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舒站在他面前,一贯的波澜不惊,“夫君有事?” 裴绍行沉默良久,忽然抓过她的手腕将人扯了过来,与此同时屋内的烛火瞬间熄灭,黑黢黢的令人愈发不安,他强迫她坐在大腿上,声音冰冷,“你说呢?”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陆云舒略蹙眉,攥着男人的衣襟心有余悸,“妾身不懂,还望夫君明示。” 清冷的月辉洒在少女身上,衬得肌肤莹白如玉,清冷似仙,偏额间生了朵桃花绯红妖冶,又显得格外妖媚,裴绍行端详着她,喉头不禁微微滑动,落在少女腰间的大手一点点紧缩。 “大夫说头三月需得小心行事……如今,都四个多月了。”他的声音又沉又哑,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陆云舒同样僵直了身,最后随着一声惊呼,双双跌进床帐,随着青纱帐缓缓散落,空中也飘起了溟濛细雨。 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驱散黑夜,裴绍行心满意足起了身,为他的妻准备好今日出门的衣衫,又掏出一支崭新的碧色玉簪,样式简单素雅,仔细看,还能在簪身上发现“裴陆”两个小字。 上回在陆家他买了一支打算送出去,后来被他折断扔进草堆了,回来以后便挑了块玉亲手雕刻,他将玉簪小心装进盒子里,放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才蹑手蹑脚出了屋,走时特意叮嘱几个丫鬟不要打扰陆云舒的清梦。 丫鬟一边欢喜应下,一边偷眼去看床上睡颜正酣的少女,纷纷捂嘴偷笑,只是笑容随着院门打开的一瞬便消失了。 梅青青在清幽园外跪了一夜,雨水沾湿她的衣裙,本就纤细的身躯显得愈发单薄摇摇欲坠,说不出的憔悴苍白,见裴绍行出来了,她便膝行几步到他脚边,拽住袍角。 “青青?你……你怎么在这儿?”裴绍行愣在原地。 梅青青慢慢抬眸,眼泪夺眶而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个丫鬟忍不住道,“昨晚梅姑娘在房里等您回来用膳,等到后半夜才知道您往这边来了,也不管外头下着雨,非要来这等您,奴婢根本拦不住梅姑娘……” 梅青青的小算盘栖云阁里人尽皆知,小丫鬟语气恭敬中便含了一丝不耐烦。说来说去,梅青青都只是客人,算不上正经主子,又非得摆主子的款,还妄想与大少夫人抢夫君,她们早就看不惯了。 梅青青什么话都说不出,连抬手比划的力气也没有,最后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裴绍行可不敢扶,忙让周围的丫鬟过来帮忙,“快,来两个人把梅姑娘扶回去。” 那小丫鬟不情不愿,被指到鼻子的芷荷同样不高兴,两人一左一右提着人往外走,裴绍行想了想,又道,“你们往北门走,就近找个客栈让她住下,再找个大夫看看。” 一想到昨晚和陆云舒彻夜缠绵时,屋外还跪了个人,他心里就说不出的膈应,往后若日日都这般,那梅青青是不能留在府里了。 此时的梅青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醒来时发现周围环境变换,还以为是裴绍行把她带回自己房里了,高兴地坐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赶紧打开房门。 可外头只有阮生,而阮生背后人来人往,俨然是个客栈,她的笑脸又沉了下去,比划了一下,“纪昀呢?” “你找公子?”阮生面无表情,“那自然是在侯府了。” 梅青青神色慌张,“那我是在……” “客栈。”阮生被派来照看梅青青,也是不情愿的,不想和她浪费时间,“公子说了,梅姑娘且在客栈里住着,过几日会有镖师前来护送梅姑娘回扬州老家。” 梅青青做梦也想不到裴绍行居然就这么赶她走了,忙不迭去追阮生想问个究竟,但阮生的脚程又岂是她一个弱女子可比的,跑出一段路后,她站在茫茫人海里,又一次无助地蹲下身哭起来。 * 陆云舒累了一夜,等睁开眼时已日上三竿,吓得腾一下坐起来飞快更衣洗漱,司柳在她耳边念叨了什么,她也没注意听,收拾利索后连早膳也顾不上吃便坐着马车离府。 马车一路疾行,梅青青就蹲在路中央,当车夫发现时立刻急声提醒,她始终不肯挪动一步,最后关头车夫只能勒马急停,车厢一阵剧烈的晃动,陆云舒完全没时间反应整个人就被甩飞出去。 等她回过神,已然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一股内敛柔和的真气渡入她的身体,顿时抚平了所有惊慌。 有那么一瞬,那种温暖如春的感觉令她错以为是玉章哥哥,可一回头,一张放大俊颜正笑吟吟地盯着她,“真巧啊,随手救个人,居然就是陆姑娘。” 陆云舒起了波澜的眸很快恢复如初,扶着肚子朝他福了福身,“多谢赵道长。” “陆姑娘真客气。”赵玄珩依旧是不正经的笑,“若真心感谢贫道,不如来点实际的?” 虽说赵玄珩总是莫名其妙的,但无论是他的相貌,或是举止间偶然流露出的矜贵,总能让她想到玉章哥哥,更何况,他刚刚的确救了自己和腹中胎儿。 陆云舒难得缓和了语气,“道长不妨直言,需要我如何报答?” “侯府大少夫人的命么,自然尊贵的很。”赵玄珩折扇轻点下颌,若有所思,“不如这样好了,你请我吃顿酒,如何?” 陆云舒原以为他会开口要多少钱,没想到居然这么简单,“只是请你吃酒?” 赵玄珩绕着陆云舒走了一圈,笑意更浓,“当然了,若是陆姑娘过意不去,请顿饭也是可以的。” 陆云舒应下,“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地点赵道长定吧。” “不必麻烦。”赵玄珩摇摇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相遇,就是缘分嘛,何不趁着良辰美景,共饮一杯?” 良辰美景?哪里来的良辰美景。 陆云舒心中如此想,下意识看了眼四周,猝不及防地便见到跌坐在马车前的梅青青,只是这会儿梅青青失魂落魄,压根没注意周围都是什么人。 赵玄珩一脸兴味,目光在陆云舒和梅青青之间来回,似乎在期待什么,但很快陆云舒便装作看不见扭过头,“赵道长如此说,不如今夜就到醉仙楼一聚,定会好好招待道长,现下我还有事,告辞了。” 目送她登上马车后,赵玄珩才笑嘻嘻地挥挥手,“陆姑娘慢走。”等人走远了,笑容陡然沉下,睨了眼梅青青方离开。 随着日沉西山,醉仙楼里的小厮们楼上楼下的忙碌着,往天字一号雅间送去最好的饭菜与最好的酒,陆云舒坐在窗边借着落日余晖核算最后一笔账,待一切做完了,胭脂敲了敲门,“少夫人,赵道长到了。” 陆云舒合上账本,“请进。” 赵玄珩端着惯常的笑脸进来,“陆姑娘,久等了。” 这是胭脂第二次见到赵玄珩,听他称呼陆云舒为陆姑娘,不由抽了抽嘴角,上回明明还很客气的唤人家少夫人,怎么现在就…… 胭脂很难不想歪,多看了赵玄珩几眼。 陆云舒则保持着客气疏离的态度,几乎没有多余的寒暄客套,落座后便自顾自吃起来,实在是忙晕了,加上肚子里还有一个,扛不住饿。 赵玄珩倒是慢条斯理的,一举一动优雅得不像个出家人,当然,他多管闲事的样子也不似个出家人,“陆姑娘盛情款待,贫道有一事还真不好瞒你。” 见陆云舒不想接话,他也不尴尬,自顾自说道,“今日街上看见了一位姑娘,听人说是裴公子的相好,不知什么缘故被赶出府了,我来的路上又听说,她上吊了。” 陆云舒手臂一顿,终于抬起头,“……道长听说的事还真多。” 赵玄珩笑而不语。 但这件事到底是往陆云舒心里去了,借着更衣的时间派人出去打听情况,很快小厮回禀道,“确有此事,不过眼下梅姑娘已经被大公子接回府了。” 一切在陆云舒的预料之中,不过真听到这个结果,还是不免失望。她果然是在裴绍行身边久了,居然开始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难不成还盼着裴绍行在她与梅青青之间选择她吗? “我知道了,辛苦了。”陆云舒赏了小厮两颗银稞子。 不过是离开了一刻钟,赵玄珩倒是与胭脂喝了起来,等陆云舒回到雅间时,胭脂已经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了,赵玄珩同样红了脸,冲她举杯,“陆、陆姑娘,贫道敬你……敬你一杯。” 陆云舒垂眸看了眼他送来的酒杯,没有接。 赵玄珩笑了笑,“只是果子露,不是真的酒,不会害了你腹中孩儿。”说罢还从酒杯里分出一半自己先喝了。 想着门外还有自己的人,陆云舒这才接过另一只酒杯,仰头一口灌下,没有想象中的火辣,入口顺滑,清甜不腻,一杯下肚后,唇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品出了味道,便知这不是她醉仙楼的酒酿。 赵玄珩晃了晃腰间的葫芦,“这可是我自己酿的哦,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喝到果子露的。” 陆云舒觉得这是个挣钱的机会,刚想问他这果子露的酿制之法,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对面的男人一个闪身及时扶住她。 陆云舒皱了皱眉,努力睁大眼睛,却架不住眼皮越来越沉,眼前之人也出现了无数重影。 她好累,真的好累啊…… “睡吧,好好睡一觉……” 他的轻声低喃似有魔力,陆云舒当真慢慢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第28章 平妻 赵玄珩端详着她熟睡的容颜, 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抱歉了。” 他的确恨, 可思来想去,陆云舒终究是无辜的, 又下不去手, 只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而陆云舒自嫁入侯府,还是第一次睡得毫无顾忌,全无负担,直至一声急促的叩门声响起,她眉心微蹙,缓缓睁眼。 裴绍行在清幽园等了一整夜都没等到人,以为出了什么事, 急忙跑到东街四处找,方才听人说她在醉仙楼同一个道士吃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着小厮指的方向而去, 推门进便看到醉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陆云舒,身上还盖了一件紫色外袍,着实刺眼。 “陆云舒, 你给我起来!”裴绍行丢开外袍,将人从床上拽起。 天都没亮就被吵醒, 陆云舒满脸不悦,脑子不太清醒的嘟哝,“你干什么……” “你……”裴绍行见她这幅样子, 想当然觉得她和赵玄珩之间发生了什么,怒不可遏, “你彻夜不归,就是在这房间里同野男人鬼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君吗?” 鬼混?野男人? 陆云舒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他,“这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干脆就缝起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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