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答道,“芷荷姐姐不知,大公子虽不理府中琐事,但外头还有自己的人手,这些年除了东街店铺的营收,大公子也时常会往府里贴钱。” 这些陆云舒及府里的其他下人是不清楚的,小厮刚说,又一次被裴绍安呵止,“不干活就出去,少啰嗦。” 陆云舒闻言便知裴绍行外头的事乃侯府秘辛,说到底她是外人,知道太多对她没有好处,“不说她们了,今日好在有你们帮忙,不然大晚上的,我这小院子还不知得收拾到猴年马月去。” 又差司柳端来几碗冰过的酸梅汤,“天气越来越热了,这是我照着古籍方子瞎捣鼓的解暑汤,你们尝过再走吧。” 陆云舒亲自给他们送去,小厮们连忙停下手中动作道谢,裴绍安也抹了把额汗接过,浅尝一口,惊讶地瞪大眸子,“好神奇,当真是消了不少暑热。” 平常裴绍安都是一副满腹经纶,谦谦君子的模样,今日做了些活,淌着汗水与小厮们一并坐在长凳上用大碗吃东西,瞧着倒多了些烟火气。 小小的清幽园,因着他们热闹许多,裴绍行过来时,正好看到他们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一幕,立时拉下脸闯进去。 他的到来使得空气骤然冷下,裴绍安虽是文人,内功却不差,耳聪目明的他第一个发现裴绍行的到来,便放下瓷碗起身,“多谢嫂嫂款待,院子已经打扫干净,我便带他们先告辞了。” 陆云舒福了福身,“慢走。”一直目送他们到院门口,才看到脸色阴沉的裴绍行。 裴绍安自知此刻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索性什么也没说领着人走了。他和侯府其他人不一样,他并不讨厌陆云舒,加上齐曼娘也有意亲近陆云舒,所以有需要的情况下,他愿意站出来帮个忙,但也留了一手,刻意带上几个小厮丫鬟一起,如此便不算独处。 裴绍行看着他身后的人,果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他们离开后,重重关上院门以示警告。 陆云舒习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性子,端着最后一碗冰镇酸梅汤自己喝了,裴绍行扫了一眼裴绍安与小厮们用过的空碗。 原来他们都喝到了陆云舒亲手做的东西,就他没有。 见陆云舒并没有想给他的意思,碍于面子,他也不会开口讨要,而是径直走到她跟前,“你是打定主意要住这了?” 陆云舒示意他看看身后明亮干净的卧房,“都收拾好了,自然要住。” “行。”裴绍行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枕头来,“我也要住这。” 陆云舒依旧镇定,“不好意思,院子太小,没有你的房间。” “不打紧,我跟你住一个屋。”也不管陆云舒答不答应,自己走进去了。 陆云舒端着瓷碗的指节倏地收紧,实在不想恶心自己,决定去东街的客栈睡一晚,也跟着进屋收了两套衣裙。 刚躺下的裴绍行端起脑袋看她,“你干嘛?” “收东西。”陆云舒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 裴绍行意识到不对,坐起身,“什么要紧的衣服非要现在收?收去哪里?” 自然是收去没有你的地方。陆云舒暗自腹诽,没有正面回答她,等她出门了,裴绍行才急急忙忙穿上鞋追出去,“行行行,我走就是了!” 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跑来跑去,他心里也过意不去,把陆云舒怀里的衣服拿开,良久后放柔了声音,“回去睡吧,我不来就是了。”说罢将衣服塞到司柳手中,自个儿离开了,神情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临走时,又回头道,“对了,平日锁好门,别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都放进来。” 陆云舒望着他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疑惑地皱起眉,“乱七八糟的男人?不就是说他自己么……” “噗。”站在门口的翠白没忍住。 走在路上的裴绍行同时脚步一顿,打了个喷嚏,正好这会儿功夫心远堂的吴嬷嬷来了,“大公子,老夫人有请。” “这么晚了,祖母还未歇息?” 面对他的疑问,吴嬷嬷垂下眼帘没有回答,裴绍行估摸着是因为梅青青的事,便跟了过去。 老夫人得知梅青青出现的消息后便睡不着了,索性端坐在主座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了,也不废话,“梅青青,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用的是“处置”二字,而非“安置”,可见老夫人的态度,裴绍行不想去触霉头,低着头行了一礼,“回祖母,青青她……她暂时会留在府里。” 老夫人倏地睁开眼,锐芒一闪而过,“留在府里?栖云阁吗?” 裴绍行自知理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其实一开始他也没想把人放在栖云阁,不管从前如何,现在那里是他与陆云舒新婚的地方,给外人住当然不合适,可没办法,梅青青执意如此,他若驳回去只怕会刺激到她。 到底有救命之恩,他不能做绝了,低声道,“只是权宜之计,孙儿如今有了云舒,自不会负她,等过些日子梅青青情绪稳定下来后,孙儿会派人将她送去别处安顿。” 同为女人,梅青青打的什么注意,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裴绍行的态度,若他无意,事情倒好办些,“你老实回答,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梅青青?甚至,怨恨我与你母亲生生将你二人拆散?” “孙儿不敢。”裴绍行语气平静地道,“梅青青漂泊无依,又于孙儿有救命之恩,孙儿不忍她余生凄苦,这才想把人留在身边照顾,但如今绝无男女之情,只是想替母亲偿还欠下的孽债。” 听他对梅青青无意,老夫人便松了口气,“大事面前你向来能拿主意,希望这后宅之事,你也能处理妥当,云舒如今有孕,性情古怪些也正常,你不要为了旁人冷落了她,毕竟,她腹中还有我侯府的血脉,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要多去陪陪她。” 这些不用老夫人说,裴绍行也会去做,就算陆云舒如今没有孩子,那也是他的妻,“祖母放心,孙儿会照顾好她们母子。” 老夫人点点头,“清幽园虽简陋,但胜在僻静无人打扰,她想住那儿就让她住吧。” “是。”裴绍行应声抱拳退去。 另一厢,梅青青和三年前一般,坐在屋里等着裴绍行回来,桌上饭菜已热了两回,眼看亥时了,想叫丫鬟去探听情况,但新来的丫鬟看不懂她比划什么,便安安静静杵着没理会。 梅青青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决定出去找人,刚出栖云阁的院门,便遇到路过的小厮,忙拦下询问。 那小厮正巧就是二公子裴绍安身边的,今日还去清幽园帮过忙,虽看不懂她想说什么,但猜到了意思,“姑娘是问大公子吗?” 梅青青急忙点头,小厮便道,“那姑娘不必等了,大公子去大少夫人那里了。”说完端着东西走了,只剩梅青青呆呆站在原地。 好半晌,屋里头的丫鬟过来扶她,“梅姑娘,回屋里歇着吧。” 她不愿,挣开丫鬟愣是不肯挪动半步,丫鬟叹了口气,可算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叫人去请大公子。又等了会儿,等来裴绍行在清幽园处处碰壁的消息,甚至打听到裴绍行眼下在哪个院里安寝。 梅青青一双美眸登时亮起,轻车熟路去到小厨房,盛了一碗还热乎的参汤急匆匆往裴绍行安寝的院子去。 裴绍行就近歇在清幽园隔壁,与陆云舒仅一墙之隔,他躺在冰凉的床褥上,脑中翻来覆去都是他的妻见到他时冷漠关门的样子。 心里正烦躁,忽然响起敲门声,裴绍行以为是陆云舒来找他了,兴奋地靴都忘了穿便跳下床去开门,当他看到门外苍白柔弱的女人时,那种欢喜雀跃瞬间沉了下去,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失落。 “你怎么来了。”想到一切都是因梅青青而起,裴绍新便很难对她挤出笑脸。 梅青青微微垂首,晚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两缕鬓发,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张娇红欲滴的小脸。 虽比不上陆云舒的绝色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秀色可餐,她比划了下,“听下人说你还没用膳,给你送碗参汤过来。” 裴绍行瞥了眼她手里的食盒,“我不饿。”就算这里再僻静,也不能保证无人经过,他不想传出和梅青青单独相处的流言蜚语。 刚要关门,梅青青硬是挤了半截身子进来,他只得送了力道,任梅青青进到屋里,但也仅仅是进来一步。 裴绍行高大的身躯挡在那,无形之中的威压叫梅青青不敢再往里走,他又重复一遍,“我说了,不饿,不用给我东西。” 梅青青提着食盒的细指发白,泫然欲泣,即便不会说话,发不出半点声音,却是无声胜有声,杀伤力极强。 纵使裴绍行对她无情,也不能强行赶人,只好耐着性子,“这么晚了,你在我房里不合适,若是坏了清誉只怕……” 话未说完,梅青青忽然丢开食盒,直接扑到他怀里。 裴绍行这次是真吓到了,一把将人推倒在地,缓了许久,最后在梅青青的啜泣声中逃离房间,外头宽敞好歹能喘口气,平复好心情后,又看向跌在地上伤心欲绝的女人,他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必须划清界限。 “青青,对不起,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了,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云舒,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过几日就离开吧,这次我会派人一路护送直到你回扬州老家。” 这些话落在梅青青耳中,无异于宣判死刑,她膝行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腿无声哀求。 男人却狠了心,拔腿离开。 这边演着爱而不得的好戏,围墙之外的陆云舒倒是一夜无梦,翌日刚到卯时一刻便醒了,简单洗漱用过早膳,按照惯例到东街巡视铺子。 裴绍行院里的姬妾有部分是被迫入府,但大多是别有目的,被她放在东街做活,一做便是好几个月,原本还有些花花肠子的,眼下都消停了,甚至同其他人一般习惯了靠自己挣钱吃饭的日子。 譬如当初的胭脂,国色天香又弹得一手好琵琶,闲暇时便抚上一曲,能为醉仙楼招揽不少客人,而这些客人同红袖招的恩客不同,只是单纯欣赏她的琴音,无需她迎来送往地卖笑,每月还有固定的收入,日子反倒简单清静。若遇客人打赏,这些钱也归她自己,一来二去,但凡空闲她就会在楼里弹琵琶。 这天看到陆云舒进来,情不自禁扬起小脸,搁下琵琶迎了上去,“少夫人,您来了。”她扫过对方隆起的小腹,笑容难得真诚,“等入冬了,也该生了吧?” 陆云舒抚着肚子微微一笑,“怎么样,这两三月可还习惯?可怨我把你放在醉仙楼里整日弹琵琶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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