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闪出去后,姬缪也终于正视谢昭的眸子。 她淡淡地问了一句:“伤好些了么?” “你的呢?” 男人眯了眯眸子,绷带仍旧缠绕在身体各处之上,有些时候这些白色缠绕身体的绷带,显得十分明显,有些时候又觉得已是习以为常,不那么引人注目。 寥寥绕绕的火光之中,他回忆起那天在山洞当中的场景。那时候,她已是费尽自己的气力,将他背到山洞洞穴里继而疗伤。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他们可能根本就活不下去,支撑不下去,他以为自己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然而长时间从小到大身体习惯性地在战场上度过,日复一日的操练,让他还是能够险境之中求生。 他那个时候,以为没人会像自己一样,一样地从小到大都经受这种身体的摧残与折磨,更多的要算是一种生活的磨砺。他们是那么的相像,却又不那么像。 那天他看见她身上凌乱的伤痕之后,心里如同被割出一道沟壑。 “你看看。”姬缪掀起了自己的袖子,雪白的手臂上,满是沟壑和伤痕。这是她在不同战争时期留下的,当然这些伤痕也足以让岁月弥久之后的她变得麻木,她早已习惯。 身材也因为平日里过度紧绷的操练而变得自然而然的紧致,完美的曲线就如同那日一样,在他眼中若隐若现地晃着。 谢昭默了默,不知自己当前是何等心情,也不知道要表现出何等心情。 这样的伤痕,在他身上某处也有,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当时产生伤痕时那样的疼痛,他是理解的,所以也相当于能感同身受。不过,他现在,因为战争,也已经麻木了。 “这样就是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还会有点痒吧?” 他的描述,和姬缪此刻的感受就是一模一样。 “看来你很了解。”她默了默,还是叹出一口气。 久违的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姬缪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从这种紧绷的状态下放松下来了。 战场必定带来人死,人失,有些人,可能昨天还在欢声笑语,而面对第二天的战争之时,就已经不复而在,往往是在一瞬之间。这一瞬之间,她由最初感觉到的无力,绝望,到之后的变成麻木,好似多表现出一分伤感,都是在表现脆弱。 姬缪不喜欢脆弱的感觉,她望了望谢昭,还是平复地说:“我不想让这次战争继续拖延下去了。” 她如实地向他袒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她不想再呆在这里,每天感觉自己手里攥着六万人的性命,她有时候会觉得人命就如草芥,她稍微一不留神,就如同流沙一般地从她手心里逝去。她怎样都抓不住,时常会因此而做噩梦。 作为一军之主,手头上的兵力越多,她就越有这种无力感,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会被这一种无力感而操控,无论何时,都不能摆脱。 “你和我想的一样,但是姬缪,战争...” “真的能停么。” 参照苍冥国的例子,谢昭再也不相信战争条约能够约束一个野心勃勃的大国——北郊皓月。 苍冥和皓月签订过不战条约,但还是被一次导火索,一举撕灭。 条约不过是一张苍白无力的白纸,战争战火战势并不能就此避免。 谢昭所问,他们的意思通通皆为不言而喻了。 ----
第34章 恶训 ===== 要想让皓月停止战斗,一张止战条约是绝对不够的。他们现在和当下能做的,只有迎接这场大战。 帐外的雨意继续湿湿漉漉,湿绵连续,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帐内的烛火驱散不掉两人之间的寒冷。 “你那日,是怎么救我的。” 寒冷围绕,男人口里吐出的清幽气息,顷刻之间就能变成一团白雾。 白色的水雾缭绕在中军帐内,让姬缪不得不回想到他们走幸在山崖之间被挂住的场景。 那样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着实让人心颤。 抬首是瞭望的天空,低首是凄凉无尽的悬崖峭壁。 也许她在那一刻,也很害怕只身纵然掉下去。 但是她还是一步一步靠近他,将他陷境当中给截了下来。 “不记得了。” 她轻描淡写吐出一句话,好似过眼云烟。 “那睡吧。”谢昭起身,朝帐外走去,还是习惯于和她分开地方入睡。 姬缪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而后侧枕而眠,从帐外的月光下,看见自己指缝之间清刻的裂痕。那时候在悬崖峭壁之间,她一步步通过刀柄横行,那样刻骨铭心的痛感,她怎可能忘记。 - 为了迎接与北郊的作战,每日青虎营和赤卫营所组成的军队里所有成员,被分为团队交由不同军官充当教官来训诫。这不光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训诫,而是一场十分消耗人日常经历的恶训。像是把他们之前从未遭受过的训练都给在一时之间给补充回来。 雨意不停,雨势很大,从山林之间而降的暴雨还在不停地下,众人依旧在绕山负重训练当中。薛漪正驾着马匹跟在他们身后,目的是为了考核他们个人的素质, 傅怜、穆建柏、狄岚三人身体素质都极高,甚至在队伍之中傅怜还会出现经常帮人负重的情况。 傅怜身形宽大,身高也较高,在体力素质方面都比一般的军士要优秀,但他身上既是缺点又是优点的一项便是乐于助人。这次他又帮助了队里跟在龙尾最后的一名队员,薛漪驾着马跟在他身后眯了眯眼。 其他人则表现正常,都如实完成了任务。 大帐内。 今日的恶训让众人感觉到体能的噩耗,本就在前数日之中被恶训的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已经快接受不住这样的超能训练,这样的状态应敌,他们不觉得自己能有胜算。 “不知道这南境主帅怎么想的,让我们超常训练,难道要以这种状态迎敌么?”姜朗说道。 随即他肉眼可见地看到被雨水浸透之后水渍泥泞的手臂上的伤痕。 所有人目前被姜朗的语气渲染,想到了这几日他们过得人不如狗的生活,不少人都纷纷开始吐槽姬缪那个女魔头:“那个女魔头是不是看我们不顺眼?竟然如此虐我们。他们自己人倒是日日轻松。” “大胖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这也没见着人家的训练情况呀。万一人家和我们一样呢。” “得得得,就属你最老实,事到临头了,还帮他们说话。还一口一个人家的。” 大伙儿顿时被他们的谈话给逗笑了。 刚刚说话的人,名叫仇乐志,家住中原的某个村中,当时家里人之所以来让他参加军营,就是为了减减他身上的肥肉,这将近一周下来,他瘦了不少,虽然还是被周围人取笑“身胖”,是他们营中的大胖子。 在这大帐里,欢声笑语落入每个角落,惟有一处较为冷清。 每个人都露胸坦背,多多少少都能看到他们身上肉眼可见的随处漫布的伤疤,除了狄岚。 狄岚虽然训练之中表现优异,但也十分孤僻。在每日的训练之后,也包裹严实,从未对外人袒露过自己的身体。 于肃来到狄岚还有傅怜、穆建柏身边,发觉到狄岚警惕的目光正在审视着他,他赶忙报以好意:“不好意思,我可以和傅怜说两句吗?” 狄岚没说话,朝旁边挪了挪位置,给于肃腾出一块地。 于肃禀了口气,而后终于吁出,对着傅怜说道:“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傅怜愣怔一瞬,而后知道了他的意由,简单笑道:“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你帮我,我帮你,今日我若是不帮你一把,你恐怕这个星期就要没吃的了。” “所以,万分感谢。” 于肃不胜感激,身体颤抖,就差给傅怜磕个响头。 他在这里,确实总是吊车尾的,他的志向也不是当兵,原来在考入军队编制之时,他的兵术理论成绩是第一,而他想进入的一直都是司掌文书的官职之地,但那地可不好进,许多人都是托靠关系帮扶才得以进入,最后他只得被挤入军队之下。 穆建柏在一旁看着于肃快要磕头的样子,没作声,始终保持沉默。 “你呀,在军队里道德感那么高干嘛?大家什么东西都是争着抢着,我见你平日里就坐在角落里搞些雕刻,那种文雅的东西,可不适合我们军士。”傅怜听到他对自己发自内心由衷的感谢之后,也先是一愣。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们这一营由青虎营和赤卫营编制而成的混合军队,原本身处青虎营的傅怜发现了身处赤卫营中的于肃,仿佛是个喜欢文玩的艺术家。有些时候,他的巧手弄出一些文玩方面的玩意儿,还会挑选一些出来送给大家。 当然大家有些时候也只是当个乐子玩玩,他的那些雕刻不久之后就会随处可见。 于肃听闻他的话,打趣道:“这不过是我自小养成的爱好罢了,小时候经常跟父亲在书房里弄些文玩雕刻类的东西,每回弟弟看了,都要问我要去。” “那你弟弟呢?” 傅怜跟于肃有一话没一话地搭话聊着,提到弟弟,于肃默了一下。 “家弟现在在皇都军监任职。” 其实于家不是没有能力弄到和文书有关的军职,而是那时只弄到一个,索性给于肃弟弟于光任职了去。 话毕,傅怜听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你父亲这岂不是偏心。” “家弟身体不好,父亲那样的选择也是对的,若是只有一人能去担任家族好不容易通过关系要来的文职,还是让给他罢。” 于家本就是文官出身之家,于肃为了亲弟,还是把不堪重负的自己送来了这里,送来了战场。 世人皆传道,哥哥让弟弟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气氛忽然有些冗沉,于肃曾经听过青虎营的将士们,多来自军队在边关边境地带收制,也就是说,他们这里大多人原本并不是什么中原的名门贵族,而都出自地下街城或者一些流荒之地。 对于傅怜、穆建柏还有狄岚的身份,于肃猜测得也大概差不多了。 “你们都来自...”看着傅怜定定地望着自己,他还是不禁吱了声。 “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青虎营的人大多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傅怜说话之间,不觉抱紧了自己的双肘。 他的胳膊上面也是随处可见的伤痕,还有那有力凌厉的曲线,都是长期在外漂泊、战争积累下来的结果。 这话勾起一抹沉重,大伙儿在晚间训练完之后,基本都累趴得睡下,目前只剩他们围绕在一方火烛边谈论。 有些回忆,只要一提起,那就是令人难以言说的过往。 傅怜神情明显地暗淡沉默,正欲要再出口说些什么,被一旁的穆建柏给打断了:“傅兄,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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