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柳叶儿本是贺桢林留下的人,她若是让她隐瞒伤情,她会照做吗?温怜拿不准,但箭到弦上不得不发。 她扯下身上的玉佩,一边递上玉佩一边试探地问道:“柳大夫,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受伤的消息告诉别人?” 柳叶儿蹙眉看着身前的玉佩,不语。 温怜以为她是没明白,于是更进一步道:“尤其是,十皇子。”
第8章 东宫 见温怜如此,柳叶儿毫不意外。 毕竟贺桢林恶名在外,任谁也不会喜欢。早在她来时看到贺桢林被挡在门外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温怜定实在躲人。 如此,她看向温怜的目光不免带了些同情。 “没问题。”柳叶儿一声应道,“十皇子说你感染了风寒,那我便对外说你伤寒严重,需要静养,不便待客。” 温怜感激地看向她,将玉佩更近一步,越发谨慎:“多谢柳大夫。” 柳叶儿看着她手上的玉佩,水润晶莹,一看就价值不菲。看她丝毫不在乎的样子,柳叶儿便知道温怜并不缺这些东西,心道:看来这回贺桢林碰上了个硬茬,怕是脸上不好看了。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收,以宫里人谨慎致微的性格,怕是并不相信她能保守秘密,反而会猜忌她。唯有收了东西,才能让她们觉得自己是和她们同一条船上的人。 柳叶儿深谙其道,于是便眼也不眨地收了东西,淡淡道:“以后我每日都会来换药,温小姐不必担心,我定会劝住十皇子的。” 闻言,温怜才终于放下了心。 见人起身收拾东西,她忽然想到了落月宫的贺玄铭。贺玄铭身体已经虚弱地步履羸弱,不知道前几个月那些人是怎么折磨他的,也不知道他身体还有没有别的伤。 然而若是她开口问,以柳叶儿的敏锐,定会发现她和贺玄铭的关系。若是这段关系暴露在皇后面前,她真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和贺玄渊了。 柳叶儿收拾完东西,正打算告别,却发现温怜满脸纠结地看着她。 看来,这个温小姐,秘密还真不少。柳叶儿自幼父母双亡,由她的爷爷柳青抚养长大,因此小小年纪便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自小,爷爷柳青便告诉她: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这是在宫里的生存之道。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突然对这个寄居在皇宫的少女,或多或少产生了些不该有的怜悯和好奇。 于是,她多嘴问了一句:“温小姐,可还有事?” “嗯……”突然被柳叶儿疑问,温怜迟疑了。 贺玄铭的身体,自己在宫中的处境,到底该怎么选?温怜内心反复纠结,然而在看到柳叶儿依然镇定如水的目光时,她突然清晰了。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更不能苟且偷生。她当年受瑶妃恩惠,绝不能让瑶妃在世间唯一的孩子活得如此辛酸! 温怜正了正声,迎着柳叶儿探究的目光,道:“我还有个朋友,想请柳大夫帮忙诊治一番。” 朋友? 柳叶儿惊讶于温怜口中“朋友”一词语。 “朋友”在哪里又能有,但是唯独在深宫,尤其是后宫,没有“朋友”一说。 妃嫔与妃嫔之间,是竞争对手,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妃嫔与皇帝之间,是依附和被依附的关系,大树怎么样都能生长,但藤萝离开了大树,便无法生存。 在朝堂,皇子与皇子,看似相互平等,但实际上还是子凭母贵,外戚实力最强的皇子,便是最为受重视的皇子。 更不用说同朝为官的各级官僚,看似是各司其职,但其中的门生故吏、师生情谊,那里是简简单单的“朋友”一词可以概括。 如此,柳叶儿便更加对温怜口中的朋友好奇了。 她放下东西,问道:“不知温小姐口中的朋友,是何人?” 温怜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良久,却见她几乎从头到尾眼神都是一如来时那般,不见波澜。那一瞬,她又想起了贺玄渊。 那股对贺玄渊的信任,悄然间转移到了柳叶儿的身上。 温怜轻声道:“是六皇子。” “他大概应该很久没吃什么东西了,饿得皮包骨头,连走路都脚步虚浮,我刚刚让人给他送了吃的过去。” “我想让您帮我看看他的身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等等!”柳叶儿见温怜还想继续说话,蹙眉打断道:“你是说他很久没吃东西了?” 温怜点点头,以为她是对此吃惊,于是便解释道:“因为他小时候落水了,醒来后——” “这些我都知道。”柳叶儿再次打断她,一双自始至终都寂静的双眼,终于有了变化,她紧紧盯着温怜,问道:“你刚刚给他送了吃的过去?” 温怜觉得她问的很奇怪,虽然多次被打断,但她还是配合道:“嗯,就刚刚我回来的时候送过去的。” 柳叶儿脸色越发不好看了,“送了多少?” 温怜偏头去看沅芷,沅芷连忙往前走一步,有些不知所措道:“因为小姐说六皇子饿得厉害,我让有兰把咱们小厨房做的午膳全送去了。” “糟了!”柳叶儿脸色一变,提着药箱立刻转身向外走,见沅芷还愣着,忙催道:“带路啊,去晚了,六皇子怕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 “啊!”沅芷一惊,回头看了眼温怜,温怜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也被柳叶儿的神色感染,心里一坠一坠的,赶紧道:“快去带路!” 柳叶儿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几分倒霉,早在踏出门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到底怎么想不开,非要来踏这趟浑水! 如果长期不进食,人的肠胃会变得非常脆弱,此时绝不能大量进食,甚至连大量喝水都不可! 但是饿极了的人,哪里会管这些?柳叶儿曾跟随柳青去过西北赈灾。当时西北大旱,颗粒无收,大批灾民曝尸荒野,由此瘟疫横行。 她曾见过那些饿极了的灾民,在得到赈灾粮食后一次性全部吃了,纵使柳青再三劝阻,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见他们痛苦地死去。 柳叶儿皱眉,她接了这个烂摊子,怕是第一个见到皇子撑死的人了。到时候她要怎么说?怕到时候皇上追问下来,她们一个个都跑不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刻,落月院黑影重重,院外没灯,连院子里都没灯,悄无声息。 柳叶儿心里咯噔一响,该不会已经晚了吧? 沅芷来的路上听了柳叶儿的经历,她动作飞快,十分麻利地带这柳叶儿去了贺玄铭的房间。见房门紧闭,两人相视一眼,直接上前一起往门上撞去。 两人几乎毫无保留,那木门本就年久失修,在两人的撞击之下,直接断了。木门扑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淡淡的夕阳头透进屋里来,照亮了屋内男子明亮而惊讶的眸子,也照清了桌上几乎连盖子都没打开的食盒。 贺玄铭惊讶地看着扑倒在地的两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沅芷,愣了好一阵儿,才结结巴巴道:“你,你们,干什么?” 两人见人没事,纷纷松了一口气。 柳叶儿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奇怪地看着贺玄铭:“你没吃?” 按照温怜的描述,贺玄铭既然很久没吃饱饭了,按理来说会饥不择食才对,然而饭菜就这么放着,纹丝未动。 行医无外乎望、闻、问、切,只远远一望,她就知道温怜并没有骗她,贺玄铭面容枯槁,瘦弱不堪,确实一副久未吃饱饭的模样。 贺玄铭见她以来就质问他,不满道:“关、关你什么事!” 早就听闻贺玄铭幼时落水,醒来就成了痴儿,如此一见,似乎果真如此。柳叶儿便道:“是温小姐让我来的,她担心你的身体。” 提到温怜,贺玄铭脸色变了变,然而就在柳叶儿上前之时,贺玄铭却突然疯了一般将枕头、花瓶往柳叶儿身上砸。 沅芷怕贺玄铭伤了柳叶儿,让她对温怜有怨,便倾身挡在了柳叶儿身前。黑暗之中,有什么狠狠砸中了她的背上,她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见贺玄铭如此疯态,柳叶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不满,一怒之下骂道:“不想看病就直说,我们还不想伺候呢!” 说着,她扶着沅芷便往外走。 好在沅芷只是被砸中了背部,走路无碍。回去的路上,她看着气极的柳叶儿,赔笑道:“柳大夫,真是对不住,没想到让你白跑一趟了。” “我们家小姐,也并不知道他会突然发疯,以前都好好的。” 柳叶儿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即使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她最先想的也是护住自己,免得让温怜受到迁怒。 想及此,她的神色缓和了些,道:“你不必担忧,一码归一码,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和六皇子无关。” 沅芷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忧虑地回望着落月宫的方向。 …… 华灯初上,虫鸣渐起。 东宫院外,黑压压跪了一圈儿人,气氛凝重。 杜衡看着座上静坐的贺玄渊,心里急得蚂蚁乱爬。 别看现在贺玄渊正襟危坐,但是也只有杜衡知道,他只是在强撑罢了。 如纸白的脸色,轻微抽搐的身体,额头不断滴落的汗水,都在表明身体的主人,正在经受巨大的折磨。 “殿下,请太医吧!”杜衡跪着地上哀求,“你这样,是撑不住的!” “滚!”贺玄渊微眯双眼,强忍着体内的剧痛。 “殿下!”杜衡以头抢地,似乎以必死的决心劝谏,额头顶着冰冷的地面,悲怆道:“请柳太医前来诊治吧!” 柳太医三个字,似乎戳中了贺玄渊,他正想说声什么,一股如狂风过境般的恐怖痛处直直戳向他的五脏六腑,他直接一口鲜血吐出。 贺玄渊无声握紧双拳,擦了擦嘴角的血,终究是忍不住了,他沉声道:“去请柳太医来。” 东宫新换的人,做梦都想着立功,脚步极为麻利。 半晌,小太监传来消息:“回殿下,柳太医被十殿下请去给温小姐看病了。” 贺玄渊微眯的双眼骤然一暗,“你说谁?” 为了保证东宫的人绝对“干净”,新来的小太监都是刚进宫的,不知他和温怜的关系,于是小太监解释道:“就是芙蕖宫里的温姑娘。” 温姑娘……温怜? 贺玄渊混沌的脑子忽然飘出前些日子,那个提着八角灯笼,迎风而立的,如夜来香般的女子。
第9章 芙蕖宫 温怜见柳叶儿离去地如此匆忙,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三年来,她已经受够了等待,如今再也不想就这么再干等着了。 她忍着疼,让有兰替她换好衣服,准备去落月院看看,却不想一出门就遇上了归来的乌嬷嬷。 乌嬷嬷一身疲惫,见着一瘸一拐地温怜,惊得愣了一下,而后快步上前走到温怜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身子,上下仔细打量,心疼道:“你这是怎么了?脚崴了?大夫看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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