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陆道莲此人,更为身强体壮,天赋异凛,也就更显突出。 松氏:“女郎初通人事,虽是为了借种,可有时,还是要适度行事,不可为了一夕又欠愉,伤了自身身体。” 宝嫣听见乳母旁敲侧击,还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被她发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起那个出家人,思绪总是朝着不正经的方向蔓延。 她眼中闪过一丝惶恐,面含羞意,窘迫又胆怯地低下头颅,否认道:“我,我没有想他。” 松氏想说的话,被宝嫣羞涩的反应暂停压了下去。 她没有提女郎想那位郎君啊?女郎为何要不打自招。 宝嫣瞄了眼欲言又止的松氏,有种被看穿的混乱,她再次重申了遍:“真,真的,除了上回,都是他来寻我。” “我也不知,他会赖在我房中不走,若是知道,我一定不会留他。”风险多大啊,她的住处也不是固若金汤。 总有人多眼杂的时候。 万一叫人知道晏家的少主母和一个外男共处一室,岂不是要遭殃。 怎么她说的哪里不对吗,乳母为何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宝嫣面露迷茫。 松氏:“奴婢的意思,是万事有个度量,免得女郎身子承受不起,此番话早前就和女郎说过了。女郎想到哪里去了?” “女郎方才是在想他?” 松氏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带着几分担心,隐晦而认真地提醒:“女郎切莫忘了自个儿身份,那位瞧着就知,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是晏氏子身体有损,才请他来帮忙的。” “您可千万不可,对他动别的心思……不值当。” “乳母在说什么?” 像是心事被人戳破,宝嫣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一股浓浓的羞耻感油然而生。 为自己方才在松氏面前表露出的羞涩,感到汗颜。 思绪繁杂得宛若身处闹市,她想松氏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她哪里表现得不对,才让她以为自己有别的想法。 她不过是想起那人不正经的地方,不自觉笑起来。 难道就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吗。 宝嫣收敛了笑容,手中帕子搅动不停,强忍心虚,轻声慢问:“我怎会呢?我哪里有?” 松氏沉默不语,缓缓让开,让宝嫣通过镜子,看到她此刻模样。 镜子里的她,难掩春态,纵使没有在笑了,或是暂露羞意,可是那份春忄青,是一看就定在脸上,怎么都抹不掉的。 宝嫣抬手抚上脸颊,盈盈双目,哀求而羞耻地望向松氏,像是叫她别再说什么引人胡思乱想的话。 别拆穿,也别再将她往乱了芳心上引。 她没有,她分得很清,借种就只是借种,她和那个人毫无干系。 松氏弥补道:“也许女郎不一定有那份心思,是奴婢看错了,怪奴婢多嘴,女郎岂会瞧上那等人物呢?不过是暂时受了影响,并非视他有什么不同。” “女郎心如磐石,当坚不可摧。” “身为少主母,自然是以大局为重,家宅家事,忙都忙不过来,何敢想东想西。” 对,就是这么宽慰她。 宝嫣撇开目光,对镜中的人影视而不见,有意忽略了那抹红晕,点头配合松氏:“乳母放心,我哪会乱了阵脚。” “我还要掌家,还要许多事要忙,哪里会想无关要紧的人和事,都是一时无聊罢了。” 她猝然起身,想起什么,浑然要投入其中的意思道:“大兄要走,先前说要带回到金麟去的东西可准备好了?还有路上要穿的衣物,夏秋交替,路上可冷得很,这些可不能少了。” 明知宝嫣是故作不在意,才突然这般积极的。 松氏还是没揭穿她,很配合地跟上,陪宝嫣翻看返回南地所用的必需物去了。 …… 苏赋安出发那日,以晏家为代表的都前来为他送行。 城门外,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的苏赋安停下脚步,“好了,别送了,都回去吧。” 他让大部队先行,自己和亲随留在最后,再不走就晚了。 路上长亭空荡荡,杨柳依依。 宝嫣越过准备将她叫住的晏子渊,追着要上马的苏赋安而去,“大兄,大兄。” 她擦着泪,两眼通红,要不是挽着妇人发髻,还以为是那等被抛弃在家里的小女娘。 “聚散终有时,阿嫣。” 苏赋安在北地待了许久,他的任务就是送嫁,将嫡亲妹妹安稳嫁到晏家,如今任务皆已完成,他该退了。 可是亲妹妹一脸哀戚地望着他,扒着他手上的缰绳舍不得放,不停地叫着“大兄大兄再留一阵,就一小阵”,饶是苏赋安一介成年郎君,都忍不住心软,红了眼眶。 “夫人,放手。” 眼见新妇和舅兄僵持住,晏子渊上来将他们分开,尤其挟持着宝嫣给苏赋安让出上马的空间。 晏子渊:“兄长快走。” 宝嫣痛哭一声,伸手在空中乱抓挽留:“不要,大兄不要走。” “带我一起,大兄,带我一起,我要回金麟。” “我也要回家……” “阿嫣。”苏赋安匆忙中上马,在马上安抚她:“别哭,和你夫婿回去吧。” 他不敢轻言什么承诺,只能劝解妹妹。 身边亲随也在安慰她,“女郎,来日方长,还有再见的机会。” “还请晏郎君,好生照顾我家贵女。” 苏赋安更是厉声道:“若是叫我知道,我阿妹在你晏家受了欺负,你对不起她,即使再山高水远,我也会过来为她讨个公道。你听见了吗晏子渊?” 他被宝嫣依依不舍痛哭流涕的样子,哭得心都碎了。 本来出发时,宝嫣看起来还没有这么悲伤,结果就这么一小会,就跟泪人似的。 很难不让人起疑,她是不是在晏子渊那受了委屈。 晏子渊也没想到看似镇定的妻子会是这种反应,就像一朵开得十分温婉的花,突然就变得扎手起来。 他皱眉冲苏赋安答应道:“定然,还请兄长放心,渊定会照顾好她。” 知道继续留在这,就是徒惹妹妹悲伤,苏赋安朝亲随们示意,手持缰绳,另一手朝坐骑挥去,“走!” “大兄……” 宝嫣失落落地望着那一行离去的人影,渐渐在晏子渊怀中挣扎不动了,喃喃问:“聚散终有时,何时能再见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过分离这一关,到今日才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离别了。 看着宝嫣泪眼婆娑,晏子渊缓缓松开手,他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更体会不出远嫁的滋味。 只觉得今日宝嫣尤为不够端庄,不够识大体,和之前温婉小意的样子很是不同。 这来送别的也不是只有他们,还有晏家其他人,甚至有苏家在北地结交的其他人家。 路上还有贫民远远望着他们,她突然发作,大呼小叫,泪流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待她有多差劲多不好。 “别哭了。” 晏子渊环顾一圈,为了稳固颜面,低声提醒宝嫣,“注意你的仪态,夫人,大家都看着的。” 察觉到晏子渊的不满,宝嫣抬眸观察他的脸色,心中暗藏怒火,她在为与家人离别感到难过时,他竟没有半点动容和理解。 居然只觉得她在大庭广众下失仪,让他丢脸了吗。 他也不想想,她才多大,已经被他逼迫屈就于他人膝下了,他却连给她思乡不舍的时刻都不允许。 “让开。” 宝嫣前些日子还对他稍有改观,现下发现,问题远没那么简单,对晏子渊的看法一时又变得不好起来。 红得像兔子的双眼从晏子渊面前瞪过去,叫他微微失神。 似乎一小日不见,新妇越来越有风情了。 她从方才起,在人堆里就显得分外醒目,为了送行,还将自己好好装扮了一番。 晏子渊将宝嫣身上的夺目感,归类为妆容和心情的原因,才叫人看了挪不开眼的。 他追上去,和拿着帕子拭泪的宝嫣道:“我知前些日阿母让你学礼仪,教你受委屈了。” 晏子渊:“可她也是为你考量,万一今后……有能用到的地方呢?” 他说这话时,神情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眼中彰显着不可说的野心。 只是周围人多,他不好直白地讲,只能暗示宝嫣,婆母是为了今后做打算,不是有意折磨亏待她的。 宝嫣哪里肯听。 她还沉浸在兄长离开北地,自此她身边就没有血亲家人的悲伤中,晏子渊说什么都不想理。 窗外暖风微醺,桌案上的碗莲轻晃枝干,莲叶下已经超过一寸长的鱼儿探头,以它的身躯显然已经不适合在碗中游荡。 两根白玉般的手指将它夹住不放,在下属带来绑着信筒的猎鹰后,陆道莲打赏般将鱼丢向跃跃欲试的鹰嘴中。 然后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张帕子,擦起手问:“苏大郎君走了?出关了么。” “出了,与他交情好的都去送了。” 像是知道他想听什么,接着道:“那位新夫人,在出关口闹了一通好的,哭得不能自已,还被夫婿训了一通。” “怎么还在旁人跟前哭。” 陆道莲笑,他面容看不出是关心还是着急,总之淡淡的,还有些调笑的意味:“还叫他人给训了?” 宝嫣一路都未曾跟晏子渊说话。 就像赌气一样,在晏子渊数回看向她时,宝嫣都转开了脸,冷冷清清的,甚至在上马车时,还去了晏家其他女眷那。 到晏家以后。 她也是率先下车,同婢女往自个儿住处走。 就在她居所的院门口,心情沉重的宝嫣刚准备跨越门槛,一只通体洁白皮毛顺滑的影子突然蹿到她跟前。 小观和她都吓了一跳。 宝嫣定睛一看,才知匆忙撞上来的是只猫儿。 彼时晏子渊追了过来,“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院内,一道熟悉的不戴面具的身影,气态如清风明月,负手而立,双目幽邃,凝望着惊讶中的她。 陆道莲:“回来了。” 仿佛他就是这座院子的主人。 宝嫣是他的妻室。 晏子渊?不过一介外人。 晏子渊:“……” 脚下的猫儿没有乱跑,反倒是躺倒,然后冲宝嫣露出柔软的肚皮,四肢并作抱拳讨好状,一声声“喵”叫得又欢又粘。 宝嫣见它年岁不大,小小一团,怕是刚离开母亲没多久就被人弄来她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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