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月有些不安,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在质子府,可受到了欺负?” 她可是没少听说过,那些阴暗的地方,有些欺主的奴仆,竟会做些腌臜事儿。 他这种脱离尘世的美,最是引人忍不住想要破坏的。 聪明如云畴,自然一下就听出了苏晓月的担忧。 他十分感动,还是努力笑着摇了摇头:“多谢苏小姐关心,我无碍的。平日不过是做些散碎粗活儿,公公们偷卖些筐出去赚些碎银子,维持生计,也没人打我,倒是比云国还强上许多。” 苏晓月点了点头,这倒不是皇家故意苛待质子,国库自有拨银,只是等到了质子府,早被层层刮去,只剩寥寥。 此事人人心知肚明,但宋国人本就对云国人没有好感,倒也无人甘愿为此说话得罪人。 苏晓月安心地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跑出来了?擅自离府,会不会有事?” 质子自是不能离开质子府,否则就会有逃跑的嫌疑,严重的甚至还会引起两国战事。 云畴答道:“适逢新年,皇家又有大喜事,皇上大赦天下,也额外开恩允我出来半日。有侍卫伴我前来,无事的。” 苏晓月顺着云畴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那边的巷口站着几个侍卫,说是保护,实为监视。 云畴见苏晓月还会关心自己,不由吸吸鼻子,心中愧疚之情更甚,恨不能将自己打死。 可时间宝贵,他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是温柔地对苏晓月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苏小姐,听闻你要大婚了,我是来给你道喜的。”
第七十六章 花簪赠美人 道喜?苏晓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了,如此盛大的婚事,只怕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当真有喜可道吗? 云畴没有看出她心中的百转千回,继续忍不住兴冲冲地说道:“林公子武艺高强,文才也了得,没想到他竟还是身份尊崇的皇子,实是世间少有的郎君。” 他再如何沉稳,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对于强者总有着莫名的钦羡。 “是啊,我也没想到。”苏晓月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说道。 云畴一抬眼,便头一次见到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晓月脸上出现了迟疑动摇的神色。 “苏小姐...你没事吧?”云畴一下就觉察出了她的不对劲。 “啊,没什么,可能是近来太疲倦了。”苏晓月回过神来,对着云畴勉强笑了笑。 云畴见她不愿多说,暗讽自己如今哪里还有资格关心她。只好顺着她点了点头。 他深呼一口气,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老成样子。继而说道:“苏小姐,事到如今,虽然我知已于事无补,但还是想对你道一句歉。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恳求你的原谅,只是今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与你相见,又想着到底还是欠一句对不起。这世上除了你和芸娘,从没有人对我那般好过,我真的很感激。我做了伤害你的事情,本不该再来打扰你,可听闻你大婚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想来同你道喜。苏小姐,愿你与林公子共白头。” 他说得极快,却还是有些忍不住哽咽。 苏晓月摇摇头,恼怒地看着云畴。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云畴还是心中一阵酸楚。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再理会自己了。 苏晓月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过了许久,就在云畴几欲落泪时,恶狠狠地开口说了一句:“你不诚恳。” 云畴一惊,急急解释道:“苏小姐,云畴此言句句发自真心,绝无半点假话。” “是吗?”苏晓月意味深长地又说:“我自认还当得起你唤一声‘姐姐’,而不是什么假惺惺的‘苏小姐’。” 云畴猛地一抬头,见那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抽痛的心仿佛就停住了似的。 他终于像个孩子似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静悄悄的巷子里瞬时响彻云畴的哭声,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巷子口守备的几个侍卫忍不住连连回头张望,心道这位云国皇子平日总是一副淡然样子,到底那苏小姐对他做了些什么,怎么哭成这个鬼样? 实是可怕,可怕。 云畴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见他这样,苏晓月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原谅云畴,可是当她见到他那小心翼翼的讨好,就忍不住想到从前几人一同玩耍时的美好。 毕竟只是个孩子啊,既然自己没有大碍,就算了吧!她这样想着。 云畴悔恨极了,双目通红,又哭又笑,直到嗓音都开始嘶哑,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苏晓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啦,你的祝福我收到了。谢谢你还想着我。” 云畴老实地点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他的动作极小心轻柔,似乎在拿着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先是一块绢布包着,云畴一点点地解开系好的结,里头还有一块锦缎。 那缎布裁口并不齐整,像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 苏晓月总觉得那锦缎上的花纹有些眼熟,仔细端详才哭笑不得地发现竟是云畴进京那日穿的皇子华服。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云畴自然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小心解释道:“那衣裳只穿一次,我想着送回云国也没人会细瞧,就悄悄剪了几块下来。” 的确如此,云畴来时就抱着留质的心思,为表诚心,在这里穿得自然都是宋国宫里赐的衣服,自然没有机会再穿云国皇子的锦袍。 到了后来,那些本应送到质子府布匹也会被上面的官员贪墨,便连正常的衣袍也没有了。 苏晓月听得此言,只觉得这孩子为人通透的令人心酸,云畴却丝毫不在意。 对他而言,来宋国的每一日都是快乐的,不用动辄挨打受辱,闲时偶尔还能听着宫人们讲一讲那些他最关心的苏晓月的事,或者三皇子和穆清郡主的事,他已是极满足了。 云畴一点点地掀开那块锦缎,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支簪子。 簪子是宋国从前常有的款式,精美的玉兰花型,只可惜顶头的珠花似乎掉了一颗,一看就有些年岁,现在宋国已经极少有人佩戴了。 苏晓月一眼就能认出来,也是因为从前总是见到祖母有类似的东西,她十分喜欢,去向祖母讨要,从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祖母却不肯给她,只道这东西要等她长大才能给。 为此苏晓月还哭闹过几日,等到时间长了,她有了别的新鲜玩意儿,渐渐也就忘了。 她顺着云畴递过来的手,拿起那支簪子仔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喜欢,赞不绝口。 “晓月姐姐喜欢便好了,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我还怕你嫌这样式旧。我听公公们说,这簪子现下都无人看得上了。” 云畴原本心中忐忑不已,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在质子府时,偶尔心情实在烦闷,便会拿出这簪子摆弄,为此没少受到那些宫人的嘲笑,说他这没见识的云国人什么破玩意儿都能当个宝贝。 苏晓月连连点头,直言喜欢。又担心道:“质子府不是穷苦的很,你哪来的钱买簪子?是不是挨饿了?” “这簪子不是我买的,这...是芸娘的簪子,她从前一直戴着的,我认得。这...这是那时...云翳给我的。” 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云畴不愿隐瞒,还是嗫嚅着说出了口。 苏晓月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才明白想必当初云翳是拿了芸娘的贴身物件,用她的性命威胁云畴,他才会将自己送入云翳的手中。 她心中一阵唏嘘,思索片刻,欲将那簪子放回去。 “这簪子我不能收,如此宝贵的东西,你该留着做个念想才是。” 云畴忙退了两步,坚定地看着苏晓月道:“晓月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是我唯一的宝贝,你的大婚之日我怕是去不成了。我想能为你送上一份贺礼,这是我仅有的心愿,还望你不要嫌弃它。” 苏晓月看着倔强坚决的云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好再推辞。 她拿起簪子,随意地插在方才白芍精心绾起的发髻上,冲着云畴粲然一笑:“如何?好看吗?” 她头上堆满了繁复的金饰,那簪子在其中却显得格外清丽,丝毫没有被夺去光彩。 云畴不由看得呆了,傻愣愣地连连点头。 苏晓月平日随意惯了,极少会打扮得如此精心,云畴这才注意到她身着大红艳丽的喜袍,衬得她的笑意都带上了几分喜气。 苏晓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说道:“我决定就穿这套了,你虽不能来观礼,却是最先见着我的人,如何?” 云畴感动不已,禁不住又要垂泪。 此刻他似乎已经见到了大婚那日,在喧天锣鼓中亭亭玉立的苏晓月,盖着大红盖头同林铮行大礼的样子。 他动情地说:“晓月姐姐,你一定要日日欢喜。” 苏晓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自是会的,你也要开心才是。” 二人正说着话,远处的侍卫不知何时到了近前。 带头那人先对着苏晓月深行一礼,继而恭敬地说道:“苏小姐,时辰不早了,吾等还需尽早回府才是。” 虽说还没有过礼,但是对着这个未来的皇子妃,侍卫们还是展现出了极大的敬重。 而对于一旁已经恢复冷静的云畴,却是视而不见。云畴早就习惯了这些宋国人对自己的轻视,犹自淡淡笑着,并未多言。 他只有在苏晓月面前才会流露出孩童的一面,人前总是那副老成木讷的样子。 苏晓月没有冒然替云畴鸣不平,她也经过许多事,自是知晓此时若强逞一时口舌之快,只怕云畴回去后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她想了想才点点头道:“劳烦各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侍卫们自然不敢因为这等小事就忤逆她的意思,也存着给苏府卖个人情的心思,老实地候在一旁。 没过一会儿,苏晓月又颠颠地跑了回来。 侍卫们不敢看她,毕竟直视官家小姐是大不敬。但她一身的哗啦作响,实在很难让人忽视。 只见她手中提着一个檀木的食盒,盒上还雕刻着十分精美的花纹。 她将食盒递到云畴手中,口中说道:“这是太后赐给我的糕点,美味的很,你拿回去尝尝。” 云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心中笃定晓月姐姐总不会害自己,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晓月又说:“对了,这盒子你可别丢了。宫中的玩意儿可不能随意处置,等大婚后我让三皇子找机会去看你,你再将这食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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