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双眸微赤充满愤怒,脸色因毒显得惨白惨白的,双唇压成一条无情的直线,明明是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却满是倔强和高傲。 裴璟冷漠僵硬的表情有些许动容,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傅归荑,傅归宜已经死了。” 仅一句话,便将眼前人强撑的倔强和高傲悉数打碎。 傅归荑当即红了眼,强忍着哽咽道:“我当然知道他已经死了,不用你一次又一次提醒我。” 语气却软了三分。 裴璟讥讽道:“你知道,却不肯承认。你以为你扮作他,他就会活过来吗?” 傅归荑一头雾水,脸上充满疑惑,完全不知道裴璟是什么意思。 裴璟的拇指重重按在她的嘴角上,缓缓道:“你当男人太久了,你已经忘记你是谁了。” 傅归荑扭过脸,又被他硬生生扳回来,下颌又酸又痛,她咬牙切齿道:“我从没忘记自己是谁。” 裴璟看她的眸子里的水光越积越多,暗道果然如此。 傅归荑自始至终从未接受过傅归宜的死亡,她以为只要自己扮演着傅归宜,那么他就一直活在世上。 傅归宜是男人,是镇南王嫡子,不能生孩子。 想清楚这一点后,裴璟暗恼自己大意,他知道傅归宜对她很重要,却没想到重要到这个地步。 重要到她愿意舍弃傅归荑这个身份,也要让傅归宜假装活着。 裴璟见她依旧不知悔改,才软下来的心瞬间又变得冷硬,他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你亲手烧了他,他被大火吞噬,变成了一具焦尸,然后装进罐子里,放在东宫……” “啊!”傅归荑尖叫了一声,猛地推开裴璟。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凄厉地喊着,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堵住耳朵。 裴璟的一番话足以勾起她所有想要刻意遗忘的记忆,他的每一个字都像用钝刀在凌迟她的心。 她的哥哥没有死。 他们是双生子,他们是一体的。 她还好好活着,哥哥怎么会死去。 烧掉的是哥哥的躯体罢了,他的心一直都跟她在一起,他们心跳同步,他们呼吸同频。 她是镇南王世子,她也是镇南王嫡女。 她是傅归宜,也是傅归荑。 裴璟不许她逃避,双手强硬地掰开她的手,逼迫她继续听:“你一直在想,要是那年死去的人是你该有多好,要是活下来的是傅归宜,他该是怎么样的意气风发。” “求求你……裴璟,求求你别再说了。”傅归荑泪流满面,眼眸满是哀求,“我错了,我不该吃药,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再说了。” 裴璟第一次看见这样脆弱痛苦的傅归荑,脸上维持的冷漠有一瞬间崩塌,但他想到她是为了其他男人,顷刻间又崩紧脸,面不改色撕开她的伪装:“你苦学骑射,勤奋读书,以孱弱之躯强行撑起一切,只是为了活得像傅归宜。” “但是,你是你,他是他!” “你是傅归荑,是个女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无论你再怎么想象他以后的样子,模仿他,甚至隐瞒他死去的消息,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傅归荑维持多年的假象被裴璟的一句句冷言击成湮粉,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山崩地裂。 她不要听! 她不想听! 他说的都是错的! 他说的都是假的! 傅归荑猛然用力挣脱他,不顾一切拼命地朝床榻外跑。 裴璟长臂一拦,拦腰抱住想逃跑的人,顺势将她压在床榻上。 两人贴得极近,裴璟清清楚楚地看见傅归荑眼里的恨和崩溃,他漠然道。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镇南王世子。” “只有,傅归荑。” 裴璟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侧头覆上柔软的唇瓣,辗转碾压,撕咬吞噬。 傅归荑被吻得奄奄一息,胸口一上一下地极剧起伏着。 裴璟抓过她纤细冰凉的五指,牢牢握在掌心,他定定看着她,双眸如同深渊一般漆黑无底。 “我来教你,怎么做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走到第二个文案剧情啦,修罗场和火葬场都不远了。 这个剧情走向是不是没想到,其实细细回忆,一切都有迹可循[狗头.jpg]。 有个很明显的提示在第四十章 第一句话。
第50章 女装 永远鲜嫩,永不枯萎。 书房内, 裴璟写在纸上的笔迹越来越缭乱,写到最后,字迹糊成一团看不出字型。 他烦躁地扔了笔, 将刚刚写废的诏书团成一团,随手一扔。 脚边已经堆了数十个类似大小的纸团。 裴璟以手支额, 使劲揉搓自己的额角来缓解头痛, 刚想开口让赵清点上檀木香, 转瞬又熄了念头。 一闭上眼,傅归荑的话就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 “裴璟, 你知道十三年有多长吗?” “第一年,父亲不遗余力地暗中寻找哥哥,母亲每天求神拜佛希望他平安而归。到了第二年, 第三年,派去寻找哥哥的人变得越来越少, 父亲开始关注族里优秀的孩子, 母亲也不再提起哥哥。第四年,我几乎再没有听见他们嘴里叫过哥哥的名字……” 十三年的岁月流逝, 会遗忘太多的人和事, 抚平所有看上去无法承受的伤痛。 裴璟在这一刻才懂傅归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最初他以为她是为了稳固镇南王的位置。对于一个部族的首领来说, 有健康的后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与皇帝有无子嗣一样。他在攻打北蛮时了解过这些游牧民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傅归荑所在的部落内部自然也存在权利纷争,她父亲需要一个儿子来镇住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 现在看来,她是一直在等傅归宜回家。 她不想有一天傅归宜回去的时候, 苍云九州没有他的位置。傅归荑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所有人,甚至提醒她的父亲母亲,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她还有一个哥哥。 原来只有傅归荑一直坚信傅归宜没死。 裴璟扯下腰间的玉坠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这是之前他从傅归荑手里夺过来的。 她说,一年前,从南陵去苍云九州做生意的商户手里得到了傅归宜的某样信物,所以她才上京来寻人。 裴璟第一次对自己做过的决定动摇,制造“傅归宜”的死亡,真的是对的吗? 书房里寂静无声,裴璟像个泥塑一般凝固不动,过了很久,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把赵清叫进来。 “你派人回京一趟,把户部的京城户籍登记册全部搬过来,另外,还有养济院、慈幼局近十三年的卷宗也一同带来。” “对了,毒蛇之前调查过有关傅归宜的资料,也都拿来。” 赵清领命退下。 裴璟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他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 今日发生的这件事让他彻底看明白傅归荑平日冷静从容下藏着的自责与内疚。 她把自己困在一个名为“傅归宜”的套子里,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 裴璟曾经以为,只要傅归荑认为傅归宜死了,他就有机可乘,成为她心里的唯一。 如今他才明白这个方法其实是把她逼进了一个死局。 解铃还须系铃人。 傅归宜,但愿你还活在某一个角落。 夜凉如水,裴璟回到寝殿时已接近子时,屋内已熄灯,灰蒙蒙的一片。 傅归荑躺在床上,听见响声动了一下,猜出是谁后把脸转到一边。 “我知道你还没睡。”裴璟有些疲惫地走到床前,居高临下望着黑漆漆的一团人影,即便看不见傅归荑的表情,他也能感受到她此时强烈的愤怒。 傅归荑闻言扯过被子把头蒙在里面,转身留给裴璟一个冷漠的背影。 裴璟坐下来,强硬地扯开薄轻,又摸上她的双肩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别忘了你还顶着谋害皇嗣的罪名,”裴璟冷冷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身后的镇南王府考虑,还有你留在宫里的长随,宫外从家里带来的仆从。” 傅归荑冷笑了一声,“裴璟,你除了会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 裴璟见她肯开口说话,口气稍缓:“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而已。” “你想怎么样?”傅归荑含怒低吼:“生孩子你想都别想,我宁可去死,也不要生下你的孩子!” 裴璟前一瞬的心软怜惜在她的寥寥数语下烟消云散,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胸口下的心脏又冷又热,一会儿冷的像坨冰渣子,冻得他浑身发颤,热的时候像团烈焰,恨不得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 手的力道不自觉收紧,傅归荑难耐地发出痛吟。 裴璟如梦初醒地松了力道,傅归荑想也不想奋不顾身推开他,登时起身下床夺路而逃。 他反应过来后立即抓住她的脚裸,活生生将一只脚着地的人拖回来压在身下。 “放开我!”傅归荑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嘴里含恨道:“我就算怀了,也一定不会生下它。你死心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生。” 傅归荑一字一顿:“裴璟,我恨你。” 裴璟沉默地听着傅归荑的诛心之语,闭了闭眼,沉声道:“你不想生,那就不生。” 傅归荑似乎没料到裴璟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下。 裴璟见她终于冷静下来,一只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替她抹去眼睛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缓声道:“我不逼你,你别激动。太医说你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忌大喜大悲。” 傅归荑兀自急促地喘息着,她忍不住切齿冷笑。 她为什么会中毒,他心里难道不清楚。 隔着黑暗,裴璟已然从傅归荑不规律的呼吸节奏分辨出她此时的恼恨和不领情。 然而他能退这一步,已经是裴璟能作出最大的妥协。 不等傅归荑有所反应,裴璟兀自褪了身上衣物,抬腿上榻,拉过被衾盖住两人。 傅归荑蜷缩着身体背对他,极力忽视腰间横亘的铁臂,内心大恨。 她恨裴璟一意孤行戳破自己若无其事的伪装,恨他不顾自己意愿强行撕碎她编织的梦。 更恨他,说的全对。 当日她极力按耐住巨大的悲痛,强装一切都过去了的假象在今天全数化为泡沫,好不容易她终于骗过自己可以像以前一样活着,裴璟非要扯下这层平静的遮羞布。 傅归荑可以接受哥哥一直失踪,甚至能接受永远找不到他。 只要他好好活在世上某一个角落就够了。 但她无法接受自己眼睁睁看着两人再一次失之交臂,她却无能为力。 而这次,是永远。 裴璟一夜未眠。 他等傅归荑颤抖地身子终于平静下来,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小心翼翼把她的头从枕头里挖出来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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