是对楚国做过什么有伤害性侮辱性的事情,能堪称“风流”二字的呢? 不管她怎么绞尽脑汁想还是想不出来。阿彻当初跟她说,别人之所以称她为“妖女”,是因为她道德沦丧,公然悔婚,而且对其痴心之人还偏偏是未来夫君之子。 既然如此,她也算相当“专一”吧?应该没对十一国做过任何跟“风流”搭上边的事啊... 之前她答应过阿彻要相信他,可如今一个小插曲,立马又对他的话生起了怀疑。 邵蓉蓉一边愧疚,一边无法忽视自己的直觉,只得拼命用各种理由,企图说服自己无视种种呼之欲出的答案。 慕容彻最近也愈发焦躁难安起来。 虽然他已经躲过了邵蓉蓉怀疑的追问,近日她也和寻常一样,粘他粘得紧,也一副乖巧模样,但他总感觉那日箕医官的话有太强的不可忽视感。 更何况帝台少了一位出色的医官,他要找人调制维持“失忆”药方的计划也只能暂且搁置,直到他在宫外能找到合适的医者。 · 近日在殷京城内,有宦者大肆召集医者,但要求极为苛刻。 必须为女子,家中世代为平头老百姓,倘若有一代与清源大宗有任何纠葛,哪怕是祖上在大宗府上当过家奴也不要。 英娘之前蓄养奴隶赚的钱都拿来偿还儿子的债务了,如今身无分文,还没找到谋生的路子,只好返回殷京想着探听下自个“闺女”的消息。 先前她是跟随永安伯的队伍,直到亲眼目送邵蓉蓉被送进帝台才离开的,如今自己深陷窘况,连下顿吃的都成问题,便来打探一下消息,倘若自个“闺女”出息,成宠姬了,不正好能接济一下她吗? 可她回来数日了,一直没能探听出什么消息,就看见有帝台出来捧着皇榜招收医者的事。 英娘随手抓来一个群众问了一下,眼睛一亮,心想,这不就是给她量身定造的活儿吗? 于是她兴冲冲跑到宦者跟前来。 “大人大人!你们是要接收医者吗?收我!收我!”英娘拍拍胸口。 小安看了一眼她一副平凡农妇,黑瘦干柴的模样,疑虑道:“我们是招收女医者,大娘你确定自己会医术?” “会会会!当然会!医术我自小就会了!死了也能治活!” 小安一听此人信口雌黄,说话浮夸,不由皱了皱眉,伸手一指墙根处那几只跛脚的兔子,敷衍道,“那你去把那兔子治好再说。” “行行行!之前老娘还在悬崖底下把一个心脉尽断的人救活过来呢!治个瘸腿有什么难的?” 英娘屁颠屁颠跑过去,从短褐袖中掏出一叠符纸,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小安看得不由一嗤。 随后英娘将符纸烧掉,用符灰敷在兔子跛脚上,又掏出一排生了锈的铁针,生了火烤了会儿,粗鲁地将其一根根扎进兔子后腿。 旁观者无一不为那兔子感到可怜。 可后来,那跛脚兔子的后腿被针刺痛得死命扑腾,扑着扑着,居然站起来跳动,姿态与正常兔子无异了。 大伙儿看得惊呆了。 “好!好!就是你了!”小安很高兴,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们招收的医者必须世代平头百姓,不得与清源大宗有任何渊源,就连祖上曾经到过大宗或大宗府上任何亲属处当家奴也不行,大娘你明日将族谱和相关证明拿来,就可进宫了。” 英娘高兴极了!进宫当医者的差事,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 虽然她在虞国边境的时候,曾经有一小段时间跟永安伯有交集,但是,英娘决定想尽法子把此事隐瞒过去。 最后小安又补了一句,“先前的医官因为被查出是与楚国公子有关系,被陛下大卸八块扔乱葬岗喂狗了,大娘最好身世清白。” 英娘咽了咽沫。 在英娘被安排带进丽华宫那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得体的小碎花衣裳,还在发髻上簪上了先前从“闺女”蓉蓉身上搜刮来的一支芍药银簪。 之前她救下邵蓉蓉时,趁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可把她身上的首饰都拿去,后来能卖的尽数卖了,就剩下一支不怎么值钱的小银簪,英娘自个喜欢得紧,尽管缺钱也还是留着不肯卖,没想到如今进宫倒是能用上了。 她进宫的时候,看着气派奢华的丽华宫时,还在自我膨胀地想着,听闻天子残暴不近女色,指不定那永安伯将她那送进宫的“闺女”并不得宠,如今不知在哪个冷宫旮旯待着呢。 日后如若她飞黄腾达,遇上她那个落魄的“闺女”,她到底要不要出手扶一把呢? 但是进宫之前,那位安先生说过了,要是被查出来自己曾跟清源宗族有接触,那会死得很惨,如果她与“闺女”的关系被发现了,而“闺女”又是永安伯送来的礼物,岂不是就坐实了她和清源宗族有接触的事? 其实永安伯还算不上清源大宗,只是在蝼蚁英娘心目中,觉得虞国虽然是地势偏僻小国,但永安伯至少是一国之主,大概也称得上大宗。 “女郎,陛下近日给你找来了一位医术很高的女医者,以后你不必害怕有男医者进来给你把脉了。” 宫人们簇拥在蓉蓉身旁,想说些什么让她高兴。 最近邵蓉蓉心里一个接一个的念头涌上来,她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压制住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一日到晚为了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已经很累了,所以人看起来就比较疲惫,宫人们都以为她在不高兴。 这是一片慕容彻专门为她而栽的芍药园,园子全程走远得花足一天时间。邵蓉蓉逛花海逛累了,她想独自待会,所以将宫人们都遣去给自己拿东西了。 她来到一棵茂盛的芍药花前,用手抓着花枝挨靠,“不...不行!不能再想了,我得相信阿彻!为何会怀疑他找的医者呢?他肯定也希望我能恢复记忆呀!不行,我不能不信任他自己去找英娘...” 她的话刚落,就在花枝的间隙看见了一头冒失栽进芍药园、一身小碎花、咧着嘴,看花了眼的英娘。
第20章 梦中妖女 刚刚还在矛盾着如果遇上她那位不得宠的“闺女”到底要不要装不认识,没想到立马就在这里遇上她了。 英娘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下意识把后发髻上的芍药簪子拔下来藏进袖中,随后左右看了看没人,才惴惴不安地上前。 “闺女,你怎么在这啊?这丽华宫听说是天子寝宫啊!”哎哟,她这傻闺女该不会想得宠想疯了,才会做出这擅闯天子寝宫的事吧... “趁着现在无人,你赶紧走!赶紧走!为娘帮你看着,你快逃,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邵蓉蓉懵了:“为、为什么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这还用说吗?”英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心里却想着莫不是被她治好,可脑袋终究还是坏掉了吧? “世人都说当今天子残忍暴戾,尤其痛恨年轻女子,那个永安伯每次送进宫的女子都惨遭厄运!” 这些都是英娘这几日在殷京打听时打听到的,当时她还在哀叹着自己当初实在太天真,竟然听信永安伯,又害了一条自己救回来的性命。 “如今为娘看见你还安好,也不求什么的了,你赶紧走!赶紧离开吧,别被陛下发现...” 英娘十分关切地推着她,“哦,对了,为娘此次进宫不能让人知道与你还有那永安伯认识,你得替为娘保守秘密啊!” 邵蓉蓉刚被推着走,那方粉影处,拿了东西前来寻她的宫人找到了。 “女郎...女郎...你让奴们好找...”一伙儿老宫女跑得气喘吁吁。 英娘以为那些人是来为难邵蓉蓉的,连忙将她一推! “跑!赶紧跑!” 可邵蓉蓉被推得差点摔倒,被宫人们簇拥过去后扶起,反倒斥责起英娘来。 “哪里来的刁奴!今日刚报到的吗?竟敢推邵女郎!不要命了吗??” 这时候,一位宫人带来了一件用累金织银丝绣,一看就奢华无比的披风给邵蓉蓉披上,“女郎,换季了,当心别着凉。” 另一个提着雕花彩绘木提匣的宫人打开匣子,恭谨地从里头捧出一小盏珍珠乳,“女郎,这时辰该敷手了。” 英娘虽然不懂那些是什么,但一看精致无比的小盏上还撒着金箔,不用想就知道定是奢贵的滋养品。 邵蓉蓉一脸无奈道:“我不是说过不用敷珍珠乳了吗?这多费钱啊...” “回女郎,你不敷珍珠乳的事,上回被陛下知道了,把奴们叫去痛斥了一番,还说奴们照顾女郎不够尽心不够精细,这,女郎你要是体恤奴们,能否...” 邵蓉蓉看着低头唯诺的宫人,叹着气地伸出一双玉手,“好吧,知道不能怪你们...” 英娘一边目瞪口呆,一边看着一群女奴围着邵蓉蓉团团转,一个给递椅子,一个敷面,好几个跪在泥地上给她敷手,期间更有不少宫人端着精致的吃食来投喂她,给她捶背,还有怕她嫌敷手时间会闷,专门给提着歌嗓唱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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