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硬的扭过头。 舒月褪去了从前的自卑怯懦,举手投足间颇有王妃的风度。 她丰腴了些,眉眼间流露出一种已为人妇的风情万种。 裴淮与她并肩而立,温柔的望向她,眼中满是缱绻爱意。 我的心没来由的疼了一下。 曾经裴淮看向我的眼神,也是这样的。 是他变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没来由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词。 原来词中所说,竟都是真的。 他们身前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夹袄,戴着虎头帽的白胖小男孩。 想来,这便舒月和裴淮的孩子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和美的画面,我不自在的别过眼去,不敢再看。 这是我梦中梦了无数次的画面啊。 可惜站在裴淮身边的,不是我。 席间,裴淮一直在剥虾,他把剥好的虾仁分给宸儿和舒月。 可唯独忘了我。 直到舒月掩面摆手:“王爷,妾身实在吃饱了,吃不下了。” 裴淮这才环顾一周,似是看到在角落里的我,笑着说: “窈娘,竟没注意到,你也来了。” 他把剩下的虾肉放在碟子里,推到我面前: “窈娘,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吃点虾补补。” 我没来由的觉得好笑。 呵——这算什么? 施舍吗? 我定睛望向裴淮,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裴淮,你忘记了,我从来都不爱吃虾。” 裴淮的面上闪过一丝懊恼。 我用力把那碟虾仁打翻在地。 他被我拂了面子,脸色难看:“窈娘,你怎么还是如此不识好歹?” 我却语气平静,定定望着他的眼睛。 “裴淮,我们和离吧。” 9 瞬间,四下一片安静。 裴淮玩味的勾唇一笑,眼神阴鸷,缓缓开口:“沈窈,你当真想清楚了?” 我的声音平静却极为清晰,回荡在大殿上: “是的,裴淮,我要与你和离。” 他暴怒:“沈窈,你休想!谁给你的胆子?” “沈家给的胆子!”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父亲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只见兄长带着父亲母亲疾步走来。 父亲望向我,眼中闪过心疼:“窈窈,你受苦了,父亲接你回家。” 母亲则行至我身边,拥着我瘦削的肩膀哭泣。 “乖窈窈,是母亲错了,都怪母亲当初叫你大度,才让你吃了这么些苦......” 积累了这么些天的委屈终于爆发,我靠在母亲肩上哭的像个孩子。 “母亲,窈窈想回家,再也不想嫁人了......” “好好好,不嫁了,咱们窈窈再也不嫁人了......” 迫于父亲与兄长的压力,元安二十三年,我与裴淮和离了。 裴淮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王爷。 而我父亲和兄长一文一武,在朝中大权在握。 他自是不敢有脾气的。 和离前,他来找过我多次。 他又换上了那副深情温柔的嘴脸,握着我的手,声声哀求: “窈娘,不要那么狠心好不好?我爱你,我好爱你。” “我是爱你的。” “本王答应你,以后多来你院中,绝不偏宠舒月还不行吗?” 我为他那廉价的爱意感到可笑,淡漠抽回手: “裴淮,你大爱无私,心中装的下这世间所有女子。” 他恼羞成怒:“沈窈!不要玩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了行不行?” “本王不就是纳了个妾侍?” “这世间有哪个男子不纳妾?” 我平静一笑,淡然祝福:“那就祝王爷纳美妾无数,尽享齐人之福。” 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裴淮低沉的声音: “沈窈,闹够了就回来。” “我等你。” 又是一年海棠花盛开的季节,我毫不留情的扯过一朵花瓣,狠狠碾碎。 当初觉得海棠花盛开时甚美,像大片浪漫的花海。 如今再瞧。 却是不过尔尔。 10 和离后,我落下了做噩梦的毛病。 梦中,总是浮现出裴淮和舒月恩爱缠绵的模样。 他们的孩子健康且茁壮。 而我的孩子却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哭着喊我母亲。 我心里烦闷,便生出了出去转转的心思。 幼时,作为待嫁的闺阁小姐,连出个门都困难。 成亲后,作为永安王妃,更是恪守女德,从未见识过世间的大好河山。 而如今,作为沈窈,我想出去看看。 在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下,我带着锦汐踏上了去江南的路程。 虽是天高路远,我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舒畅。 我一路赏过万紫千红,方知晓乡野间竟有这么些争奇斗艳的花朵。 海棠,果然不是最美的花。 我和锦汐落足在了江南的一间乡野小院中。 小院不大,却也温馨舒适。 我和锦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闲暇时便种些蔬果小菜,逗弄逗弄河边的大鹅,与邻家阿婶聊聊闲。 日子变的充实和慢。 连噩梦也做的少了。 就连裴淮那俊朗的样子也渐渐模糊起来。 昨日种种,仿若梦一场。 锦汐打趣我,说我看起来愈发光彩照人了,看起来与待嫁的闺阁少女别无两样。 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很喜欢这里。 11 我喝了些桃花酿,沉沉睡去。 半夜,小腹却绞痛难忍,身上的虚汗浸湿了被褥。 锦汐不知从哪找了一位来乡野郎中,他给我诊脉后,煎了两副药。 服下后,我方感觉活了过来。 锦汐急切问:“请问郎中,我家小姐得了什么病?” 郎中是个年轻男子,眉目如皎皎星月,生的甚是好看。 他沉吟:“小姐睡前食用了什么?” “桃花酿。” 郎中点点头,沉声:“桃花性寒,而小姐本就体寒,两两相加,自然腹痛难忍。” 我和锦汐相视一眼,心中明白。 是那一碗碗的避子汤让我落下了体寒的毛病。 郎中开了药方,悉心叮嘱: “此乃性温的药材,每日按剂量煎服,若是吃完了,便来镇子上的青云药铺来寻我,到时我会根据姑娘的身子再开方子。” 我笑意盈盈的朝他道谢:“多谢郎中,请问怎么称呼您?” 他粲然一笑,朝我抱拳行礼:“鄙人姓陆,名安。” 也许有些故事便这样展开。 在一来一往间,我与陆安熟稔了起来。 陆安在青云镇有间药铺。 许是他医术高明,又许是他性情温和,耐心细致,每日找他问诊的百姓络绎不绝。 我抛下了男女之别,竟和陆安成了至交好友。 我与锦汐常在他的药铺里学习医术,偶尔也会帮他做些杂活。 活了二十二年,我还从未想过会和一个男子成为挚交好友。 春日,我们会赏花对诗。 夏日,我们会爬山乘凉。 秋日,我们会一同躺在金黄色的麦田里,听鸟雀啁啾。 冬日,我们会在花船上看灯饮酒。 然而,平淡的日子总会戛然而止。 12 又是一年好时节。 我与陆安在桃花林赏花酿酒,我耐心的把花瓣儿放进臼子里捣碎。 锦汐则提着篮子,捡拾着桃花瓣儿。 陆安用帕子温柔的擦拭着我额上的汗:“窈娘,别累着了。”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住了我和陆安。 我抬头看去。 胸口却像被人捶了一拳,隐隐钝痛。 是裴淮。 陆安却不动声色的揽住了我的肩膀,我听见了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莫名安心下来。 裴淮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与陆安亲密无间的样子,艰难开口: “窈娘,他是谁?” 我轻声且坚定:“与你无关。” 我感到陆安的手更用力了些,炽热的温度传到我的皮肉里。 裴淮怔了许久,眼中染了红,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窈娘,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眼睫微颤,淡漠开口: “裴淮,太迟了。” 太迟了。 太迟了啊。 你可知晓,在你为舒月心动的那一刻。 我们便再也回不去了。 他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连眼泪都快笑了出来。 “窈娘,你知道吗?你全家的命现在都在我手上啊。” 春风拂过,桃花瓣儿蹁跹飞舞,美轮美奂。 我深深看了一眼陆安,把手递给了裴淮。 “放过所有人,我跟你走。” 铺天盖地的绝望翻涌而来。 好恨。 15 元安二十五年,老皇帝驾崩。 由于老皇帝膝下子嗣早夭,永安王爷继位,成了新皇。 舒月母凭子贵,被裴淮封为贵妃,彼时她膝下已有两个皇子。 裴淮撤了我父亲的官,夺了我兄长的权,把他们流放到苦寒之地。 我和锦汐则被裴淮关进了冷宫。 一连数日,都没有人来看过我。 直到我饿的坚持不住时,裴淮拎着食盒来了。 “吃吗?”他高高在上的问我。 我看了看身旁奄奄一息的锦汐,平静点头:“吃。” 裴淮把食盒递给我,态度也软了下来。 “窈娘,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我仰头,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哂笑: “裴淮,是你与我,不是我们。” “裴淮,我与你已经和离了。” 他却固执的抓着我的手,双眼猩红。 “窈娘,别那么冷漠好不好?像以前那样爱我好不好?求你了。” “求你了窈娘。” 我用力的、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鄙夷的瞧着他: “裴淮,你真下贱啊。” 得不到的又想念,得到了又不珍惜。 归根到底还是贪婪和占有欲在作祟。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罢了。 我已经被骗过一次,我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裴淮的脸色沉了下来:“沈窈,你放肆——” “陛下,沈窈姐姐在吗?”一道清糯的声音响起。 是舒月。 似是为了报复我的倔强,裴淮勾了勾唇: “舒妃,教窈贵人学学宫里的规矩。” 舒月娇媚一笑:“陛下说笑了,臣妾哪里配教窈姐姐规矩呢?深宫寂寞,臣妾还指着窈姐姐作伴呢。” 16. 我住进了舒月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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