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执抬眸,饶有兴趣:“还有这样的事情?朱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是敢信口雌黄,该知道下场的。” 御史朱阳恭敬叩头,声音坚决:“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陛下。” 凤执抬手:“呈上来。” 奏折呈上来,凤执翻开,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内容,本来懒散的身子缓缓坐直,目光也变得犀利冷漠,将奏折往凤长恭面前一抛:“你自己看。” 凤长恭连忙捡起,看完之后跪下:“陛下,臣并未做过这些事情,请陛下明鉴。” 凤执目光冰冷:“朕不听信一面之词,自会让人去查,即日起,你禁足府中不得外出。” 凤长恭捏着奏折,无奈叩头:“臣,遵旨!” 阿姐刚刚回来,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上,这就被关起来,真是憋屈。 然而落在别人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女帝生病,这才让凤长恭监国,而今女帝好了,自然要把权力收回去,什么弹劾,说不定就是女帝收回权力的借口。 果然帝王无情,皇权之下,哪儿又真正的信任? 不过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看破不说破。 女帝养个病,现在病好了,这对朝中的事情并没太大的影响,反倒是另一则消息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丞相大人、女帝陛下的皇夫回来了…… 最开始众人都不太相信,觉得这是谣传,靳晏辞一去将近四年,不少人都觉得他死外边儿了,不然怎么这么久不回来? 这传言说回来,可丞相府大门紧闭,他们也没看到人啊。 而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女帝陛下的态度,这事儿她知道是不知道?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三日后,丞相靳晏辞出现在了金殿之上,一身官服,风采依旧,只是那一头的白发让人惊讶唏嘘。 据说当时他为救陛下身中剧毒,差点儿命都没了,这一去四年解毒疗伤,连头发都白了,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你可算回来了。” “丞相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喜可贺!” “多年不见,丞相大人依旧气宇轩昂……” 恭维的话不要钱的往外倒,就怕自己说得不够多,毕竟这位不仅仅是丞相,还是皇夫。 为陛下受伤离去三年,陛下为他守身如玉,丞相之位也一直悬空,就这份宠爱,满朝独一无二,谁敢不捧着敬着? 师策看到靳晏辞回来也是挺高兴的,这几年他看着女帝陛下都觉得心疼,眼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有人都带着笑意恭维,师策回头看到身侧的人,笑是笑,只是老兄你这笑着实有些牵强啊,太难看了。 “卢颌,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卢颌扯着嘴角笑了笑,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可不是遇到难事了?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侄子送到女帝陛下的后宫当乐师,就等着过几日女帝生辰表现一番。 他那侄子容貌不华丽,却清冷傲气,气质卓绝,他费心培养了几年,就等着这个机会在女帝面前展现,现在好了,皇夫回来了,这不就砸了吗? 要是皇夫知道、看到了,那报复起来,他这脑袋怕是要保不住啊。 要命要命! 师策很是好奇,奈何卢颌怎么都不愿说,不过要是师策知道了真相,倒是会称赞一声,有勇气。 等他死了,看在同僚一场的份儿上,他一定会多给他烧纸钱的。 皇夫回来了,最淡定的人还属女帝,本来还有些意外,但一想,女帝应该一直都知道皇夫的消息,治好了就回来,也没什么惊喜的。 但是很快他们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女帝对皇夫的态度好像不太对。 虽然还是委以重任,皇夫还是会单独去见女帝,但是却没有住进本来准备好的寝殿,甚至都没在宫里过夜,这就不太对了,就算是君臣,可两人还是夫妻啊。 众人一肚子的迷惑,可这气氛,他们也不敢问啊。 女帝生辰,虽然不确定凤执能不能如期回来,但凤长恭还是让礼部照例筹备了生辰宴,让人摸不准女帝到底在不在。 好在女帝提前回来赶上,他准备的那些应对也就用不上了。 生辰宴之日,女帝盛装出席,端坐中庭,因为女帝大病初愈不宜喝酒,百官就把这些酒都拿去敬靳晏辞了。 靳晏辞倒是不推辞,一一接下,不过喝着这些人敬的酒,他的目光却落在女帝的身上,那掩盖的情绪分明是在等待着什么,但女帝却一眼都没看过来。 乐声起,舞翩跹,今日的舞蹈似乎格外吸引女帝陛下的注意。 一舞完毕,舞姬退场,众人正要寒暄几句,一阵悠扬的笛声破空响起,清亮悠扬,顷刻间就清散了这一室的浮华喧嚣,众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包括女帝陛下。 卢颌一听到这笛声就觉得要完,都不敢去看那缓缓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人,完了、完了,死定了。
第370章 清风拂昙花 来人幽兰色的素裳,银冠束青丝,笛子尾部的玉坠,身上再没有多余的装饰,一身清雅气息,长身玉立,姿容出众。 虽然容貌还不至于让人惊艳到耀眼,却也是让人眼前一亮,清澈爽朗。 比不得当年的第一美君子,更比不上靳相等人,但也不输,况且人家年轻呐。 一曲终了,来人缓缓见礼:“草民卢文宣,拜见陛下!” 凤执倒是对他有几分兴趣:“刚刚吹的是何曲目?” 卢文宣:“回陛下,是草民自创的曲子,名曰佛音,是听佛经所悟,能清心凝神。” 凤执点头:“倒是不错,赏!” 卢文宣微微抬头直视凤执,浅浅一笑,若清风拂昙花:“谢陛下!” 师策一把抓住玉子归的手臂,紧张又激动:“我的天,劲敌啊,这次这个段位极高,竟然还敢在靳相面前表现,这是真不怕死啊。” 玉子归无奈将他的手扯了丢开,人家靳相都没反应,他激动个啥? 女帝并非急色之人,相反,再绝美的姿色她也能稳得住,因此她没有更多的反应也是正常,但她的欣赏和赏赐却也很是难得,未免没有再靠近一点儿的可能。 “陛下竟然还对着他笑了,你说会不会……会不会……”师策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巴不得有点儿什么呢。 玉子归都不想他,这么多年都没学乖,等下被陛下罚了,又该鬼哭狼嚎了。 女帝并未坐到宴席结束,宴中就离开,女帝前脚走,靳相后脚就跟了去。 “我扶陛下回去。” 凤执看着面前的手,微微侧头看向靳晏辞,顿了顿,让秋落退下,但也没有把手递给靳晏辞。 两人就这么一路回到帝寝殿,靳晏辞退后一步,带着五个礼盒进来,五份礼物,这次的生辰礼物,加上他欠的四年。 秋落等人退出,门也被关上。 靳晏辞将礼物放到凤执面前,蹲下身,将盒子一一打开,全部都是玉石雕琢的手势,碧玉的平安扣、白玉的发簪、血玉的手镯、墨玉的字牌,还有雕琢了红豆的玲珑骰子。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他亲手做的,一年一件,寸寸相思。 若说看了一点儿触动没有是不可能的,凤执敛眸:“你有心了。” 他要的不是这一句。 望着她,艰涩开口:“当初是我自私,不要命也想要与你成亲,只想着跟你有实实在在的夫妻名分,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可当时我已经没有心思想其他了,我承受不住的,阿执……那时我心中只有一念,便是死,也要成为你的夫君……” 一腔执念,偏执疯魔,却走到了歧途。 明明离得那么近,却仿佛天各一方。 道歉的话说一千遍也没有用,错了就是错了。 靳晏辞离去,秋落进来,见凤执盯着那些东西出神,她也没劝,只是无奈的摇摇头,陛下这是何苦呢? 惩罚靳相,折磨自己,明明那么深爱…… 唉,她果然是老了,看不懂这些情爱了。 凤执让秋落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心中复杂得仿佛拧了麻绳,明明是一眼就看到尾,却比那死结还难解开。 他中毒,他痛苦,她何曾不在乎?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他费尽心思的瞒着她,让她全部都蒙在鼓里,连让她为他担忧心疼的机会都不给她。 不相信她能找到人帮他治病,不相信她可以等着嫁给他,不相信她给的诺言。 自己一个人决定了所有,把她丢给了无知。 大婚之日,满心欢喜,他却给她一场惊变,让她没有丝毫的防备。 站在他的角度,也许他没错,他只是太爱她,害怕失去她,想要有夫妻的名分,可一切都是从他的角度出发,何曾考虑过她? 终归结底,不过是他的私心罢了,他不信她,只想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他只相信自己。 既然如此,他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时至今日,又何必要她原谅? 若不能风雨同舟共同面对,这样的夫妻,有什么意义?迟早有一天会心生裂痕,背道而驰,相互残杀。 她身为女帝,却一心守着他一人,甚至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再有他人。 若是付出了真心换来的只是如此,又何必浪费自己心神…… 她曾经把真心捧出来过,想要跟他并肩而行,是他自己不要的。 天下皇权于她而言不重要,他……也没那么重要了…… ----- 满心烦闷,所幸不想了,正准备叫人准备沐浴,小棠进来:“陛下,玉夫人求见。” 玉夫人,凤云双。 凤云双也是来送礼的,捧着两个盒子。 “陛下!”凤云双行礼,规规矩矩,随着年月增长,凤执身上的帝王威仪愈发厚重,凤云双便是把凤执当妹妹,却也不敢僭越。 凤执抬手让她起来,凤云双这才将两个盒子递过去,忐忑说道:“这是我跟娘亲为陛下准备的生辰礼。” 怕凤执不悦,她连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送份礼物,陛下若是不喜欢……” 后面的凤云双说不出来,她们满满的心意,也不想被凤执丢掉。 凤执抬手:“东西我收下了,天色不早,你回去吧。” 平淡的话语,听不出喜恶,不过这已经是女帝对他们最大的宽容了。 凤云双告退离开,玉子归在宫门口等着,两人一起上车,玉子归握住她的手:“陛下怎么说?” 凤云双摇头,一脸黯然:“我没告诉她,今日是她生辰,若是跟她说了,她心情一定不好,过两日再说。” 王妃重病,抑郁成疾,大夫说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王妃怕是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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