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了眼窗边的兰花,纵身一跃便轻飘飘地落入屋中,进到室内,开始四下打量,口中发出几声感慨,“可怜呐,侯府的大少夫人居然沦落到遭人囚禁,偏居一隅的地步……” 陆云舒知道这个人没礼貌,但不知道他能脸皮厚到堂而皇之进入后宅,“没事就请你离开,否则我可要叫人了。” “别急嘛。”赵玄珩在屋里走了一圈,像是才注意到陆云舒的肚子,惊呼出声,“哎哟,卸货了?” 陆云舒:“……”如果不是因为刚生产完体弱,她可要动手打人了。 见她脸色陡然沉下,赵玄珩立即正色道,“卸货了好呀,少个累赘,跑路才能跑得更快。” 陆云舒的确在谋划如何从侯府全身而退,但她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表露过自己的想法,“我何时说过要跑了?” 赵玄珩转了转眼珠,顺势坐下,毫无顾忌地翘着腿,“不跑,那你努力挣钱的意义又是什么?” 陆云舒几乎没有思考,便将应付老夫人那套说辞搬出来,“自我嫁进侯府,便与侯府休戚与共,努力经营努力挣钱,不对吗?” 赵玄珩回眸看了她一眼,妩媚的桃花眼波光流转,“真是个爱撒谎的小狐狸。” 陆云舒脸色更黑,“再用这样的眼神挑.逗,信不信我抽你?”她不喜欢赵玄珩,不仅仅是因为他道士身份,最主要还是讨厌他的风流做派,“平常祸害其他人便算了,我管不着,但在我面前,还请你自重,好好说话。” “挑.逗?”赵玄珩疑惑地皱起眉,旋即一本正经回道,“陆姑娘误会了,或许贫道是生得过于俊美,一颦一笑容易叫人误会,陆姑娘若真想歪了,那贫道也没办法,贫道可是出家人。” 陆云舒深吸口气,“来人……” 赵玄珩急忙捂住她的嘴,“嘘,贫道话还没说完呢,这侯府深深,守卫森严,就算让陆姑娘跑了,贫道相信,你还没跑出汝宁就会被抓回来。” 旁人不知裴绍行深浅,但他很清楚,因为很多年前……赵玄珩想到过去的事,不由眸色一暗,罕见的锐利锋芒。 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气,陆云舒渐渐安静下来。 “这样才乖嘛。”赵玄珩再度扬起笑,“陆姑娘不如好好考虑之后,再给贫道答复,如何?” 受制于人,陆云舒哪里还有第二个选择,只能点头。 赵玄珩这才松开手,“陆姑娘疑心重,定会怀疑贫道不安好心,不过你放心,贫道所作的一切不是为了你,只是单纯的……想看他们不痛快,顺便赚个人情。” 陆云舒不在乎他和汝宁侯府有过什么恩怨,“给我七天时间。” 寻常妇人生产后大多需休养一两个月,七天时间休养,已是她的极限了。 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七天,赵玄珩自然会答应,临走时,又多看了眼窗边的兰花,“接下来咱们算是合作关系了,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这兰花……可不简单。” 陆云舒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梅青青送来的东西,但还是想弄清楚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听说这兰花有安神助眠的功效,难道不是?” 赵玄珩微挑眉梢,“一般人屋中养几株问题不大,可若是产后妇人……只怕养的时日长了,人便会在某个深夜,彻底长睡不醒。” 犹如当头劈了一道惊雷,陆云舒心中大骇。 赵玄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纵身一跃便消失不见了。 陆云舒在床上坐了许久,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寂静的夜色下,她嘴角逐渐扬起一抹冷笑,“正愁这七日该怎么收拾你,没想到,你还自投罗网了。” 最开始她的确没想过置人于死地,但梅青青今日说的话提醒了她,要把孩子留下,必须清扫前方的绊脚石。 梅青青,留不得。 翌日一早,清幽园便传出大少夫人中毒的消息,老夫人大惊,“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卢氏关心的不是陆云舒,而是她的宝贝孙子,陆云舒前脚刚生,后脚就中毒,不能排除是怀孕时就中了慢性毒,若真如此,只怕会害了孩子。 “快去看看小公子!”卢氏一声吩咐,领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往清幽园去。 老夫人也在吴嬷嬷的搀扶下赶去,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挤满了小院,而床上的女子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老夫人震怒,“去查!查清楚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胆敢在我汝宁侯府下毒!” 几个大夫轮番诊脉,好几个均是摇头叹息,直到最后一个大夫瞧见窗边的兰花,一拍脑门,“哎呀!是这兰花!” 刚进门想看好戏的梅青青脚步一顿,顿时慌张无措地看过去,已经有下人把兰花拿到大夫跟前了,大夫仔细辨别,又闻了闻,甚至捻起栽种兰花的土壤放到口中尝了一下,随后肯定地道,“就是这个!此花有助眠安神之效,但产妇婴儿慎用,只因产妇婴儿体弱,毒性极容易随着香气进入体内,时间一长,毒性积累到一定量,可使人于睡梦中死亡。” 老夫人铁青着脸,“花是谁送来的?” 司柳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回话,“回老夫人,是……是梅夫人昨儿个送来的。”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门口,落在梅青青身上。 梅青青吓得连连摇头,“不,不是我……不是,花是妾身送的,但妾身并不知这花会害了姐姐,只想着此话能安神助眠,出于好心才……” 卢氏气冲冲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打在地上,“贱人!我孙儿若是因为你这破花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梅青青跌在地上,泪眼涟涟,“妾身不知,不是有意要害姐姐与小公子的,还请老夫人大夫人明察!” “还察个屁!”卢氏俯下身又是一巴掌过去,“等察出来,人都死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不就是想做侯府的大少夫人么?你以为没了陆云舒,就能便宜你了?简直是痴人说梦!一个贱妾,你也配?” 还嫌不够解气,逮着梅青青又打了好几下,直到老夫人出声,“好了,当务之急是看看云舒和孩子还能不能救,小公子呢?” 奶娘闻言抱着孩子从外头进来,刚福身请过安,又退到门口,看着那盆兰花显然心有余悸。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便将兰花拿远了些,又吩咐大夫给小公子诊脉,奶娘便道,“老夫人放心,自打梅夫人来过之后,少夫人便让奴婢带着孩子去厢房,暂时没受影响。” 大夫诊过脉,也确定孩子无碍,一干人等终于松了口气,老夫人睨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冷道,“梅氏,你可认罪?” 梅青青依旧摇头,“老夫人,妾身是冤枉的,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人证物证俱在,你冤在何处?”见她还在垂死挣扎,老夫人声音愈发冷厉。 梅青青怔了怔,最后只能拽着老夫人的衣摆解释,“妾身只知此花能安神助眠,并不知它会害了姐姐……还请老夫人开恩!” “还嘴硬。”老夫人耐心耗尽,怒极反笑,“梅氏胆敢意图谋害少夫人与小公子,事发仍不知悔改,老身身为行哥儿的祖母,便做主将你休弃,即刻离开汝宁侯府!”随着话音落,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击青石板地面。 梅青青脸色灰白,仿佛被抽空力气跌了回去,面对朝她走来的两个小厮,吓得失声尖叫,“不要!我不要离开!我是纪昀的妻!我不走!纪昀回来一定会替我做主的!我是冤枉的!” “这可由不得你!”卢氏见不得她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示意禾竹和几个面相凶恶的婆子过去。 她们的手段梅青青是见识过的,当即奋力挣扎企图逃脱,可她一个弱女子,纵使哭得再撕心裂肺也无济于事。 一场风波过后,陆云舒终于在大夫的全力救治下苏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依旧是司柳。 “大夫说你没事,老夫人便回去了。”看她虚弱无力的样子,司柳又叹了口气,“小姐,咱们贸然出手,会不会引起老夫人怀疑?” 其实梅青青送的兰花没有问题,真正有毒的是土壤,随着兰花渐渐长大,土壤中的慢性毒药便会随之扩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等数月后陆云舒暴毙之时,这盆兰花早已枯萎,一般人不会查到梅青青身上。 但陆云舒没有时间了,她要以最快速度除掉梅青青。 “怀疑自然是有的。”陆云舒靠着软枕,神色平静,“不过梅青青本就有意害我,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即便老夫人看出什么,也不会揭穿我,毕竟,我刚生下一个儿子。” 老夫人更知道,只要梅青青存在一日,侯府就不得安宁,说不准将来还会害了孩子。 陆云舒垂眸看着身侧熟睡的婴儿,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庞,逐渐红了眼眶,“娘只能为你做到这儿了,若是你父亲回来,愿意怜惜你,娘也就安心了。” 司柳绷不住,别过脸哭起来。 虽然她也舍不得,可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小姐呢?小姐过得够苦了,而小公子再不济,还有整个侯府的人疼爱他。 说来说去,最可怜的还是她的小姐。 司柳覆上陆云舒的手背,“小姐放宽心,您今日是没看到,老夫人甚至是大夫人,都很紧张小公子,她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 正当主仆俩哭作一团时,窗外又一次闪过一道人影,是个略有些眼熟的丫鬟,当门被推开之际,司柳认出了她,“你是……梅青青身边的丫鬟?” 冬雪微微福身,“梅夫人与少夫人还有些话要说,奴婢过来传个话,算是尽了最后一点主仆情义。” 司柳下意识拦住,“你和梅青青那个恶毒的女人是一伙的,大晚上叫人出去,准没好事。” 冬雪牵了牵嘴角,皮笑肉不笑,“去与不去,全在少夫人,奴婢只是个传话的。” “带路吧。”陆云舒从床上起来,“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 “小姐?”司柳还想阻止,被陆云舒按下,“多带上几个侍卫。” 而冬雪并未阻止,等她们带齐了人,便走在前头带路,径直去了一处荒无人烟的破庙,“梅夫人就在里面,少夫人请。” 陆云舒四下观察,将侍卫留在门口,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梅青青此时跪在蒲团前,对着落满尘埃的神像三叩九拜,随后才转动身体,看向陆云舒,“知道我为什么要对着破庙神像跪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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