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宁发着狠,“宋时微,朕哪一点不比赵云铮强?为什么他可以,朕就不行?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他要早!” 不,他哪里比得上云铮呢? 云铮从来不会让我伤心。 他更不会强迫我! 3 我不知在宫里待了多久,痛苦的日子总是让人感觉混沌。 安安牙牙学语的时候,有中秋宫宴。 裴怀宁不许我继续称病,他让宫人将我打扮得精致又华贵。 我坐在裴怀宁的身侧,像一尊冰冷的瓷像。 宴席上的文臣武将,大多都是故旧。 我在裴怀宁逐鹿天下时,负责帮他稳固后方,筹谋粮草,和他的心腹都甚是熟稔。 只是,那时的他们待我尊敬有礼。 现在的目光却隐含鄙夷不屑。 尤其是那些与云铮相熟的武将,眼中更是赤裸裸的厌恶和嫌弃。 他们说,宋时微啊,早就变了。 她根本就没有心! 赵将军是多好的一个儿郎,有情有义、坚贞守礼,待宋时微更是一等一的好。 可未婚夫还尸骨未寒,她就仗着往日情分,急不可耐地爬上了龙床。 她现在可是宠冠后宫的皇妃。 他们都在背后骂我,骂我背信弃义、狐惑魅主。 裴怀宁不能担上强抢臣妻的名声,让跟随他的臣子寒心。 只能由着他们胡说八道,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 我都知道的。 我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可看到宴席上那张与云铮极为相似的脸,我还是忍不住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4 云笙在后面追我: “安妃娘娘! “宋姐姐! “嫂子……” 她气喘着停下脚步,哽咽着喊我“嫂子”。 我停了下来,心中酸涩,眼睛瞬间模糊。 远处是灯火喧嚣的热闹人群。 清蒙的月光下,我与云笙两两相对,俱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我:“那个孩子,她和我哥哥,有没有关系?” 我心下寒凉,惊诧地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京中都传遍了,说你为了攀附皇权,怀着我哥的遗腹子就与圣上……” 云笙目光闪躲着,低下了头。 流言难堪,她无法宣之于口。 我却微微冷笑,眼泪落了一脸,心中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我挣开了她的手,“云笙,云铮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了解,你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云笙急急开口,再也憋不住眼泪,“可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都说,安宁公主,是我哥哥的孩子。陛下仁厚,才会在她刚出生时就加封公主,万般宠爱。” 我的胸腔燃起了火,焚焚欲烬,在这灰烬中又无端地生出一股恨意。 裴怀宁,他果真厌恶极了安宁! 他从来就不想让我的女儿好过。 5. 裴怀宁怒气冲冲地闯进我的宫室,“宋时微,你还真是贱!赵云笙喊你嫂子,你也敢答应,你想丢谁的脸?你……” 他的话音陡然停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我双手握着枕头,正静静地悬在安宁的口鼻前。 距离不过方寸。 裴怀宁变了脸色,“宋时微,你要做什么?” 他咬着牙,“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都会叫你娘了。” 是啊,安宁已经能喊我阿娘了。 白日里,她蹒跚着学步,软糯地喊我:“阿凉……阿凉……” 她咬字不准,还不明白阿娘是什么意思,可粘在我身上的目光,满满的都是依恋和信赖。 她是如此地信赖我啊! 可我要做什么呢?我想要她的命。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一个身世存疑的孩子,一个从小就活在恶意中的孩子。 她有被人鄙夷的娘,有对她厌弃的爹。 在这波云诡谲、逢高踩低的皇宫,如何能活得好呢? 她本就不该出生。 我的枕头压了下去。 6 皇后娘娘来寻我的时候,我正坐在水榭边上看花。 水榭下本是蜿蜒清澈的溪流,在我寻死后,就被裴怀宁命人填平了。 现在种满了垂铃草。 皇后娘娘刚走到我身侧,就有宫人呵斥我:“大胆安妃,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我无动于衷。 皇后斥退了他,让所有的宫人都下去了。 她矮下身,泪光点点地握着我的手,“宋姐姐!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看了她一眼。 她嫁给裴怀宁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 昔日天真娇憨的世家小姐,已经是气度雍容的皇后娘娘了。 当年,裴怀宁为获得世家的支持,还是我与云铮带人去的琅琊。 以一城为聘,为他求娶百年世家的王家嫡女,王桢静为妻。 此事,轰动天下,一时被传为佳话。 漫天春光中,少女曾仰头问我:“宋姐姐,裴怀宁真的是懿德太子的遗腹子吗?” 懿德太子是先皇的兄长,素以端方仁厚著称。他本是所有人都最为看好的储君,却死在了赈灾回京的路上。 先皇登基后,勤勉了不过一年时间,便开始大兴土木、广纳美女,极其骄奢淫逸。 民不聊生之际,大家都开始怀念懿德太子,也渐渐传出懿德太子乃是先皇所害的流言。 先皇死后,留下的几位皇子皆不成器。 天下大乱,义军四起。 裴怀宁打着懿德太子的名号,集结旧部、广征兵卒,一呼百应,成为义军中最为强劲的势力。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少女低下头,羞红爬上耳尖,她悄悄地问我:“那他真如传闻一般的清贵俊美吗?他比赵小将军还好看吗?” 云铮忍不住笑出声,我警告地瞪他一眼,转而温和的回答她:“主公很好看的,他是谦谦如玉的君子。”
前言犹在耳边,如今思量,已是物是人非,满目荒唐。 7 “宋姐姐,你和陛下,何至于此? “你以前待他是那样的好,怎么忍心他如此伤神?” 是啊,我以前待裴怀宁是那样的好。 年少时,逃亡到绝境,我曾为他自卖青楼。 那一年,裴怀宁九岁,我十二岁,距离裴家灭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我和裴怀宁辗转逃亡在外,怕被官兵搜到行迹,连破庙桥底都不敢多待,只能宿在野外荒地。 裴怀宁说:“宋时微,裴家收养了你三年,你欠我的,你要报恩!” 对,我欠他的,我要报恩。 所以,我剪短头发,涂黑脸面,成了瘦瘦小小的男孩子。 我做过小厮,洗过马,曾被主家虐打得满身乌青。 我还要去寺庙帮工,走过狭长的陡崖峭壁,专为虔诚的香客供香。 我做着各种短工,星夜而起,星夜而归。 可就是这样,民生多艰,我们的日子也渐渐难了起来。 秋草转枯,转眼便是寒冬。 草窠中已藏不住人,我与裴怀宁连温饱都保证不了,更何况是住处和冬衣。 只怕风雪骤至,我们就再也熬不过去。 那日,裴怀宁定定地看着我,清凌凌的眼眸下辨不出情绪。 我在冰凉的河水中清洗干净,用干裂的手指梳顺头发。 河畔上,唯有白色的垂铃草还开得如雪如纸,这种耐寒低贱的草,垂着惨白的铃铛花,意喻不详,少有人喜。 我折了一枝垂铃草,别在后颈上。 然后,带着乔装打扮的裴怀宁去了城中的青楼,我说:“裴怀宁,拿着钱,好好活下去。以后,我就不欠你的了。” 8 “宋姐姐,陛下重罚了那些谣传安宁公主身世的人。这些时日,他更是亲力亲为地照顾她,从不假手于人,连上朝时都将公主抱于膝上。 “陛下是真心喜爱安宁公主的。” 我闻言冷笑。 在我疼爱安宁时,裴怀宁对她厌恶嫌弃,恨不得将她所谓的身世昭告天下,让所有人去唾弃她。 可当我真的打算结束她的性命,不想她受苦时,裴怀宁又比谁都着急费心。 他甚至不相信嫔妃宫人,笨拙地学着做一个好父亲,亲自去教养她。 皇后娘娘还要再劝时,我转头看她,“娘娘,你对我许下的承诺,还没有兑现呢?” 她的眼泪倏地出来了,不忍地别过头,“宋姐姐……” 我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春光中的少女。 她脸颊飞红,足尖碾着地上的落花,“宋姐姐,要是裴怀宁真像你说的那样好看,我以后就允你一个承诺。” 我笑语盈盈地接下话头,“那就等你凤翔九天的那日,为我和赵云铮赐婚可好?” 少女郑重地应诺。 我于春光中看向斜倚树下的赵云铮。 我的小将军神采飞扬,唇畔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9 云笙来见我,规规矩矩地行礼,恭谨地称我安妃娘娘。 我让宫人和侍卫退下,他们只退到了三丈之外,沉默着背过身去。 面对云笙不解的目光,我淡笑,“都是裴怀宁的人,负责看住我。” 云笙沉默了片刻,“圣上让我来看看你。” 我不过瞬间就明白了裴怀宁的意思。 皇后劝说无果后,他已经没有多余耐心。 他在警告我! 在打算闷死安宁的那一晚,我就决定不再苟活。 哪怕裴怀宁救下了安宁,也没有打消我的念头。 我当时想,受了裴怀宁的胁迫又能怎么样呢? 作为筹码,安宁和赵云笙,她们一辈子都安宁不了。 唯有我死才能破局。 云笙是功臣至亲,从小在我们的看顾下长大,便是裴怀宁真想对她不利,有的是叔伯故旧为她筹谋求情。 至于安宁,我死了,她只会过得更好。 那个时候,别人念起旧情,反而能多照拂她几分。 可惜,裴怀宁的人看得太紧,我数度寻死都被救下: “镇南王求圣上为世子赐婚,我在赐婚人选中。” 我猛地闭上眼,周身涌上的无力感将我淹没,我张了张口,却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镇南王世子,好男风,根本就不是良配。 10 当晚,裴怀宁就来了永安宫。 他站在灯下瞧我,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交织成冷血的纹路。 烛火摇曳,他走了出来,稳稳地停在我身前,冷凝着目光,是高傲的君王。 他吐出的话语如同巨锤,一寸寸敲碎我的傲骨,他说: “宋时微,取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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