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先把账本拿回去。”陆云舒承认自己此刻的决定有些卑鄙,但在不清楚梅青青的意图前,她断不会让人出现在侯府。 原想着带梅青青到别处安顿,对方却转头跟上司柳,司柳忙推开她,“你做什么?不要拉我!” 梅青青不死心,脸上满是泪痕,甚至朝司柳下跪,祈求司柳能把她带进侯府,只要见到纪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便再也不用四处流浪任人欺负了。 司柳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纠缠之下引来路人驻足,对着她和陆云舒指指点点。 衣衫褴褛身形纤弱的哑女,跪在一位贵夫人与丫鬟脚边苦苦哀求,任谁见了都觉得是陆云舒这位贵夫人仗势欺人。 陆云舒如今已有四个月身孕,但即便如此,她汝宁侯府少夫人的身份摆在这里,没人会选择同情她,她扶着隐隐作痛的小腹,拉过司柳,“别管了,快、快回府……” 她气若游丝,小脸雪白,司柳当即过来扶她,将一切流言蜚语抛之脑后,忙不迭往侯府而去,进门便招呼小厮去请大夫。 自上次离开陆家,陆云舒的情绪很稳定了,鲜少大起大落,可今日猝不及防见到梅青青,心中难免起了波澜,似气似惧,便动了胎气,一阵一阵的疼。 这两个月也是她们夫妻关系最为融洽的时候,下人传话,裴绍行一听是陆云舒不舒服了,手头上所有事皆撇到一边,匆匆回府,只剩后头的阮生与黑衣人面面相觑。 黑衣人只好戴上面具,“既然主上有事,我改日再来。”阮生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都走了,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高悬的匾额,上头只有老侯爷亲笔提的“血影”二字。 …… 裴绍行一进门便扑过去握住妻子的手,“云舒,你怎么样了?” 陆云舒额上满是冷汗,花瓣唇毫无血色,轻摇下头,“没事……” “不要强撑,痛就一定要说出来。”裴绍行拿过软枕塞到她后腰处,又问大夫,“我夫人情况如何?” 王大夫诊过脉后,叹声道,“少夫人这是受了惊吓,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胎动,安心静养几日便好。”大夫落笔写了个方子,又叮嘱裴绍行看好陆云舒,务必静养些时日。 等送走了王大夫,裴绍行又陪了她一会儿方才离开,看着他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的背影,陆云舒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有搁在锦被上的双手缓缓蜷成拳。 歇了半日,陆云舒又起来忙活了,不过这次没出府,只是去到心远堂同老夫人禀报这几个月来东街十三铺的营收情况,顺便领了这个月的份例,等回去时天色已暗。 陆云舒不由的又想到了梅青青,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可寻到了客栈安置下来?那会儿自己腹痛难忍,便忘了给她留些盘缠。 算起来,她们幼时还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那时她是被父母遗弃的野丫头,梅青青则是县丞之女,虽谈不上多富贵,却也是正经官宦人家的姑娘,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梅青青父母双亡,等她得了消息去寻时,梅家早已人去楼空,自此二人彻底失去联系。 思及此,陆云舒叹了口气,将钱袋取下递给司柳,吩咐她去寻人,“若是找到她了,好好安置,等我改日身子好些了再去找她。” 司柳虽不理解,却也应承下来,“可要带回侯府?” 陆云舒忖了忖,摇头,“等我问清楚情况再说。”她虽是侯府的少夫人,但说到底自己是外人,无权收留旁人,还得请示老夫人才行,另外,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关于那块月牙佩,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司柳出府了,换芷荷翠白过来伺候,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着她回栖云阁,一路上偶有经过的下人,都会福身行礼,只是眼神中总多了一丝怜悯。 陆云舒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今夜的不同,但面上不露惊慌,直到踏入栖云阁,看守院子的守卫与丫鬟皆是低头不敢直视她。 往常他们不会这个样子,除非,栖云阁里来了人,譬如卢氏与老夫人,但她刚从老夫人处离开,便只能是卢氏了。 陆云舒如此想,不慌不忙走了进去,可当她经过窗前时,意外见到了梅青青的身影,脚步一顿。 此时梅青青手里拿着月牙佩,正跪在裴绍行面前哭得几欲晕厥。 裴绍行怎么也想不到,拿了钱离开汝宁的梅青青会去而复返,堂而皇之进了侯府,甚至进到他与陆云舒的房间。 梅青青见他无动于衷,哭得愈发伤心,她本就身子弱,又漂泊了这些天不吃不喝,裴绍行生怕她哭着哭着就晕过去了,若是晕倒在房中,他更没法解释。 “青青你……你先别哭了。”裴绍行伸手去扶也不是,不伸任由她哭也不是,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际,梅青青忽然起身抱住了他。 裴绍行下意识推开,眼尾余光就瞥见立于窗前的陆云舒,犹如惊雷迎头劈下,他马上逃离三尺远跑到窗前,“云舒,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别生气!” 梅青青见状,眼中惊骇不亚于裴绍行,陆云舒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难道她就是侯府的少夫人? 一瞬间,梅青青将白日遇到陆云舒的事情联系起来,难怪当时陆云舒装傻充楞不肯帮她找人,一定是早就知道她和裴绍行的关系,才故作不知要把她安置到别处去。 再看向陆云舒时,梅青青的眼睛里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泫然欲泣与楚楚可怜。 陆云舒也由震撼,到愠怒,又逐渐恢复平静,她福了福身,“既然夫君有事要忙,妾身回避一下。” 裴绍行探出身子拉住她,眸中隐有哀色,“……云舒,你不要这样。” 这两个月来他们的关系更甚从前,陆云舒也习惯了他的示好,每次嘴上虽不说,面上却会多一丝柔情,有喜有怒,会哭会笑,今日又何必做出冷漠疏离的样子? 就在两人僵直谁也不肯放过谁时,梅青青又一次扑上来,生生挤开裴绍行反扣住陆云舒,一脸的凄楚,张嘴想说话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陆云舒手腕骤然一痛,挥开她,梅青青死活不肯松手,拉力之下便沿着窗户顺势摔了出去,而她摔的方向正是陆云舒站的位置,裴绍行想也不想出手拉住梅青青。 梅青青惊魂未定,被他一拉整个人跌进裴绍行的怀抱里,她再不愿放手,顾不得旁人在场,藕臂紧紧攀着男人的肩。 陆云舒目睹着眼前的一幕,凤眸微黯。 “云舒你听我解释!”裴绍行害怕极了,用力挣开梅青青时,对方手里的月牙佩掉在地上,碎成几瓣,他也顾不上连忙跳窗。 “云舒你别走!”他追上陆云舒,挡在她前面,“青青她曾经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又被母亲被灌了哑药至今尚未痊愈,说到底是我亏欠她,如今她找上门来,我总该补偿回去,但绝不会损害到你。” 陆云舒听着他的解释,瞥了眼梅青青,梅青青这会儿捧着破碎的月牙佩伤心欲绝,哀求的目光一次次看向裴绍行,祈求他的回头。 陆云舒觉得可笑,可她的笑落在裴绍行眼中,又成了宽容释怀之意,他上前半步牵起她,“云舒,青青她眼下无处可去,我……我又对不起她,所以,能否给我几天时间。” “这么说,夫君需要留她几日。”陆云舒正视着他,“那夫君打算如何安置?”见裴绍行沉默,她又指着梅青青问他,“你确定,六年前救你之人,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人?” 裴绍行微愣,梅青青则止不住的心虚,捧着破碎的玉跑出来躲到男人背后,怯生生望着陆云舒,好似眼前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裴绍行迟疑片刻,“她是梅青青,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一直记得这个名字,记得自己送出的另一半月牙佩。 他从梅青青手里拿过碎成几瓣的玉,反过来拼拼凑凑,背面正好有个昀字,而他自留的另一半,背后则刻了纪字,合起来正好是他的表字。 裴绍行最初的确想娶梅青青,后来阴差阳错的又与陆云舒走到一起,他想过于陆云舒相守一生,可他不能无视梅青青的出现。 即便不爱,也该给她一个去处。 陆云舒默了默,看着梅青青胆怯惶恐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揭穿这个谎言,因为她说再多,都无法抹去裴绍行与梅青青相处的那些日子,弄不好,自己还会被人倒打一耙。 她从不打毫无准备的仗。 陆云舒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底只余一片凉薄,“既是夫君的恩人,夫君便自己处置吧。” 裴绍行不知她大方得体的外表之下早就支离破碎,欢喜地抱住她,末了差人给梅青青安排个院子,可梅青青不愿,指着屋里头的床榻比比划划。 她之前就是住在这里,睡这张床榻,不必麻烦挪来挪去了。 裴绍行怔住,又去打量陆云舒的脸色,没有想象中被触及底线后的勃然大怒,反而镇定自若,“芷荷翠白,去把我东西收出来。” 一直在边上看戏的芷荷翠白回神,在陆云舒与梅青青之间来回扫视,不情不愿地去收拾了,她们俩都是侯府的家生子,三年前梅青青住过栖云阁的事她们自然知晓。 那会儿裴绍行整日在外忙碌,怕府里下人看不起梅青青的出身而怠慢她,便将人放在栖云阁里以示重视,直到卢氏过来给梅青青灌了哑药后将人赶出府,当时栖云阁内的所有陈设都换了新的,如今三年过去了,屋内布局虽未变化,但屋中陈设物件又换了好几批,与梅青青当时住的全然不同。 更何况现在陆云舒嫁过来了,里头又多了两张书案和几只箱笼,除了裴绍行的衣衫与几本书外,大多是陆云舒的私人物件,要说梅青青看不出来,芷荷与翠白打死都不信。 梅青青要求住回栖云阁,就是对陆云舒这位大少夫人的挑衅。 裴绍行一边阻止她们收东西,一边解释,“之前我不常在府里,梅青青才住在这间房,但是我发誓,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陆云舒已经转身走了,显然是不在乎的。 盯着她孤寂而坚定的背影,裴绍行拔腿跟上,梅青青却缠了上来,喉中呜咽,似在自责,要把房间让给陆云舒,求他不要生气。 换作从前,裴绍行或许还会停下来安抚她,可他的妻都跑了,他追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功夫安慰旁人,便拂开她,话也没说追着陆云舒走了。 屋里头的芷荷翠白停下收拾的动作,看着蹲在外面哭泣的梅青青。 “咱们还搬不搬?”翠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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