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爹三不五时就痛哭流涕这件事,她这些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虽说到了京城后发作的少了许多,但而今又犯,她倒觉得颇有几分亲切。 反倒是祖母的态度,令苏晓月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顺从命令,乖巧地摘下簪子递给了祖母。 苏老妇人颤抖着将那支花簪握在手中,眼前一黑,便不晓人事了。 苏文和一见母亲反常的行为,早就憋回了眼泪怔怔看着,此时见老夫人如此,他倒是反应最快的那个,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了母亲。 苏老夫人一直昏迷到深夜,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直紧紧握着那簪子说着胡话,喃喃念着女儿的乳名。 苏家人寸步不离地照看着,苏晓月也是急昏了头,尽管她爹再三盘问这是怎么回事,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晓月看着祖母手中的玉兰花簪,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夫人刚醒过来,不肯让大夫诊治,却是急急地唤着苏晓月的名字。 那郎中尴尬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是苏文和先将他送出了门,方才大夫就说过老夫人只是年事甚高,偶然受了惊吓,醒来就无事了,只需静养便可。 他大概也看出母亲这是有什么心病,这才再三感谢那老先生,给了赏钱,又相约明日再来复诊。 苏老夫人急切地看着孙女,询问道:“月儿,给你这簪那人...可好?” 苏晓月从未见过这样惊慌的祖母,心中有些忐忑,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应是不错吧,他说也就是干活苦些累些,别的倒还好。” “还要干活?她哪里能做那些苦累的活计?” 老夫人闻言便落了泪,声音也哽咽起来。 老夫人这一哭,苏晓月更加不知所措。 她以为是祖母还糊涂着,又担忧又害怕,却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再刺激到本就在胡言乱语的祖母。 还是归来的苏文和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是那支簪子,他沉声屏退左右,这才向苏晓月询问道:“月儿,这簪子是谁给你的?” “是...是云畴啊。”苏晓月脱口而出。 苏文和当即黑了脸。 “云国的小皇子?他不是当初陷害你险些被掳到云国去的罪魁祸首吗?你怎么还敢同他来往?” 苏晓月失踪那次,险些要了他的命,自然也使得苏文和对云畴没有什么好印象。 若不是心中还有理智顾全大局,也幸亏女儿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身边,否则当初他恨不能直接去质子府手刃那奸贼。 苏晓月自知理亏,只好小声解释道:“那...当时事出有因,他也是迫不得已的。其实他人不坏,他知道我要大婚了,特地来向我赔礼,还送了这簪子给我,这可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纵然心中愤懑,苏文和也知此时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 他不由纳闷,怎么云国的东西会令母亲如此激动?莫非她老人家真的糊涂了不成? 这些年她装作豁达通透,想必心中也是时刻记挂着婉儿的,难道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思及此处,苏文和甚至觉得自己也有些摇摇欲坠。 不过没等他胡思乱想太久,却听苏老夫人缓缓道:“我不会认错,这是我的东西,当年...我把它给了婉儿,如何会在什么小皇子手里?” 老夫人虽然陷入悲伤不能自拔,影绰绰也自觉这当中许是有什么错漏,因而一直侧耳听着苏文和与苏晓月的对话。她知悉前因后果后,更是痛哭起来。 “莫非...莫非是婉儿已经...” 是了,这是她祖传的一对簪子,她如何都不会认错。 两支簪子做工用料一致,唯有那末尾处,一支雕成了玉兰,另一支则是茉莉。 当年鲜有这样精巧的工艺,祖上如何传下来的,就连老夫人的母亲也说不清楚,只晓得大宋国开朝时便有这对宝贝,后来据传是祖上立了功,当时的皇上赏赐下来的,后来就作为传家珍宝留了下来。 到了老夫人这辈,只有她一个女儿,但她却固执执拗,硬要顺从婚约嫁给当时只是布衣的苏老太爷,甚至因此被逐出了家门。 她出嫁时,还是她娘亲疼她,悄悄将那对玉簪藏进了她的包裹中。 后来苏老夫人有了一双儿女,本想把这两支簪子代代相传下去。 没想到女儿的性子同自己一般,还是走上了离家私奔的老路。 苏婉儿临走前,是老夫人亲自将那玉兰花簪给了她,嘱咐她将来传给自己的孩儿。 苏晓月年幼时,十分调皮,还总是哭闹,唯有一次偶然见到那剩下的精巧美丽的茉莉花簪时止了哭。 老夫人只得了这一个孙女,自然疼爱有加,便任由她拿在手里把玩。 这宝贝连苏文和都没见过,自然也就不知其中缘由。 老夫人将当年之事向众人娓娓道来,言罢又开始泫然欲泣。 听到老夫人此言,一家人都是震惊不已。 还是苏文和反应快,忙对苏晓月说:“月儿,你快想办法去见见那位小皇子,问问他这花簪从何而来?怎会成了他的宝贝?” 离散多年,终于有了妹妹的消息,苏文和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赶快打听到她的下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可在此贸然揣测? 苏晓月没有回应她爹的话。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哪里还需要再问?她再明白不过了,这簪子的主人,初识时云畴便同她讲过的。 那个来自宋国的温柔女子,想要像风筝一样再次回到宋国天空的坚强女子,自己生活不济、却仍要给他人提供遮蔽护佑的善良女子——芸娘。 明明素未谋面却与她命运紧紧相连的姑姑,苏婉儿。 她丝毫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予了爹娘和祖母。 苏文和越听越怒,实在难忍,拍案而起:“好啊,什么行商?什么普通百姓?骗得我苏家好苦!骗得婉儿好苦!竟将她囚禁起来做个下等的仆妇,岂有此理!是何人如此大胆?我要去彻查,替婉儿主持公道!” 从孙女口中确定女儿尚在人世,倒叫老夫人恢复了理智。无论如何,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文和,你糊涂。能将她□□于云国皇宫的,还能有何人?”老夫人一下想通其中关节,苏文和也是一点就透。 “是云国皇帝?可是...他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亲自潜入我宋国掳走一个女子?不,婉儿不是普通的女子,是为了预言!又是那该死的预言!” 被老夫人一语惊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所谓两情相悦,所谓私奔,不过是为了苏婉儿设下的骗局? 是了,那样名动天下的才女,也就只有令其倾心,才能叫她心甘情愿地追随吧。 苏文和犹记得婉儿同他提起那人时,满心的倾慕崇拜,还叫他嫉妒不已,一个平平无奇的行商何德何能折服他的妹妹? 云帝此人实在可怕,他竟能将女儿心思也计算进去,设好陷阱等人上钩。 “不行,我要去救婉儿!她在那云国不知受了多少苦,我这个做兄长的,做兄长的...” 苏文和哽咽起来,一想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在异国举步维艰,他便心如刀割。 “唉,这都是她的命啊!你如何能救?你敢禀明圣上,当年我们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只怕整个苏家都会万劫不复。除此之外,那云国远在千里之外,我们又哪能接近半分?更别提层层守备的云国皇宫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还是先办好月儿的婚事再说吧。” 老夫人哀叹一声,也是万般无奈。 没错!苏晓月眼前一亮,林铮定有办法的。眼前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如此。 此事只有苏家几人知晓,后来几日,苏文和始终心事重重,动辄哀叹红了眼眶。 其他人见了,也只当他是因为不舍女儿出嫁,人人都知晓苏大人多疼惜他家的宝贝闺女,是以也并未多疑。
第七十九章 暗流涌动 大婚前日,宫里派来了两个教习嬷嬷。 皇子大婚与寻常百姓不同,一步一步都要按照严格的规矩行事。 对于这些繁琐的准备,苏晓月也没有抱怨太多,自是依礼而行,做得有板有眼。 在京城的日子已经教会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官家小姐,要做皇子妃,这些规矩总要伴她一生的,只能顺从。 到了正日清晨,苏晓月早早就被装扮妥当,嬷嬷们便回了宫,只等着人来迎娶。 由于林家代养皇子有功,皇上格外开恩,允林铮自林府而出,再至苏家将苏晓月接到皇宫去。 照理皇子成年后本应有自己的府邸,但林铮刚刚认亲回朝,一时仓促,宋帝又不愿将就委屈了儿子。这才破了例,在宫中举行大礼。 放眼前朝,除了将将即位的太子,还从未有过此先例。 群臣私下也是议论纷纷,看来这风头无两的元朗皇子,十有八九已经得了帝心。 宫中各处挂满了红绸,为平日庄严肃穆的宫殿增添了不少喜庆的氛围。 新郎官不在,宋帝也还未到,上首三位皇子已经落座,倒叫旁人看出了几分意味不明。 大皇子不知从何处拿来一瓶酒,已经开始自斟自饮。 现下离宴席开始还尚早,他却已喝得半醉了。 宋西固面颊上挂着两坨潮红,两眼发直,愣愣地盯着那大殿廊柱上的红缎出神。 几个原本站在他这边的老臣见状,均是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这大皇子是最年长的一个,自幼也算个是聪慧的孩子,就是这性子也太急躁了些。 一遇上丁点儿的挫败就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实在难成大器。 瞧瞧人家二皇子,到底是有着世家血脉,颇具风度不说,几次大事也算办得漂亮。 虽说现今皇上屡次给元朗皇子造势,但他毕竟没什么根基,也难保是陛下在借机试探,未必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这位从前觉得城府颇深的二皇子,或许最终能如愿以偿也未可知。莫不如... 这些老狐狸们反复盘算着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可不到最后一刻,还是难下决断。 他们下意识都觉得林铮的背后是林璟在撑腰,而他本人虽是良才,却未必能有为君的本事。 然而皇上费尽心力如此打压庄家,多年才有了成效,难道还会任由林家独大吗? 宋瑾瑜如沐春风地微微笑着,像是在看众人,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他岂会不知近来朝中的波动,可是却不如宋西固那般心急。 父皇可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愧疚交付江山的糊涂蛋,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而他宋瑾瑜,志向亦是如此。 林铮虽是劲敌,但也只有与这种旗鼓相当的人竞争,赢得后才有胜利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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