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披星戴月赶了三天路,风尘仆仆到了抚城。 一入城,直奔当地的府衙,秦平归已经将那处划为指挥中心,也是裴璟等人的落脚地。 这三日当真是没有一刻停歇地赶路,然而太子殿下不发话,没有一个人敢掉队,全都硬生生地挺着。 随行的大臣里有文官,他们等落地的时候双腿战战,脸色蜡黄,有身子更弱一点的直接晕了过去。 反观他们之前一直觉得虚弱不堪的傅世子面色不改,唯有鬓角落下几缕凌乱的发丝。 裴璟吩咐下人扶官员们去安顿,自己马不停蹄地去找秦平归,他转身对傅归荑交代:“你自去休息,今天我可能不会回来。” 裴璟发誓,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傅归荑肉眼可见地勾了勾唇角,顿时心里像被堵了块石头,声音也冷下了来。 “别忘记我们的约法三章。”他半眯着眸,目光警告。 傅归荑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瞬间消失,淡淡道:“知道了。” 裴璟在来的路上跟她说,到了抚城以后有三样事情不许做。 第一,不许她私自出府。 傅归荑弄不明白,既然不许她出去又为何要带她来,难道就为了换个地方关着吗? 裴璟听到她的控诉后笑着说因为她太狡猾了,寻常人镇不住她。又说这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京,最短一月,最长说不定要半年,他难以忍受与她分离这么久,他想天天看见她。 傅归荑丝毫没有因他这番肺腑之言而动容,裴璟气得骂她铁石心肠,冥顽不化。 她淡漠地拿起书卷挡住半张脸,任由他气急败坏。 第二,不许她擅自脱下鲛绡内甲。 宫里的绣娘对内甲进行了第二次改动,增加一个灵活调整大小的绑带,傅归荑穿上它后不像从前那样勒得慌,睡觉穿也能适应。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裴璟依旧用一把小锁扣死,理由是防止其他人脱下。 傅归荑觉得他莫名其妙,除了他,有谁会无缘无故地脱她的衣服。 第三,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来之前裴璟将情况明白地告知傅归荑,这次面对的不仅仅是洪涝灾害,还有流民,甚至还可能有时疫的风险,他要傅归荑不得插手这些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怀疑这次事件迟迟无法解决的重要原因是有北蛮反贼从中作梗,话里话外都指向上次平溪猎场的那些人。 “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若是遇见,你只管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冒险了,知道了吗?” 傅归荑皱着眉嗯了一声。 哈穆也在南方五省? 另一厢,裴璟送傅归荑回房后直接去找秦平归,听人说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 进去的时候没叫人通报,裴璟站在秦平归床头,看他睡得四仰八叉的,脸色无奈又难看。 “你把我叫来,自己却在睡觉?” 秦平归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看清来人后先是躺在床上高举双手作揖,动作懒散地见了礼。 “一个月,我整整一个月没睡过个囫囵觉,刚睡下你就来了。”秦平归慢慢撑起上半身倚在床头,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裴璟想到密报里的提到的事,又瞧见他疲惫的眼神,淡淡道:“接下来几日你好好休息,顺便帮我看一下隔壁院子里的人。” 秦平归扯了扯嘴角:“我到底是休息,还是帮你看人?” 裴璟看着他:“两样同时做又不耽误你什么事,她懂事听话,不会惹麻烦的,你只要保证麻烦别找上她就行。” 秦平归不置可否。 “行了,剩下的交给我。”裴璟又问了几句关于蒙穆等人活动的线索,心里有底后转身离开。 临出门,他问了句:“我带了太医来,你要看看吗?” 秦平归重新躺了回去,摆摆手。 裴璟也没多想,径直离开了。 等他走后,秦平归再也没睡意。 其实这一个月的忙碌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种放松,帮助他分散精力,减少胡思乱想。 之前他奉裴璟的命令前往苍云九州的镇南王府暗中调查,顺道帮他办事。 当他潜入傅归荑的房间后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 苍云九州盛产竹子,她房间里的大部分家具都是竹子打造而成,竹床竹桌,竹椅竹架等等,甚至一些小物件比如杯子、花瓶都是竹子做的。 房间内没有什么装饰物,更没有女孩子的梳妆台,只有几把大小不一的弓挂在墙上,书桌上整齐地叠放着几本合拢的书。 看得出来,傅归荑确实像一个男子一般生活着。 他又到了名义上嫡小姐的房间转了一圈,这里就是实实在在的女子闺房。 水粉色的纱帐,琳琅满目的小巧摆件,还有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珠钗步摇,它们蒙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灰,但还是能看出都是崭新的,就像是放到这里后从没有动过。 与那间一尘不染地竹房相比,这间房子虽然有人打扫,但明显不算勤快。 秦平归走到床前,发现枕头底下有个什么东西,掀开一看是个巴掌大小的弹弓。 小小的弹弓约莫是给四五岁的人用的。 看得出制作的人手工不算好,弹弓的手柄削得凹凸不平,但却因为经年累月的把玩,活生生将粗糙的木头磨得光滑平顺。 秦平归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还不等思索,外面传来脚步声,他赶紧把东西放回原位,从一旁的窗户口跳出去。 从那天起,他开始做梦。 梦里他被困在水里,冰冷的水灌入他的双耳,鼻腔,口舌,最后全都流入他的肺腑。 溺水的窒息感让他无法呼吸,胸腔疼得要爆炸,感觉下一刻就要死去。 然后脑海里会出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哥哥,我等你回来。” 他不断地重复这个梦,这句话像紧箍咒一样勒得他头痛欲裂。 秦平归想问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每次不等他开口,自己会被憋醒。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到最后他都快要急疯了。 他是不是真的有个妹妹还在等他回家。 那他的父母呢,还在世吗? 听那个声音的年纪,推测也就五六岁,若是父母不在她该如何独自一个人活下去。 他还能找到梦里的那个叫他哥哥的小女孩吗? 砰! 秦平归握紧拳头朝着内侧墙壁用力一锤,房顶都抖了一层灰下来。 “等这次事情结束,我得重新去调查一遍。” 秦平归急躁过后,迅速冷静下来分析他梦中的线索。 河流,冰川,结合他当年被救的地点,那条河十有八九是若依河。 若依河途径的地点分别有苍云九州的其中三洲,赤水草原南部和泸雪山脉。 他当年一醒来就身处风月场所,一直以为自己是南陵或者北蛮人,将调查重点放在这两个地方,如今想来恐怕是找错了方向。 没关系,现在的他比从前更有力量,只要人还在,他一定能找到。 想通这点后,秦平归无比希望裴璟赶紧解决好这里的事情。 又躺了片刻,发现自己实在闲不住,翻身下床往外走,他打算去提醒一下傅归荑别作多余的事情,别给裴璟添麻烦。 她的院门口外守了两个甲兵,看见是他,点头行礼后顺利放行。 傅归荑正巧也在院子凉亭下坐着喝茶,感觉到有人进来,她诧异地看过去。 秦平归不请自入,大大咧咧坐在她对面。 傅归荑见状没离开,也没开口,自顾自地捧着一杯热茶。 最终还是秦平归先说话:“那什么,你一路来辛苦了。” 话一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两个大耳瓜子,本来是警告她的,怎么变成了关心她。 秦平归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她一个女孩子跟着裴璟风餐露宿的,不容易。 傅归荑面如常色,淡淡道:“还好。” 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在秦平归面前,“还你的面钱。” 秦平归挑眉看她:“上次我差点害死你,你不怪我?” 傅归荑抿了口热茶,垂眸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他没收银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傅归荑。 “伤了我,对你没好处。”傅归荑对他的挑衅视而不见,平静道:“裴璟应该惩罚了你,我还要跟你说句抱歉。” 说完把乌拉尔给她的银子分了一大半给秦平归,“给你,以后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秦平归面容微动,半晌笑着喟叹道:“从前我觉得你不识好歹,裴璟你都瞧不上,如今我倒觉得他配不上你了。” 傅归荑扯了个没有笑的笑容,没接话。 秦平归没收东西,警告的话也说不出口,悻悻然起身离开。 忽然傅归荑叫住了他。 “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作者有话说: 裴璟:好兄弟,记得帮我多说好话。 傅归宜:…… 傅归荑:……
第53章 买桃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秦平归的脚步一顿, 转身回头看向傅归荑。 她的眼神澄澈明亮,凝视一个人的时候显得认真而真挚,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然而秦平归在北蛮隐忍蛰伏十年之久, 后又专攻情报收集,见识的手段不知多少, 傅归荑这点小花招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事。 他噙着吊儿郎当地笑, 缓缓走回来, 站在她面前低着头。 “为什么忽然问我的名字。” 秦平归带着皮质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在笑, 然而面具上的一双眼全是冰冷的审视意味。 傅归荑收回目光,淡淡道:“随便问问,不想说便算了。” 她不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却对面前这个人本能地生出一丝探究。刚刚的问题试探有之,真心想知道亦有之。 “别呀, ”秦平归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一人问一个问题,如果遇到不想回答的就结束游戏, 但是不能说谎。” 傅归荑眼看就要开口拒绝, 秦平归耍无赖地先回答, 然后迅速抛出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我叫秦平归。你为什么要问我的名字?” 傅归荑暗忖这人不可小觑,若是他问一些敏感问题,她可能直接掉头就走,偏偏他回答问题后又问这种无关紧要的, 勾得她忍不住坐下去。 “因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傅归荑沉默片刻,道:“因为其他人都不敢主动接近我, 尤其是男人。但是你不仅敢跟我搭话, 还敢直呼‘裴璟’的名字。即便是皇亲国戚提到他时也拘谨小心, 害怕得很,你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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