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沦落到,从上京躲来清河,避开对他不利的势力,那般狼狈,他有何要怕的。 现在想来,那就好似一个早就布下的局,用以迷惑他们所有人的双眼。 他哪是在可怜,不过是借势蛰伏,等待时机。 晏子渊:“是不是你?” 闹成今日这样的局面,陆道莲审视着仿佛幡然醒悟的亲弟弟,若说在几日前,他们还谈得上似模似样。 而现在,遭受打击,处境变得危险的晏子渊宛如苍老了好几岁,他面色微微发黑,眼睑下有浓重的青色。 看起来过得很煎熬很不好。 撑着桌案,晏子渊逼近了问:“是你吧?你早就觊觎上她了是不是,那天我心烦意乱去找你,告诉你我因她要求圆房的事烦不胜烦。是你鼓动我找你借种,让你代替我,你那时候就看上她了对不对?!” 他模样疯癫,事到如今才有悔意。 如果说没有当时的鬼迷心窍,就不会有现在的他将自己的妇人拱手于人。 此乃耻辱,奇耻大辱! 在门外听到争吵的苏凤璘,有些许不安地悄悄推开了点缝隙。 然后他便听见,“那是你蠢。” 陆道莲不曾否认,竟一字一句承认了。 晏子渊暴怒:“你卑鄙!” 陆道莲好整以暇地起身,除了那小妇人,他可一点也不爱这种俯视他人的滋味,“是吗?可你比之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遇刺受了伤,为了你自个儿的颜面,不敢告诉她也不敢与她圆房,生怕人知晓你的秘密。” “她来寻你,不过是尽本分邀请你回房同住,你便恼羞成怒地呵斥她吓唬她,我岂能袖手旁观?” 他在驿馆遇到她。 又在佛堂窥见她,窗外阶下,她受委屈瘪个小嘴,隐忍住涕意的时候,周身无不散发着谁来救救她的气息。 菩萨有难呢。 作为常年诵经礼佛的僧人,他岂能不去救她。 他投身苦海,愿做她一叶扁舟,怎能叫做卑鄙?应当说,是渡人渡己才对。 或者,菩萨座下一走狗? 陆道莲从自嘲到莞尔,盯着晏子渊的眼中渐渐透露出薄情和冷意,他最后一次劝告:“你该走了,别让她在这看见你。” 晏子渊骤然转身,“我要告诉宝嫣,是你在背后搞鬼,我只是一时不察,着了你的道。你卑鄙,无耻,我要让她知晓,整日整夜躺在她身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安心睡得着!她难道不怕有朝一日被你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当初陆道莲在佛堂犯杀戒,冒着大雨又去往宝嫣的院子,告诉她是晏子渊让他来的。 得到她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 但说的也是事实,可不代表,陆道莲就想让她知道这件往事,以前过去便过去了。 如今重提,不就是想她对他心生隔阂? 陆道莲怎会允许晏子渊去说,人都是要脸的,他可以在没有历经这些事以前,对宝嫣卑劣无耻,甚至任由晏子渊去揭发自己。 可现在不同以往,再下作的人都想在思慕的人前,保持磊落光鲜的颜面,哪怕虚伪,也要将污点通通遮掩。 “站住。”感到不妙的陆道莲拧眉呵住晏子渊。 然而,当晏子渊打开门的那一刹,一道人影仿佛早已准备许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苏凤璘,以一身杀父之仇的气势,宛如一个飞起的蹴鞠,将猝不及防的晏子渊撞倒在地。 距离晏子渊极近,正当将他勒住脖子拉回来的陆道莲,见势提前避开他们。 苏凤璘对他视而不见,直接翻身坐在晏子渊身上,一拳朝他脸上挥舞过去,嘴里都是新仇加旧恨:“原来都是因为你!你自个儿不行便羞辱我阿妹?” “混账!她哪里对不起你,嫁与你做妇人,想与你圆房又有什么错!” “该死的晏子渊,我今日不打死你,我苏凤璘的名字便倒起来念!” 陆道莲:“……” 看着眼前一幕,陆道莲不仅没有丝毫阻止,反而在冷眼旁观片刻后,便拿着和离书从书房中退了出去。 顺便,替他们二人将房门细心地拉上,并示意暗中的下属留意内里的情况。 万一晏子渊反应过来反击苏凤璘,可别让这位未来妻弟被人打死了。 “阿兄到哪里去了?他不是说,有人登门了吗?” 交代完,没走几步陆道莲便在转角遇到了前来找人的宝嫣,面面相觑,宝嫣好像很羞涩般话音戛然而止。 那天夜里,久别重逢的陆道莲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他凭着意志,将对她的非分之想忍了下来。 只多抬起她的下巴,覆盖上她的唇,相濡以沫。 直至差点失控,才猝然将宝嫣松开,选择隔着屏风,独自纾解。 声音听得宝嫣如今想来,都不由自主的脸红,为了排解这样的尴尬,宝嫣打算对陆道莲避而不见。 她选择换一条路去找苏凤璘,而那条通往书房的小路就在眼前另一端。 她躲避的姿态清晰的倒影在陆道莲眼中,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见到他要躲? 难道因为那天他杀人,她就此惧怕上他…… “什么声音,怎么有人在叫?阿兄?” 眼见宝嫣就要发现书房内的不堪。 陆道莲从背后靠近她,倏然一伸手,便将宝嫣悬空抱起,大步带走,远离这里。 宝嫣艳容微怔,清喉娇啭:“等等,我不是找你,我找阿兄……” “你阿兄现在正忙,没空理你。” 苏凤璘正在教训人,输了名字可是要倒过来念的。 有他在,正好替他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看宝嫣因他的话,不经意咬唇,流露出轻微的嗔怨之色,陆道莲抱着她回房,别有用心俊眸中展现出几分算计,对她虎视眈眈道:“晏子渊签下和离书,你是否肯随我杀到上京去?” 上京。 阿翁阿耶还有长兄在那。 宝嫣还想回南地去,金麟有她阿母,两边都十分思念。 宝嫣眉心纠结到蹙成一点小尖尖。 陆道莲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 他要让宝嫣坐上太子妃之位。 承诺过,要让她也能执掌这天下。
第70章 大军护卫陆道莲北上入京消息, 如同风沙吹向汉室的权利中心,激起千层骇浪。 京中有辈分有资历的苏家人齐聚一堂,苏赋安在屋外环视一周, 命亲随在周围做好警戒, 保证万无一失,这才关上门走进内里。 里头的人等候已久, 苏家家主苏巍山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的坐在上方, 他左右侧都是族中年长长辈, 再往下便是苏赋安的生父苏石清。 面对众人目光, 苏赋安从袖中掏出早已提前多日收到的来信, 上前双手递给苏巍山阅览,之后再由他递给旁边的族中兄弟, 一个一个传下去。 阅完信的众人神色各不相同,各有思虑想法,却没一人率先开口, 直到苏巍山亲自发话, “赋安,信上一事, 你也看过,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是, 阿翁。” 不惧目光, 苏赋安拿回信件后, 叠好重新收回袖子里,道:“此信是凤璘从北地传来, 他虽年少,贪玩了些, 大事上却从不含糊,读书上也小有天赋,诸位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应当知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清河的确出了一位太子,军营将领只认兵符不认人,能号令三军,就足以证明他身份不假。且在收到信后,我已经派人在京中打听过,通过宗室、大臣还有昭玄寺,都得以承认,在圣人昏迷前,的确有一位叫‘不眴’的高僧常年在其身旁侍奉,不仅被亲封为国师,还十分得宠。” 二十一年前,苏巍山任丞相,掌百官,辅佐天子。 其三位弟弟,一个在丞相府,任司直一职,以辅佐检举丞相为己任,后陆续被贬征事、相史。 一个任御使大夫,一个任太常卿,皆是身在高位。 宫中大事,有一点风吹草动,必然瞒不过他们。 贵霜国僧人入汉,宣扬佛法,佛教圣女被国君召见,幸得宠爱,诞下二子。 本以为汉室会迎来两位新的皇子,然而不到月余,宫中便传出消息,两位皇子因母体难产,身子病弱,未能存活而被秘密处理掉了。 当年年纪最轻的苏氏子弟,苏呈文太常卿,负责宗庙礼仪之类的要务,还曾命下属太常丞准备过皇子丧礼。 而作为宰相,苏巍山更是一清二楚,这两位皇子根本没死,去了何处。 接着同年,苏家出事,政敌攻讦,引发圣上对苏巍山不满,有朝一日在殿内对他破口大骂,说他为丞相,不仅有独揽大权的心思,还查出他带领苏氏族人同流合污,以权谋私,于是决定免去他丞相一职。 受苏巍山牵连,在朝为官的苏氏子弟皆被罚下狱。 而当时朝中上下,被侮辱和斥责的臣子,常以死明志,向世人展示他的清白。 自尽的风气跟风骨一样烈。 苏巍山作为丞相更被百官视为榜样,不被明主理解和误会时,也想过求死。 哪怕他不自尽,也会有为了让他留清白在人间的言论,逼迫他死。 而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苏家三子狱中通信,做下约定,在墙上留下血书,然后以代兄明志的方式自尽而亡。 事发后,苏巍山被从大狱放出,倍感沉痛的他未等来圣人的谅解,便上书一封,带上兄弟们的尸骨,自请回了南地。 二十一年后。 也就是如今,因为苏巍山早已知晓晏子渊的身份是当年假死的皇子,才选择和晏家联姻。 但世事难料,他本意是想将筹码放在能有资格继承汉室大统的晏子渊身上。 结果今日告诉他,赢得储君之位的竟然是另一人。 是晏子渊的双生兄弟,被送往昭玄寺亲自由贵霜国僧人普诗弥养大的皇子。 这不禁叫苏巍山感到天意弄人。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亲孙女,居然还与这位横空出世的太子有了瓜葛,这不得不使得苏家当即调整在京中的策略。 即使不做什么,他们也会被打成太子党羽。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身先士卒,替这位太子扫清在上京的障碍,助他登上高位。 他苏家女郎,日后也能母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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